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实和平静
对于莫名其妙多了个妹妹这件事情，钟枝枝是持反对态度的，尤其对方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于是钟枝枝再次点击小姨的电话，这次没有打通，对方正在通话中。
是真的在通话，还是拉黑她，钟枝枝不知道。
但既然是鲜鲜救了他们，感激还是要有的。
“谢谢你救了我。”钟枝枝说，“你有什么心愿，我一定报答你。”
鲜鲜没理会她，自顾自往前面走，感叹道：“哎，这一晃，都十几年过去了，白塔技校还是一点没变。”
钟枝枝跟上去，“你以前来过白塔技校。”
鲜鲜终于舍得给她一个眼神，“我来白塔技校那会儿，你还没出世呢。”
钟枝枝上下打量着她，对此呈现怀疑的态度，不过她并没有当面反驳，又问：“你认识我小姨？”
“钟明明吗？”鲜鲜想了想，“有点印象，太吵了，我不喜欢。”
钟枝枝可不觉得钟明明女士是吵闹的人，反而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有时候看着外面的云，就是一天，谁也不搭理。
不过对方毕竟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钟枝枝没有反驳。
“你不入轮回，是有什么心愿吗？”钟枝枝又问一遍。
鲜鲜明显的惆怅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是个孤儿，我想要个妈妈，本来有了，后来又没有了。”
说完，她极怨恨的瞪了一眼钟枝枝。
钟枝枝莫名其妙，“我也是个孤儿，跟着小姨长大。”
“但是你有妈妈。”鲜鲜说。
钟枝枝心想，这不是废话吗，谁没有妈妈，难道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但她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内心默默吐槽。
“走吧，先跟我去图书馆，我的三个朋友受伤了，不知道怎么样？”
钟枝枝不打算去找颜证，她记得教授鬼魂起因的张老师，兼任图书馆馆长，不知道这会儿走了没，要是走了，只能找个电话问问。
张老师或许知道让鬼魂尽快恢复的办法，看在她课堂上回答问题还算积极的份上，一定不要为难她才好。
走到图书馆楼下的时候，钟枝枝手机铃声响了，拿起来看，是颜证。
她接了。
“枝枝，你现在在哪儿？”对面的声音听上去很着急。
枝枝看着塔楼样式的图书馆，“在宿舍，正准备要睡了，怎么了？”
“你和人打架了？”
钟枝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一些，“没有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小姨给我打电话，说你被人欺负了，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钟枝枝语气平静，“我在宿舍，没和人打架，也没有被人欺负，到底怎么回事，我已经三个多月没联系上小姨了，该不会你接到诈骗电话了吧，千万别转账。”
“真的吗？”
钟枝枝说：“当然是真的，转账你就上当了。”
“我是问你真的在宿舍吗？”
钟枝枝有些不耐烦了，“爱信不信，我要睡了，再见。”
“你打算睡在图书馆？”
声音自身后传来，钟枝枝回头去看，颜证一步步迈上阶梯，正朝着她走来。
被当面戳穿谎言的感觉相当不好，钟枝枝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鲜鲜在旁边补刀，“就说了叫你不要骗人，你偏不听。”
钟枝枝白她一眼，“闭嘴。”
颜证走到她面前来，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很有压迫感，“还不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钟枝枝摇头，“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能解决好。”
“我是你的实习老师，我有义务保护好你。”颜证说。
钟枝枝还是摇头，“就这一次，我要自己解决，你别管了。”
颜证见她还是坚持，也不再逼迫她，拉起她手臂查看她身上的伤，“先去医务室包扎伤口，明天的实习课暂时推迟。”
“不行。”钟枝枝拒绝，“我没事的。”
“你有没有事我难道看不出来吗？”颜证说，“别逞强。”
钟枝枝当然知道自己是在逞强，她也不想的，可是不尽快提升实力，她怎么报今晚的仇。
“我可以。”钟枝枝说，“不是你说的吗，引路人要面临的危险数不胜数，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啧啧。”鲜鲜嫌弃的撇撇嘴，“一样的倔。”
颜证早注意到钟枝枝身边多了一只厉鬼，方才因为担心钟枝枝，没来及问，这会儿才仔细瞧了瞧，问道：“这是谁？”
“鲜鲜。”钟枝枝说，“我妈妈留给我的护身符。”
“什么护身符？我是姐姐。”鲜鲜不满的提出抗议。
颜证显然是认识眼前的人，“你是鲜鲜？你还活着？”
“我已经死了。”鲜鲜纠正他。
颜证蹲下去，与鲜鲜平视，语气中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我是颜证，还记得吗？”
鲜鲜露出惊讶的表情，目瞪口呆，“你是颜证，你居然长这么大了？”
钟枝枝站在一旁，才反应过来，原来，鲜鲜真的是十几年前的厉鬼。
认出颜证之后，鲜鲜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挨着颜证，讨好的说：“以前我常常欺负你，那是我小孩子心性，有眼不识泰山，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颜证说好啊，“以后你跟着枝枝，保护好她，以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
鲜鲜立即点头如捣蒜，“枝枝是我妹妹，保护她是我的责任。”
钟枝枝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但这是鲜鲜第二次说她是妹妹，这个钟枝枝就不得不问上一问了。
“颜证，她真的是我姐姐吗？”钟枝枝问。
颜证蹙眉，“也是，也不是。”
“什么鬼，明明就是。”鲜鲜小声抗议。
“走，先去医务室，边走边说。”颜证说。
钟枝枝从颜证口中，知道了鲜鲜的身世，鲜鲜是弃婴，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收养过几次，但是每次都因为调皮捣蛋不好管教被退回孤儿院。
最后一次，是被一对酒鬼夫妻收养，夫妻二人醉酒之后就要打鲜鲜出气，下手极狠，终于有一次鲜鲜因为受伤过重，加上天气寒冷，长时间吃不上饱饭等等原因，去世了。
鲜鲜被抓到的时候，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要有一个家。
“所以她才叫我妈妈，为妈妈？”钟枝枝问，“所以她是我姐姐。”
颜证点头说是，“鬼姐姐。”
钟枝枝不介意多一位鬼姐姐，毕竟她管黄恋也叫姐姐，但是鲜鲜，明明才七八岁的样子，真的叫不出姐姐二字。
她想起来另一件事，问颜证：“我和我妈妈，长的很像吗？”
颜证想了想，摇头，“不是很像，鲜鲜久不见人，认错了。”
医务室的值班医生准备好双氧水和绷带，端进来，将颜证赶出去，拿出一团绷带递给钟枝枝，“咬着。”
钟枝枝还没咬上，沾着双氧水的棉签已经上来了。
在外面等待的颜证，很快听见一阵又一阵，响彻校园的痛苦哀嚎。
鲜鲜嫌弃的噘嘴，“一点也不坚强，随她爸。”
颜证问她：“你还记得枝枝的父母？”
鲜鲜白他一眼，“我在纸上沉睡十几年，其实也就是一场梦的时间，该忘记的我没忘记，不该忘的我也都清楚记得。”
说完，她又恶狠狠的补上一句，“比如那个人，害我又一次失去妈妈的那个人，我真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颜证听见医务室里传出的惨叫，想起来方才与钟明明的那通电话。
钟明明大骂他一通，责问他为什么要带钟枝枝进入白塔技校，钟枝枝什么都不知道，她本应该有幸福美好的未来。
颜证反怼钟明明对幸福美好的未来有误解，成为傻子，被蒙在鼓里，并不能让一个人幸福，何况事关亲身父母，就算再危险，钟枝枝也有权利知道真相。
身为人子，钟枝枝为父母报仇，也是天经地义。
“为了报仇，就要她赔上性命吗？我和你，还有白塔技校其他人，我们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我不希望枝枝也有同样的痛苦，作为枝枝的监护人，我要求白塔技校立即给枝枝办理转学。”
为了报仇，值不值得赔上性命，这是钟明明提出的问题，也是颜证现在思考的问题，如果是以前，颜证不会犹豫。
当看见钟枝枝伤痕累累站在图书馆门前，死活不愿意说真话时，颜证开始怀疑，带领钟枝枝来到白塔技校，是否真的是正确的选择。
也许钟明明的想法才是对的，十八年来，如同白纸一般的人，应该继续她平淡普通的生活。
他陷入沉思，完全没有注意到惨叫声已经结束，钟枝枝带着满身的绷带走出来，医生面无表情朝她喊：“一个星期别碰水。”
就她这一身，也就相当于一个星期不洗澡了。
“走吧，颜老师。”钟枝枝朝颜证喊，“我请你吃宵夜。”
医生探出头来，“忌口。”
钟枝枝回头笑的乖巧，“我上食堂喝粥去。”
两人朝食堂方向走，颜证决定将问题抛给钟枝枝，让钟枝枝自己决定，“你会为了活在真实当中，选择牺牲性命吗？”
钟枝枝疼的厉害，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懂颜证的问题，“什么意思？谁要死了，我小姨吗？”
颜证笑了，“叫你小姨听见了，非打死你不可。”
钟枝枝忽然脑中白光闪过，明白了颜证的意思，“你是说，如果我知道了我的父母是谁，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颜证并没有选择粉饰太平，或者随意搪塞。
钟枝枝想了想，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她没见过父母，没什么感情，也不像鲜鲜，对家庭有执念，但是她又能清楚的感觉到，妈妈是很爱她的，不然也不会留下护身符。
“那我就努力活下去好了。”钟枝枝笑了，“再说，不是还有天下第一的颜老师保护我，我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