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救下秀儿
这不是苏衾第一次来牙行,但牙行里的气氛依旧让苏衾很不舒服,记得第一次来牙行,苏衾怯怯地跟在刘嬷嬷的身后,救下被打的命在旦夕的秀儿,是苏衾上一辈子最勇敢的时刻之一。
夜深人静的梧桐院里,苏衾亲自为秀儿擦拭伤口,抹着粗劣的金疮药,秀儿明明疼的浑身颤抖,但她愣是没有留下一滴眼泪,那一刻苏衾觉得秀儿是她见过的最坚强的女郎,她不敢想象,这伤口如果是在她身上,她该哭的有多大声,再后来苏明珞的鞭子和责罚受多了,苏衾也变得能忍痛了,只是那胆子还是那么小。
即便过去了很多年,苏衾尤记得那时秀儿说的话:“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药抹在身上很疼,但能救我的命,所以也就没那么疼了。”秀儿还说:“我的命是女郎救的,所以我一定要活下去,这样才能报答女郎。”
秀儿对“死”一向是最害怕的,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面对死亡的威胁,她毅然决然地用她娇瘦的身躯挡在另一个女子身前,直到被几个“禽兽”凌辱至死,她还在微笑着安慰自己“活下去。”
秀儿,那个很傻的姑娘,她用自己的性命完成了诺言。
前世看到秀儿被杀,苏衾没有哭,自己被扇巴掌她也没有哭,可再度回忆起那时的景象,苏衾却是不禁眼眶微微湿润起来。
延熙察觉到身边美人情绪似乎有点反常,眼中似有泪意,和声问道,“怎么了?”
苏衾摇了摇头,用小帕擦了擦眼角并未溢出的泪水,胡言乱语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害怕。”
吕顺在牙行遇到了熟人,又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便先行道别了。
“下次吕某人再请小夫人吃饭,赔礼道歉。”
一路走来,三人有说有笑,虽大多数时候都是吕顺在说话,延熙应和,相处的倒也算和谐,再加上万宝楼事件吕顺最后还是放苏衾离开的,并没有真正强迫侵犯她,这会儿苏衾对吕顺也没有那么强的敌意了。
嘈杂的牙行,延熙闲庭信步般,苏衾全程轻攥着延熙的衣裳,生怕自己走丢。
牙行和大型菜市场很像,但是这里的氛围比菜市场更压抑的多,苏衾此番来的这一片牙行以合法的奴隶、婢子交易为主。
在某些朝代的某些时期,这样大型公开的人牙子交易是被严令禁止的,大楚初期也是,但到了近现代,由于商人地位的不断提高和利益的极大诱惑,官商勾结,又逐渐变成合法的了。
当男人、女人们沦为牲口一样被关在笼子里随意贩卖,当身材妩媚的女人被剥光衣服如禽兽一样蜷缩在笼,当健硕的男人被当做互相厮杀取乐的野兽,其实这个世俗就已经病态腐朽到不堪入目了。
前世苏衾并没有逛得这样深入,她和刘嬷嬷一来就是直奔买卖婢女的地方,今日这一行苏衾算是大开眼界,也真的是被吓坏了,她不敢相信一个冰清玉洁的女郎如果真的被剥光了关在笼子里,那该怎样羞愧欲死呀。
延熙对苏衾的反应很满意,明面上却是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柔声安慰,“别害怕,我在,只要你乖乖的跟在我的身边,别乱跑,就不会有人能把你抓了,扒光衣服,关在笼子里。”
感觉到苏衾贴的离他更近,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延熙更满意了,他并没有告诉苏衾笼子里那些赤裸的女人、男人并不是大楚人,而是蛮夷的俘虏,而大楚沦落蛮夷的俘虏,结局也只会更惨。
延熙见苏衾被吓得小脸惨白,见目的达成,也不再吓她,继续把她往买卖下人的地方带。
等待被挑选的仆从们被绑了手脚,排成一行,根据品质的不同,头上分别插着一到三根数量不同的稻草,虽然他们被等待挑选的样子同样很可怜,麻衣虽破,却可以蔽体,不至于深秋时节被赤身裸体关在笼子里。
寒冬未至,这样的天气尚且冻不死人,男奴大多是光脚,女奴则穿着草鞋或破布鞋,世道对女性的廉洁看的很重,女奴也不例外。
越走越近,苏衾走到了那个熟悉的摊子前,她第一次见到秀儿的时候,她头上插着一根稻草,衣服上都是血,后背被鞭子抽打得皮开肉绽地蜷缩在一卷破草席上,紧闭着双眼,嘴唇干裂惨白,低喃着“水……水。”马上要断气似的。
苏衾毫不怀疑那一天如果她不买下秀儿,秀儿绝对活不到第二天,当苏衾强烈要求买下秀儿时,刘嬷嬷起先是极不乐意的,半死不活的赔钱货,不过苏衾再三恳求,除了眼前的这个女奴,她谁要不要,她一定会救活她的,不要苏府出钱。
又听人牙子说只要五两银子,刘嬷嬷才勉强同意买下这个女奴,毕竟够便宜啊。
王夫人给了刘嬷嬷三十两银子买个婢女,如果苏衾真的救活了眼前的女奴,刘嬷嬷就可以贪下剩下的二十五两,如果苏衾救不活,刘嬷嬷就用这二十五两再帮苏衾重买一个婢女,反正怎么算也不亏。
而最后苏衾成功救活秀儿,并不是因为会医术或者有好药,纯属是秀儿运气好,伤口没有感染,且有强烈的求生欲。
今世苏衾不敢打赌,她一定要用更多的钱,给秀儿买好药,她不想再看到秀儿因为涂抹劣质的金疮药而疼到浑身颤抖。
“呸,你这个死贱婢,竟然敢骂冯老爷,看我不打死你。”
马鞭割裂空气,“啪”地一声抽在女子瘦弱的脊背上,人牙子骂的很难听,他边骂边打。
女奴的身前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矮胖男人,皮肤黑黄,面相凶残丑陋,男人一边揉着自己被女奴咬出血的手指,一边恶狠狠地往女奴身上啐了一口唾沫。
“不识好歹的贱胚子,你冯爷我愿意买你做通房是你的荣幸,狗东西竟然敢咬我。”
说着他给人牙子丢了一个二十两的银锭子,“打,给爷往死里打,打死这个狗东西。”
人牙子看到银子表面打的更卖力,心里却有苦说不出,脚下的女人可是价值五十两银子的好货,不过比起五十两银子,他更不想得罪冯老爷,因此他打算先打着,随后看能不能给那女奴留口气。
相隔数仞,苏衾一眼就认出了被鞭打踢踹之人正是秀儿,眼看鞭子又要落下,苏衾也顾不得延熙,提起裙子,飞奔冲刺,俯身扑在秀儿身上,她怕自己的重量会压疼秀儿,特地用双手支撑地面,粗糙的泥石擦破了女郎娇嫩的掌心。
鞭子已经落下,人牙子来不及收手,“啪!”地一声实实打在女郎的脊背上。
“啊!”苏衾身娇体贵,一鞭子下去瞬间见了红。
“嘶~”真的很疼,疼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不仅是这具身子不抗痛,更因为人牙子的这鞭子是苏衾从未遭受过的大力道。
王府嬷嬷的鞭子虽也疼,但更多的是惩罚,断然不会真的把姬妾往死里打,更不敢打坏了姬妾娇嫩的皮肉。
脑海里浮现出秀儿前世被打得鞭痕遍布的娇躯,这一鞭子就这么疼,苏衾简直不能理解,秀儿是怎么受得住这数不清次数的鞭打的。
更要命的是,一阵剧痛过后,伤口传来阵阵火烧般的灼痛,这种痛和撞桌子的钝痛不一样,和撞柱而死一了百了的疼也不一样,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