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份报告
第四周的周末，还是因为钟枝枝的伤，没有能上成实习课。
又因为她在电玩城遇见的那个男学生，颜证不许她回市区，必须待在学校里。
有自由的时候不知道自由的难能可贵，被限制出门之后，钟枝枝站在宿舍窗户前，看见大一大二的学生，在实习老师的带领下，欢快的走向公交车，去上本周的实习课，内心充满悲伤和惆怅。
手机响了，钟枝枝拿起来，是颜证发来的信息，叫她去心理咨询室帮忙。
钟枝枝一直挺好奇的，心理咨询室到底是干什么的，比如他们这样的人，都是一群讨厌社会，脱离群体的人，到了白塔技校来，反而找到归宿，变的有点人样，这时候其实根本就不再需要心理咨询。
去了之后，钟枝枝将自己的问题说出来，要颜证为她解答，颜证正在聚精会神烤饼干。
是的，心理咨询室配备有全套的厨房设备，按照颜证的说法，这是为了让患者放松。
患者放不放松，钟枝枝不知道，但是颜证，身为心理讲师，是真的挺放松。
“颜老师，不为学生解惑的老师，不是称职的老师。”钟枝枝吃着一块曲奇，口齿不清的说着。
颜证嫌弃的看她一眼，“离我远点，饼干沫碰我一脸。”
钟枝枝后退一步，继续追问：“心理咨询室真的有人来吗？”
“当然有。”颜证说，“有的主动来，有的被动来，总之是有人来的。”
钟枝枝不知道被动来是什么意思，又问：“什么叫被动来？”
颜证解释说：“意思就是说，有的学生打架生事，被学校发现，学校就会强制他们到心理咨询室来，由我，具有丰富经验的颜老师，为他们上一堂思想教育课。”
听上去不像是心理咨询室，倒像是惩戒室。
“就像我这样吗？”钟枝枝笑问。
颜证摇头说不是，“你是我请来的小客人，学校强制带来的学生，可没有曲奇和咖啡。”
钟枝枝咧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那我还挺荣幸。”
“那可不。”颜证说，“欺负你的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学校有制度，严格规范学生的行为，只是因为平时学生们都相安无事，所以很少提出校规，但是不提，不代表没有。
“想不想知道，学校会如何惩罚他们？”颜证问。
钟枝枝想了一想，了不起就是写一份检查，全校通报，没意思透了，比不上她的损失。
“不知道。”钟枝枝说，“下回吧，下回您再告诉我，这次先让我报仇。”
颜证知道她小孩子脾气气性大，倒是没有生气，但还是拒绝了，“不行，这件事情触犯校规，必须通过校规来完成惩罚。”
说完，他明白钟枝枝恐怕是担心校规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结果，又说道：“放心吧，惩罚绝对比你想的要重。”
“开除，留校察看？”钟枝枝有些不屑。
颜证摇头，“不会，进入白塔技校的学生，不会被开除，你们已经掌握了利用鬼魂的办法，放回社会去，会有很大的危险。”
钟枝枝撇撇嘴，却无法反驳，颜证说的对，他们如果回到社会，想要作恶，可是太简单了。
“不是开除，又是什么？”她问。
颜证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或者监视，直到校方认定，危险解除为止。”
“凭什么？”钟枝枝立即反驳，“我们是人，不是犯人，凭什么又是□□又是监视？”
对于她的反应，颜证表示了解，烤箱叮咚声提醒他，最后一盘饼干已经烤好，他并没有着急解释，示意钟枝枝坐下，“先尝尝我的饼干，大好的周末，别着急上火的。”
钟枝枝只能坐下，等他的小熊饼干。
她不明白，一边说着□□学生的人，是怎么又能做出可爱的小熊饼干来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变态。
这是自从第一次实习课以来，钟枝枝再一次怀疑，她进了贼窝。
颜证吃着饼干，喝着奶茶，问她：“如果昨晚上，你没有你妈妈留给你的护身符，情况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钟枝枝也想过，重伤，甚至是死亡，而黄恋吴意和左勇，一定会被打到消散为止。
颜证又问：“如果昨天晚上，她们欺负的是一个普通人，情况会怎么样？”
不死也丢半条命，普通人被厉鬼围攻，就算能活下来，精神和身体都会遭受到极大的创伤，无法恢复。
颜证知道，只需要问出这两个问题，钟枝枝就会知道答案，他不再多说什么。
“难道，白塔技校看似是一条生路，但其实是一条无法回头的死路？”
好一会儿，钟枝枝才问。
“你想多了。”颜证笑的很轻松，浑然不似钟枝枝的紧张，“我们有严格的考核制度，一旦被认定能够回到社会，重新加入集体的人，即便不想离开，我们也会劝他离开。”
钟枝枝不明白，既然他们是危险的，又怎么能回到社会。
颜证问她：“如果是你，你会驱使鬼魂，主动伤害他人吗？”
颜证问的认真，钟枝枝也认真的想了想，最终的答案是，“应该不会吧。”
“所以，我已经向校长打报告了，作为你的实习老师，我认为你是适合回归社会的人。”
颜证说这些话，就像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非常平淡，不带一丝波澜。
钟枝枝愣住了，蹭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想也不想就冲颜证吼，“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有说我要离开吗？”
颜证呈大字型懒懒的坐在真皮沙发上，眼中带着一丝讽刺，“如果你继续发疯，校长会马上驳回我的报告。”
钟枝枝忍不住，冲了出去。
当初是颜证去找她，要她来白塔技校，现在又是由颜证打报告，说明她适合离开。
这里是什么地方，劳改所吗？
她是什么，问题少年？
钟枝枝气的发疯，这一个个的人，随时都想将她甩下，捡起来，扔下去，反反复复。
她和路边的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
她疯狂按电梯，但是数字却是慢慢变化，哪怕她一直按下去也没用，电梯还是按照原本的节奏慢慢走，不会因为她有任何改变。
就像钟明明，就像颜证，不会因为她作出任何改变，他们都是世界上特立独行的人，而她钟枝枝却是一株不争气的菟丝子。
“别为难电梯了。”一只骨节分明，冰冰凉凉的手握住她，“骗你的，怎么还当真了，我就是给你举个例子，让你能更加深入的明白学校校规。”
“骗子。”钟枝枝再也不愿相信他。
颜证还是那张帅气的脸，还是那春风一般的笑容，仿佛可以立马融化寒天里的积雪。
“骗你这辈子吃方便面只要调料包。”
钟枝枝别过脸去，“你从不吃泡面。”
骗人不易，颜证叹气，“好吧，我是提交了报告，但是校长还没有接受，现在撤回，可以吗？”
钟枝枝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恶狠狠瞪着他，“少骗人，撤回时限就两分钟。”
颜证说好吧，认输，“我补一份报告，就说我老眼昏花，看错了，钟枝枝同学是社会危险分子，绝不能放任她回到社会，行吗？”
钟枝枝不说话了，任由颜证拉着，回心理咨询室去。
夕阳透过窗户，在余晖的照射下，这间办公室显得格外温暖，橘黄色的，看起来非常少女。
“枝枝，我是真的觉得，你的性格，回到社会上，也很好。”
关上门，颜证就换了一副面孔。
钟枝枝情绪稳定下来，脑子也能转了，冷笑一声，“颜老师，你的性格比我好多了，你在白塔技校干什么？”
颜证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处山水，背影竟然有些悲凉，“你并不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你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钟枝枝不满。
颜证点头，“我很清楚，在我眼里，你就和白纸一样，我后悔了钟枝枝，你不该来这里。”
钟枝枝从这句话中听出一丝异样，如果她不能马上说服颜证，很可能，她真的就要离开白塔技校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
“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吗？”钟枝枝问，“我有了鲜鲜，以后那些人别想欺负我，你放心吧。”
颜证很少有害怕的时候，但是昨晚上看到伤痕累累的钟枝枝，他真的怕了，这种害怕，来源于何处，他说不清楚，但却是真实的。
他想起校长问过他的问题，如他们这些人，已经上了贼船，这辈子别想下去。
但是钟枝枝不一样，钟枝枝干净的人生不会因为这一个月奇遇有任何污点，也许过个十年，当她想起来曾经在白塔技校的生活，只会觉得是做了一个梦，类似于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梦。
“颜证，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弱了，所以不想让我面对危险？”钟枝枝一步步走向悲伤而不自知的身影，想要给他一些力量。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你尽管往前走就是。”钟枝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