第33章 公堂之上
公堂之上乌泱泱的一大帮人,有拿着廷杖的差役,严肃的地站成两排。
京兆尹还没有来,他正和夫人孩子在家用着晚膳,便听师爷前来禀报有人在昌京夜市聚众滋事,闹上衙门了,惹得京兆尹满脸的不耐烦。
大晚上的也不安分,他原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情,结果一听,一没出人命,二没人受伤,三没有财产损失,闹什么闹。
“让他们私下里调解一下,如果谁还敢闹就先来个十大板子,再闹再打,这群刁民不就自然老实了吗?”
师爷满脸愁容,“大人,打不得啊,里面有贵人。”
京兆尹在小厮的服侍下,穿上官袍,依旧一脸不耐烦,他倒要看看大晚上的是哪家的贵人,架子这么大。
见穿着官袍的大人来了,就是在街头闹得再凶的百姓这会儿也噤了声,“扑通”跪下一片,官对民的威压是数千年来刻在每个平民百姓骨子里的。
所有人都跪下了,延熙和苏衾两个站着的自然成了最显眼的众矢之的。
翠芬在心里暗嘲苏衾不懂规矩,见了官老爷不仅不跪,连帽帷都不摘,实在是大不敬,要吃大苦头。
下一刻京兆尹的举动却是让一众百姓大受震惊。
普通百姓、衙门小卒不认识延熙,京兆尹自然认得,哪家的贵人,架子这么大,可不就是天家的吗?他自然不敢让尊贵的皇子殿下给他下跪。
心想:哪个不长眼的巡捕,竟然把这尊大佛给请来了。
用袖沿擦了擦额旁并不存在的冷汗,京兆尹连忙面色恭敬地快步走下高堂,停在距离延熙合适的位置,深深揖了一礼。
笑容谄媚道:“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至于延熙身边牵着的苏衾京兆尹自动忽视了。
顿时朝堂内一片哗然,什么?殿下?
在大楚,殿下是只有帝后、皇子、公主和诸王可以使用的尊称,而整个大楚与延熙年纪相仿的恐怕只有辰王殿下,可辰王殿下不是还没有成亲吗?
一想到传闻中辰王和荣贵妃的恶名,众人只觉得不可置信,他们竟然拉着尊贵的皇子殿下一起上诉公堂了,殿下还一路好脾气的没恼。
延熙和京兆尹没什么交情,京兆尹是中立党,延熙也没必要去刁难他。
延熙将今天的事情简单的概括了下,“他们惹内人生气,诽谤内人“妒”,京兆尹大人升堂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随着延熙话音落下,所有人将目光投射向苏衾,虽然众人都知辰王尚未娶妻,可到了辰王这个年纪,有个房中宠妾倒也正常,不过就是王爷的妾在一般人眼里也是无比尊贵的存在。
京兆尹连连赔笑应“是。”
回到高堂,又让手下的差役从里厅搬了两个椅子供延熙和苏衾坐,沏了两杯上好的新茶。
随着一阵“威武”声过后,正式开堂。
这是大楚建朝多年以来的一场滑稽升堂,但众人也都不敢说些什么,甚至辰王就算直接领着姬妾走,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民对官,对皇家人有一种天生的敬畏,延熙今天继续坐在这里陪他们升堂就已经是给足他们面子。
毕竟延熙本身没罪,皇子宗族犯罪,案子应交由大宗正司,也轮不到一个京兆尹来审讯。
京兆尹先简单翻阅过师爷起草的案子梗概,对下面的李婶厉声道:“被告李氏,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老太太吃柿子,专挑软的捏,她知道了延熙的真实身份不是一般的富家子弟,这会哪里还敢咄咄逼人,王爷的宠妾自然也不是软柿子。
她蓦然指向翠芬,“是她,回禀大人,是这村姑勾引殿下不成,反污蔑这位夫人善妒。”
其它平民百姓也纷纷应和起来,“没错!是翠芬看上了殿下,想攀高枝,我们都是被她唆使的。”
“对,草民冤枉啊!”
“草民冤枉啊!”
“大人一定要严惩翠芬,她平日里就一直勾引去买豆腐、豆浆的男人。”
“东村的阿牛就是被她勾了魂,天天早上都要去买一碗她家的豆浆喝,谁不知道是去看她的。”
“没错,还有秋生。”
“……”
瞬间喊冤声和严惩声此起彼伏。
翠芬急的眼泪都要冒出来,她大声地为自己申辩,“我没有,我没有污蔑这位夫人善妒,我也没有勾引男人。”
她申辩的声音很响,可毕竟一嘴难敌众口,声音被淹没在一声声“严惩”中。
京兆尹用力敲打案木“肃静!”他现在不想听卖豆腐的那些事儿。
瞬间,公堂又重新安静下来,“好了,事情的情况本官已经知道了。”
最终事情判决延熙、苏衾无罪释放,翠芬污蔑诽谤罪徒刑一年,笞二十,几个聚众滋事严重的徒刑一月,笞一十,其余施害者从犯向受害者道歉。
对于这个判决,总体来说除了翠芬,其他人都不算重,被判道歉的百姓一边向苏衾磕头道歉,一边高喊“殿下、夫人宽宏大量。”
至于事情的真相,翠芬有没有污蔑苏衾善妒,她有没有勾引男人,百姓是主动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被挑唆,其实根本就都不重要了,只要众人都说她有罪,京兆尹判了她有罪,翠芬没有足够的能力翻案,这就是真相。
经过衙门公堂的一番折腾,天已经大黑,苏衾中午吃的少,这会儿肚子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让苏衾很是羞恼。
延熙一把拉过苏衾的手,“走,吃饭去。”
路上再次回忆起事情的前因后果,苏衾忽然发现豆腐女好像也并没有直接污蔑自己善妒。
她更多的是对看热闹的百姓保持放任的态度,以及隐隐地带节奏,最终自食恶果,而她最算漏的就是延熙看不上她。
虽然肚子是饿的,心情却是意外地不错,这一次她反击成功了,她没有一直被别人欺负,但她也知道如果没有延熙的权势,京兆尹不会这么给自己面子,事情也不一定会这么顺利草草结案。
苏衾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突然那么生气,也不想要豆腐了,其实不全是被人平白无故污蔑的恼怒,又好像是从知道豆腐女看上延熙,对延熙目送秋波开始的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习惯了延熙的维护,习惯了做延熙唯一的女人,习惯了他与自己的肌肤之亲,习惯了他牵自己的手也不会羞涩。
她觉得延熙在身边,自己就不会真的受到伤害,好像从很早时候就开始,她敢和吕顺对峙而不胆怯,就是因为觉得就算自己真的被软禁,延熙也会来救她的。和冯老爷对峙也是,苏衾觉得延熙就在边上,自己并不会真的受到伤害,这一次亦是。
苏衾渐渐地发现自己变得依赖延熙,不会再为享受着他提供给自己的锦衣玉食而感到不安,她逐渐成为一只被驯化的金丝雀。
这种依赖是很危险的,因为一旦脱离了主人她将一无所有,忘记飞行,虽然现在也不怎么会飞。
这种奇妙的依赖和安全感,是她前世在延瞻身上从未体验过的。
延熙虽然善于察言观色,但他毕竟没有读心术,苏衾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忧愁,他也琢磨不准,千言万语到嘴边变成了一句,“现在你还想去卖豆腐吗?”
苏衾莞尔一笑,摇了摇头,他怎么还惦记着那句玩笑话呢,真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