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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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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止因睁开眼就想起娘,心里又一阵揪痛,却没再流泪。她眼睛疼,头也疼。身后的卓修璟还靠坐在榻上,背抵着墙,让她依偎了一夜。

    她揉了一把脸,起身扶着卓修璟,想让他躺下好好睡会儿。刚一动他,他就像是绷紧神经的士兵被人动了武器,不用反应的弹手拉住了关止因的手腕。

    关止因微微掀动嘴唇,说:“躺下睡吧,我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她脸色苍白,眼睛浮肿。卓修璟怎么能安心睡?撑起酸痛的身子,说:“我不困。”

    关止因在床榻边坐了下来,表情平静,至少看上去表情平静:“那你跟我说说野庭的具体情况。不用担心,我受得了。”

    平静的面孔下实则是一颗迫切想知道母亲死因的心,整个野庭都被灭门,此事奇怪,她不能让娘死得不明不白,她要复仇!她要凶手的命!

    “除了你母亲和彩环,其余人均是中了毒,死状与二十二年前的王皇后如出一辙,这种毒叫‘浸魂’,毒药被下在了米饭中。此毒无色无味,很难被察觉,也没有找到残余的毒药。”卓修璟说。

    关止因双手掩面,沉思片刻,抬起头问:“既然无色无味,怎么知道是这毒下在了米饭里?”

    卓修璟说:“仵作用剩下的饭喂给狗,狗吃后不到一刻就毒发,全身抽搐,同样是七孔流血,四肢僵硬,症状与众人相同。”

    “二十二年前?后来这毒药有没有再出现过?”

    “没有。”

    “前皇后的毒是谁下的?”

    “关慕南。案宗记载,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本来是要与王皇后共同进餐的,不知为何没去成,故而逃过一劫。可是,案发后不久,关慕南就已经死了,这毒也就绝了世。”

    关慕南?关止因隐约知道,坤王府中没有人提过,但她与母亲入府那日去佛堂拜见祖母,似乎在牌位架的隐蔽角落见过这个名字,当时还想这人是“慕”字辈,不是自己的伯伯,那就是叔叔。

    关止因问:“二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

    “他是关慕纪一母同胞的哥哥,当年武德帝重病,他欲图毒害太子,聚了围城之兵,行谋反之事。是关慕纪暗中透了消息给武德帝,在举事前夜被御林军绞杀于府上,与他共同谋反的众人全部被处了极刑。而关慕纪也正是由于救驾有功,才得到了景宣帝多年重用。”卓修璟有问必答,一口气将二十二年前的旧案告诉关止因。

    关止因揉了揉眉心,她的头好痛。半晌后说:“我娘和彩环没有中毒,但这毒药是关键,肯定不会是两伙人干的,能查毒源吗?”

    关止因长发未梳,黑瀑似的躺在身后。卓修璟坐上前了一些,手指插入黑发,轻柔又笨拙的帮关止因按揉 ,说:“王皇后中毒是重案,大理寺查了许多年,至今还挂着案宗没结,如今这毒再现了踪影,估计李自成也不会放过的。”

    揉按让关止因的头痛缓解了一些,她轻闭着眼睛,说:“仵作的报告上说我娘是自然衰老而亡,我怎么也想不通,你前几日还说他们都好好的。”

    卓修璟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揉捏,说:“以前也听过奇案,但你母亲这样的,确实是不符常理。彩环头骨碎裂,是被棍物击打所致,力道凶残,一击毙命,说明凶手臂力惊人。”

    关止因没再说话。

    卓修璟就默默继续揉着,陪她。

    直到卓佩娴使劲的拍着门,叫:“开门,小嫂子,开门,我是佩娴。”

    屋外的青竹抬着两碗粥赶来,阻止道:“三小姐,小夫人昨日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二公子在里边陪她呢,你晚些再来吧。”

    卓佩娴听她说完,并没走,而是继续拍门,说:“二哥,你开门。”

    两扇门左右打开,卓修璟总担心卓佩娴这冲动的性子,怕她乱说话被人发现端倪,提醒她道:“沉稳点,整天着急忙慌的,容易坏事。”

    青竹搁了粥,粥里照旧夹杂着肉糜。

    待青竹走后,卓佩娴轻声问:“没事吧?”

    野庭被灭门的惨案,两天之内就从武家村传遍了悃京。卓佩娴得知后,担心关止因,怕她承受不了,天未亮就从城南别院骑马赶来。

    关止因哭了半夜,脸上浮肿,沉着声答:“没事。”

    卓佩娴着急的说:“我来的路上,见着捕快往南古寺方向去了,听说前天夜里,七小姐被歹徒劫走。二哥!若是追查下去,就会被发现那人不是止因,这可怎么办?”

    关止因也看向卓修璟。

    卓修璟吹凉勺里的粥,喂到关止因嘴里,轻描淡写的答:“是我安排的。野庭出事,坤王就一定会去南古寺找女儿,京衙也要去找止因了解野庭的情况,只有顺道把这案子并到野庭里去,让‘她’从此消失最好,反正我也不打算让止因回去了。”

    难怪野庭出事后,卓修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府,第二日才与关止因说明情况。

    卓佩娴看着二哥居然会喂人喝粥,两人自然得真的像对恩爱夫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关止因正是难过的关头,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是牵起关止因的手,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什么也不要担心,有我和二哥护着你。”

    关止因才压下的揪心之痛再次涌起。才吃了几口的粥,就摇头不吃了。

    一笔写不了秋凉,一夜道不尽母恩。娘那慈爱的模样深刻在心底。娘事事都顺着她,相信她,护着她,天大地大,她唯有娘一个亲人!从小与娘相依为命,不曾想一离开,毫无征兆就成了天人两隔,永不能见!

    一般的案子,顾四春都由着下边的审了呈报,自个儿只管签字结案。但野庭灭门案,他半点不敢马虎,天天听着进展汇报,跟着熬了两个通夜,觉着人都瘦了好几斤。

    案发前一日,坤王府上的崔健去送过月例银子,又符合熟人下毒的条件,理应收监审问。可这崔健是坤王府上的管事,他不敢自作主张。

    带了几个人到坤王府候着,自己去请示,身子肉多,弯起腰来困难,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说:“确实是他的嫌疑非常大,不得不带回京衙去审理。”

    关慕纪经常怀疑身边有奸细,顾四春一说,他也觉得这崔健有古怪,似乎是听到杜大平说过,此人经常夜里偷着出府,便说:“那就带去好好审一审,审出什么了,记得让人来通报。”

    得了坤王的准令,顾四春才敢去抓人。

    崔健正裹着被褥睡觉,被一群捕快从床榻上提起来时,还一脸茫然,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吴琏说:“怎么了?先跟我们回京衙,你慢慢跟我们解释一下怎么了!”

    卓修璟两面奔忙,哪边他都放心不下。

    野庭出事前几日,他都是住在御林军营。野庭出了事,关止因沉溺在伤痛里,嘴上不说,也不哭闹,就是整日整日的呆坐,看着憔悴,卓修璟每日都得分点时间与她说说话。

    天刚擦了黑,他安排好公务就急着往家里赶。白日刚下了暴雨,急行的步子踏得鞋中灌了水,走起来吧叽直响。

    经过城华后街小巷时,被严苦拦了路,领到西子店见了太子,得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秘事,紧接着就被安排了急务,他真想将自己分成八份!

    等到他赶到家,已经是灯火通明的亥时了。

    “坤王府今日将你母亲下葬了。”卓修璟倚着门说。

    烛火暗黄,关止因手中的书许久没翻过一页了。听到卓修璟说话,轻轻点了一下头,合书搁到桌上。

    “坤王府发了告示,征集南古寺黑衣人线索,提供的线索能助力找到七小姐的,赏银十万。看来你还挺值钱。”卓修璟想逗她开心,笑着调侃。

    关止因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就算是回应了。

    卓修璟走了进来,脚上还浸着湿鞋,落地就是一个水印。

    他温柔的揉着关止因的头发,说:“青竹说你今日又没怎么吃饭,昨日你还答应我要练剑,怎么也没练?”

    关止因眸中暗淡,悠悠的说:“世上再没有需要我保护的人了,还练什么剑?”

    卓修璟见她意气低沉,除了担忧,还有心疼。拖了张椅子坐到她面前,说:“难道我和佩娴,一点都不值得你关心吗?你睁眼看看,你身边还有我们,我跟你说过,不论发生什么,我会在,会一直在。你娘也不会希望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娘,我娘希望我变成什么样子?”关止因抬起头看着他,心里却没来由的忆起最后一夜与娘同眠,娘说:“世间万般,都不如你平平安安。”

    重重的叹出一口气,娘从未要求我要变成什么样,她只想要我平安而已!

    卓修璟已经陪了她几日,知道再这么劝,也没有什么用。换了一种方式,问:“你不想知道‘浸魂’的来源?”

    关止因立即打断回忆,提高声音问:“查到了?”

    “没有,”卓修璟成功勾起了关止因的兴趣,看来只要给她一个目标,让她有事做,才能振作起来,“皇宫里近日不太平,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办,分身乏术,把威子留给你,你随便用,全部由你作主,这事儿得你自己查。”

    “好。”关止因听他说皇宫不太平,隐约猜想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或许与太子有关。夏初,自己三言两语就说得太子动心合作,又轻易就信了自己的威胁,并不是一个有心计的王者,问了一个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帮助太子?”

    卓修璟牵起她的手,手上的银铃清悦的响了几声。

    他说:“我不是助太子,我是助邺国,坤王干扰朝政,国无法度,贪官横行,百姓过得何其辛苦,将士拼了命也保不了一方平安。太子有心整顿朝纲,重塑律法,归田于民。我只是想助邺国有良君,帮他清除奸佞,从而国强民富。另外,我还想助大哥,我家三代领兵守国,不贪图军功荣华,但边疆军士该有的待遇和基本保障应该满足,如今他们多苦?拿着木盾对阵敌军的铁枪,拼着性命供着朝中的蛀虫!只有盛世明君才能建立起我理想中的王朝!”

    关止因不知为何,觉得身上冰冷的血液热了起来,理想的王朝!梨树村的村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缺衣少食,病了只能挨着,挨不过就只能等死,她似乎看到了穿得破破烂烂总挂着鼻涕的虎子,因为有一顿没一顿而长得又瘦又小的瑞雪,还有为借钱救女儿而被打傻的瑞雪爹,他们也是自己和娘的亲人,邺国最底层的百姓,谁不想生活在一个理想的王朝?

    关止因突然好想抱一抱眼前的男人,想着,她就这么做了。卓修璟愣了一下,似乎这一刻他等了许久,热烈的回应相拥,将她搂得更紧,低下头,倏然吻住了她苍白的唇。

    关止因闭上了眼,只这一吻,任那情丝千缕穿过五脏六腑,灯火可亲,月夜安好,只愿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君不负。

    四周安静,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卓修璟撤回吻的时候,关止因还在闭眸缓气,脸上终于有了红晕,白晳的侧颈露出赤裸的诱惑,整个胸膛起起伏伏。

    卓修璟轻抚这迷人的脸,咽了下唾沫,说:“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肉一点更好看。”

    在刚才抚摸的地方啄了一下,有点不舍:“我还得出去。”

    关止因点了点头,说:“换了足衣和鞋再去。”

    抬起的眸子闪亮,被抽空的那一部分身体,仿佛又被填回了一些。

    卓修璟的笑满是餍足。

    天空与大地被混沌的黑色交杂在一块,卓修璟的背影被黑暗吞噬。他像个一往无前的勇士,前路非坦途,他要一刀一刀砍出血路,劈开混沌的黑暗,为身后的爱人挡去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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