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预判了你的预判
云舒公司第二次招工。
第一次招工的时候周曼青兜里空空，连登报纸打广告的钱都无，只找了些当地游手好闲的小阿飞，让他们帮忙张贴招聘启事。
但这回周曼青不差钱。
电台广告，报纸广告，杂志广告轮番上阵，以至于来应聘的人比之前多了数倍，一楼大厅都坐不下，长长的队伍排到门口。
“请你先做下自我介绍。”
“我叫陈蓉慧，家住深水埗北河街，先前在高升编织公司做裁剪……”
王桂花看着眼前这位面色紧张但努力装作落落大方，在面试官跟前急迫表现自己的样子，就好似看到了一个月前的自己。
一个月前，她坐在对面。
一个月后，她已经有了面试别人的资格。
明明时间也不长，王桂花却感觉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
待陈蓉慧问题回答结束，王桂花也如当天那样，说出了那句：“你先回去，等后续通知。”
陈蓉慧手心里捏了一把汗，着急问：“我是不是不能通过了？”
回想起自己等待时的心焦，王桂花缓和了表情，解释道：“让你回去等通知并不意味你已经被pass，而是我们需要面试完所有人再做最优选，如果你足够优秀，也正好符合我们的岗位需求，两天之内，公司就会给你寄录取通知。”
“所以你最近多注意邮箱信件，说不定哪天就能收到惊喜。”
“我明白了。”陈蓉慧站起来，对王桂花微微弯腰，“多谢。”
下午3点50分。
“终于结束了！”
在椅子上坐了整整一天的王桂花等人终于可以摘下面具，驼起背，不顾形象地东倒西歪。
“啊，我的腰。”
“别说你的腰，我的脸一直笑啊笑，肌肉都开始抽搐了，再这样下去，我真怕自己会面部瘫痪。”
王桂花听他们抱怨，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接话：“没办法，今天来面试的人实在太多，下班回去好好休息吧。”
方利伟拿起厚厚的一叠人员资料说：“上百个人里面，光深水埗搵工的人数就占了一大半。”
“毕竟我们公司就坐落在深水埗嘛，再加上福利好，老板给钱又大方，只要安安分分工作，日子也能过得很滋润啦。”薛明岚将所有资料都整合起来，用夹子夹好。
方利伟叹了口气：“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担心来揾工的都是邻居街坊，万一面试失败，或者落差太大反而结仇啊。”
过来送茶饮的琪琪听到方利伟的话，疑惑道：“有这么严重吗？
“有，当然有。”
香江既有善良热心肠的好邻居，也有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讨人厌的恶街坊。
俗话讲，斗米恩升米仇。
方利伟自己是没关系，就怕有些不辨是非的街邻街坊，去他阿妈的鱼蛋粉小摊搞破坏。
唉。
还是回家跟阿妈好好讲讲，如果有邻居过来送礼，千万千万不能拿。
“哎，你们那边面试完了吗？”薛明岚问琪琪。
琪琪说：“上午就结束了，毕竟工资低嘛，而且只招一个，来应聘的人很少。”
“不过，有几个人我感觉怪怪的，明明有很好的学历和专业，不去大公司发展，居然跑来当电话接待？”
方利伟随口道：“人各有志咯，说不定人家就是想找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
王桂花猛然想到了什么：“阿岚，把资料给我看看。”
“怎么了？”
薛明岚把资料交给王桂花。
王桂花拿过就翻，越翻越是眉头紧锁。
方利伟凑过来：“花姐，资料有问题吗？”
王桂花面露迟疑道：“我不确定。”
“当时面试的时候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来应聘的人实在太多，偶尔出现个别情况，我便下意识地忽略掉了。”
“直到刚才琪琪提醒，我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来应聘可能是别有目的。”
方利伟立马联想到了最近公司里问题频发，脱口而出：“难道是商业间谍？！”
王桂花三人沉默。
就问，来新公司上班一个月，就遇到了商业间谍这种奇葩的事情，算不算很衰？
还有，他们公司是不是该请风水师来看看风水？
王桂花他们把情况上报给了linda。
linda又紧张地上报给了周曼青。
周曼青表示她最近要研究新产品和新的机器，没空管这些小事，就把权利下放给了linda。
linda就差抱着周曼青的大腿痛哭：“臣妾做不到啊！”
周曼青不管。
她拍拍linda的肩膀，笑得很核善：“我把公司暂时都交给你了，做的好下个月立马升职工资翻倍，做不好……我请你吃炒鱿鱼啊。”
当天下午，公司所有人都看到linda哭丧着脸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也都知道了周总给linda下达了不可违抗的军令。
下班后。
linda约薛明岚和王桂花去兰桂坊喝一杯。
王桂花激动：“酒吧吗？我到现在还没有去过酒吧，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模样。”
薛明岚去过几次，不过嫌弃里面太吵，一群男男女女在那边蹦迪，灯光看得她眼睛都快要瞎掉。
有这个米国时间，还不如回家泡泡脚，多睡两个小时。
可以说是非常标准的养生达人了。
“我保证不是那种闹腾的酒吧，不会吵到你，”见薛明岚心生抗拒，linda就差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哎呀，走啦走啦，再晚就赶不上渡轮班次了。”
王桂花怀着紧张而又新奇的心情坐上了linda的小车，问她：“那晚上我们回不来怎么办？”
linda发动引擎，看了眼后视镜打转方向盘：“什么怎么办，回不来就不回咯。”
王桂花睁大眼。
linda噗嗤一笑：“放心吧，我在中环有屋，不会让你们流落街头的。”
-
“frank！”
linda大老远就朝吧台的调酒师挥手。
擦杯子的男人转过身，露出一张长得比较端正的脸，笑起来左边脸颊有酒窝，看上去有点乖。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linda掏出一张纸币，嘚瑟地弹了弹：“刚拿到薪水，当然要享受一下咯。”
“介绍一下，frank，我高中同学。”
“这两位是我同事，王桂花和薛明岚。”
frank笑道：“幸会幸会。”
三人坐上吧椅。
王桂花看linda和frank两人聊的热火朝天，忍不住跟薛明岚小声嘟囔：“我感觉他们好像在拍拖。”
薛明岚默默点头。
请她们喝酒是借口，来找男朋友才是主要目的。
清吧看起来像是刚装修不久，光线朦胧，环境很静谧。
王桂花打开菜单，看到上面的价格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贵。
她点了杯菠萝味的啤酒，加一份炭烤牛排。
第一次吃到牛排的王桂花差点飙泪，她出息了！
以前两块钱的猪脚面都舍不得吃，现在居然敢点二十多块钱的炭烤牛排。
不过这个牛排味道真的好好，皮酥肉嫩，一口爆汁，搭配黑胡椒酱，口感和风味更加丰富浓郁，满口肉香，好吃到停不下来嘴。
吃饱喝足，来喝酒的人也越来越多，frank一直在调酒，没空闲再跟linda聊天。
她们换了个清静的地方坐。
薛明岚问linda：“人员筛选你考虑好没有。”
“别提了。”
linda一提起这件事就恨不得以头撞桌面，“我以前都没处理过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办嘛！”
“做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不会就去学。周总是信任你才把事交给你做，你可不能让周总失望。”
王桂花不明白linda为什么这么颓丧，换做她高兴还来不及。
薛明岚也赞同王桂花的话：“而且我觉得这件事也不难处理，除了必要的特殊岗位需要技术性强的专业人才，其他的只要能干就ok了，就算把那些人通通筛除，对公司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linda仔细一想，觉得薛明岚说得挺对。
于是她一拍手决定：“就这么办！”
三人继续聊天吃吃喝喝。
没发现坐在身后卡座的客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
高尔夫球场。
刘绍庭摆好姿势，有节奏地挥杆。
这时，有人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刘绍庭冷笑：“筛掉就筛掉，我早就猜到她会有所防范。”
周曼青，这个女人的奸诈程度，早在赵家生日宴会那天他就见识过了。
“好在我另有准备。”
白色小球被用力撞击出去，滚过绿色草皮，最后缓缓掉进三杆洞。
“好！”
“一杆进洞，不亏是刘先生。”
周围打球的老总纷纷拍手称赞。
还有人对球童和工作人员笑道：“哎呀，看来今天刘先生注定是要破费了，你们有福咯。”
刘绍庭一脸谦虚：“过奖过奖，都是运气罢了。”
“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吃松叶蟹宴。”
还给球童和高尔夫球场的所有员工都发了小费。
吃完饭，刘绍庭他们又组织去唱k，去唱歌自然就要点“小姐”咯，几瓶酒水灌下去，衣冠禽兽就露出真面目，搂着怀里的人动手动脚，甚至当场就表演起活春宫。
门外歌声嘈杂，门里污秽不堪。
而就当刘绍庭他们肆意放纵的时候，周曼青却和霍鸿骅他们开着游艇，跑到西贡钓鱼。
“喂，曼青约我们出来玩，你们三个臭男人跟来做什么？”冯佩珊穿着连体式的泳衣，外面罩着一件防晒外套，见冯友胜悠哉悠哉地躺在甲板上晒太阳，她很有踹他一脚的冲动。
冯友胜勾下墨镜，无语道：“她是老板，我也是老板，她能休假，我当然也休假啊。”
冯佩珊翻了个白眼，心说得了吧，就没见你正常上过班。
哪怕在公司里坐着，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不时就溜出去跟人打桌球。
她把果汁递给冯友胜，蹲下说：“你真不想干就不要勉强自己，我可以去跟阿爸说啊。”
冯友胜咬着吸管无动于衷：“大人的事情小孩少管。”
“嘁，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晒死你算了！”
冯佩珊跑去找赵诺思。
周曼青听到冯家兄妹的对话，纳闷道：“冯先生跟他父亲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嗯。”
关于冯友胜的私事，霍鸿骅没有多说，周曼青也没有多问。
等到冯友胜想倾诉的时候，他自然会说。
只是周曼青默默地在心里把冯永年这个名字，提到了需要谨慎的名单里。
与此同时。
面试通过的人也陆续收到了云舒公司寄来的录取信，明天上午就要去公司报道。
昏暗的客厅里，地板上两个人影被光线拉长，正在交谈。
“多亏你帮忙，我才能成功进入云舒公司。”
“这不算什么，交给你的事情不要忘记。”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资料带出来。”
“等我们拿到这笔钱，下半辈子就不用再愁了。”
说着，两个人影便越靠越近，最后紧紧贴在一起，发出暧昧的声响。
-
新员工来公司上班已经过去一周。
这一周里，他们只见过各部门的经理，也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以及周总的私人助理linda。
至于周总本人，他们还没见过。
据同事所言，周总平时很忙，经常不在公司，他们碰不到也很正常。
但有些人不这么想。
这天。
linda从生产车间出来，碰到她在行政部门新带的两个小员工。
小员工看到linda就如同嫩黄的鸡仔看到老母鸡，亲亲热热地喊：“linda姐。”
两个小员工，一个叫李宝怡，一个叫何雅言。
年岁和linda差不多大，却被叫姐。
linda感觉还挺微妙的，总感觉把自己叫老了。
不过职场就是这样的啦，排资论辈。
王桂花和薛明岚一开始听到有人喊她们王经理、薛经理也不习惯，听多了就顺耳了。
两人跟随linda来到二楼，发现周曼青办公室的门居然开着。
“周总？”
“linda你来的正好，我现在要去趟荃湾，生产线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你记得拿去生产车间进行数据调整。”
周曼青边看手表边往外走，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周……”总。
linda无奈。
她把办公桌上的资料文件袋放进自己的抽屉，用钥匙锁好，然后跟何雅言她们一起下楼吃饭。
没过多久，空荡的办公室里出现一个人影，她用钥匙打开了linda的抽屉，拿走了那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