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怎么死的
话落，一群黑袍裹身的人凭空出现在了前面，为首的那个面生黑纹、眉心一道朱砂印。
宴灵对这个人可太熟悉了，天灵宫左使费廉，就是他带着一群魔族半路杀出坏了祭祀，于是立马挡到周融身前，手中已祭出了静夜剑，气愤难当的向自家祖师爷告状：“祖师，就是这群魔族，要抢您的陪葬品！”
周融哪里需要他的保护，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平淡道：“我知道，天灵宫左使。你不是对手，且到我身后去。”
“可是……”
“二位这是在表演师徒情深吗？”宴灵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费廉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这位话都说不清楚的人是你哪位祖师？”
“与你无关。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师父他们呢？”宴灵记得他摔进石门的时候，他师父周悬之已经用传送阵把所有人都带走了，这个费廉怎么又回来了？
费廉一声冷笑，终于挂不住那副假面了，只听他恨道：“谈山月那个老狐狸，关了石门之后直接一道传送符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转移到了鹭山外，然后就带着瑶山弟子跑了。”他看向宴灵，又戴上了那副彬彬有礼的假面，冷嘲热讽：“怎么？把你丢下了？你不也是他的亲传弟子吗，这是嫌你无用所以丢了吗？哈哈！”
“你！”这简直就是在戳宴灵的痛处。他是被丢下了，可那是因为他体质特殊，师父才不是故意的。
见这小后生似是难以辩驳，周融开口道：“阁下是周掌门的至交吗，这般了解他的想法。若不是，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好。”
“我想猜便猜，轮不着旁人指教。”不愧是魔族的人，说翻脸就翻脸，费廉轻蔑的看向周融：“倒是你这瞎子，你又是哪位，谈山月的徒弟喊你祖师，你是谈山月哪个师父？”
周融还未开口，他身后的宴灵已经快他一步将他卖了个干净，只听这后生相当有气势的说：“这是我瑶山那位传说中惊才绝艳的祖师，你们魔族昨天夜里还想盗他的墓，”他转头看向周融，说的铿锵有力：“祖师，不能放过他们！”
周融只想叹气，这后生性子也太急了些。
费廉却是不信的，那人早已死了千八百年了，这种鬼话也拿来骗人，当他是三岁小孩吗，当即冷笑：“小仙君你可真能扯！这要真是你家祖师，估计也能开那扇破石门，识相点赶紧带我去，拿到东西我心情好了说不定能留你们一命。”
宴灵：“不可能！”
周融：“你要棺中的什么？”
“祖师！”宴灵看向周融，满脸不敢相信：“这是魔族，要什么都不能给！”
费廉似乎很爱看别人起内讧，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他不理会宴灵，只对着周融说：“还是这位小仙君识时务，告诉你也无妨，那件东西叫做‘沧海珠’。”
沧海珠，那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原身的法宝？可惜了，他在棺中从未见过那个东西，说来也奇怪，一派掌门的棺椁里竟连一件陪葬品也没有。周融摇了摇头：“没有那个东西。”
“有没有的，等我见了就知道。”言罢，费廉一掌袭来，竟是要直接抓人。
周融也不避开，只伸手一拂，强劲掌风便消散于无形，同时一道蓝色灵流自他掌心飞出，却也不伤人，而是化作点点星芒，紧紧裹挟住那些魔族。
他淡淡吐出一个字：“诛！”
声音虽轻，却似有雷霆万钧之势。
“啊——”
那些蓝光瞬间进入魔族体内，费廉只觉得心脏骤疼，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捏住，随时都要爆掉。好在他法力强悍，生生抵住了这股力量，但他带来的那些魔将却都已化作了黑烟随风而散了。
周融欲下杀手，可这次方一调动灵力，紫府的灼痛却令他几乎要站立不住。这具躯体还是太孱弱了，强行催动一次已是极限。他也明白以自己如今的修为，此人受伤虽重，却还没有到能被一招击毙的地步，可若是不能一招毙命，就有可能被反杀。
可是魔族，又岂能放过。
周融抬手，做出一个画咒的姿势来。
费廉刚吃过大亏，他看不出周融实力，几乎是在看到周融抬手瞬间就捏了个传送诀，跑了。
宴灵已经看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快速、堪称是碾压一般的斗法，天灵宫左使，修真界可以排进前一百的高手，差点被一击毙命，祖师真的是好厉害啊！他还在惊叹，忽然听到周融喊他：“后生。”
“嗯？”
“你们传说里，我是怎么死的？”
传说在三千年前，曾有仙首统领修真界，每一代仙首都是由仙门百家推举而出。到了瑶山祖师那一代，前任仙首仙逝后，按照百家推举本该是由他继任仙首，然而前仙首的儿子野心勃勃，妄想称王，甚至为了王位不惜以身饲魔，大肆屠杀昔年道友。瑶山祖师为了修真界太平，与这魔头决战于东川。后来魔头魂飞魄散，瑶山祖师却也被他重创损伤了根基，不久也羽化而去。
一千年之后，魔族势起，修真界混战六百余年。混战过后，魔族一分为三，退回北境，仙门百家损失惨重，不少修士大能陨落，二十余门派被屠，即便是当时的第一仙宗瑶山，也被魔族一把妖火烧了大半座山，其中包括存放典籍术法的藏经阁。
至此，瑶山派一落千丈，如今在修真界勉强能排个二流。那位传说中惊才绝艳的祖师，在典籍中也只能查到一句“年少天才，降魔于东川。”所谓的仙首、夺位，不过是各家在翻典籍和先辈留下的三言两句中拼凑推测出来的故事。
周融在银杏树下打坐调息，方才强行施咒，灵力透损的厉害，问完那句话之后便是一阵眩晕。
他原本是想知道这幅躯体生前都受过什么样的损伤，却不料沧海桑田，竟是个传说中的人。仙首之子、夺位、降魔，听起来与自己的人生何其相似，却又天差地别。他的确是仙首之子，也的确有夺位，可他分明成功了。他也的确有降魔，可不是在东川，而是在北境魔域接天崖。是有人篡改前史误导后人？还是有人效仿自己失败了？这传说又有几分真？
他隐在布帛后的双目睁开，对宴灵说到：“确实是伤了根基，紫府丹田有损，难以引灵气入体。”
修道者，引气入体汇于紫府，紫府越强韧，容纳的灵气越多，而灵气也会反哺紫府。紫府受损，难以引灵气入体，无灵气滋养，紫府损伤日重，周而复始，恶性循环，这得是多大的损伤啊。宴灵十分焦急，立马握住周融手掌，要渡自己的灵力：“这般严重！祖师您刚刚还使了那么厉害的法术，身体难受不难受啊，弟子这就把灵力渡给您。”
“不必，”周融抽回了自己的手，说：“紫府受损需慢慢修养，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我方才已运行一个周天，现已无碍。你再同我讲讲修真界如今的局势。”
宴灵担忧的看着周融，但见他神色自若，只能一边忧心一边慢慢讲来。
修真界如今分三股势力：凡人、修士、魔族。魔族如今退居北境西部，分为圣仙宫、天灵宫、地灵宫，三宫彼此较量，时有输赢，也有部分并不依附三宫的散修。凡间如今有六个国家，都是由皇帝统治，这个皇帝就和仙首差不多，六国之间也是时有战火。仙门如今是三宗四家，清净宗修道、苦禅宗修佛、妙华宗专修符阵。四家为元曲萧明，门客众多，其中以萧家最为奇特，清一色的剑修，其它三家倒是不拘着弟子学什么，但也各有所长。若有大事，三宗四家会聚在一起商量，再将结果告知仙门百家。还有仙门论道，七年一开，三宗四家轮着来，所有修士皆可参加。
“上次的彩头是妙华宗的防御符，可挡三次致命一击，我羡慕了好久呢。祖师，您会画符吗？”
“会画，但不擅长。”他常使的是一把清光剑，身边还有一位酷爱研究法咒灵符的挚友，手中从未缺过这些，便没在画符一事上花过太多心思，况且修道之路艰险孤独，防身之物不可缺，但也不能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此，听宴灵语气竟像是十分艳羡，于是他提醒到：“后生，防不如攻，且君子以自强不息，莫要过分依赖外物。”
宴灵当然知道自强不息这个道理，他想要那道防御符本也不是留着自用，连忙解释：“祖师我不是要自己用啊，我是想给我师父，我师父是符修，妙华宗的灵符最好，我想拿回去给他老人家看看。”
一派之主竟还见不到一道灵符吗？周融不解，然而事关别人尊师，问出来未免无礼，于是他问起了另一件事：“瑶山派主修符录？”
“不是啊，咱们派什么都修，别看咱们只是二流门派，藏经阁里术法典籍种类之齐全，四家加起来都不一定有咱们多，只是大多是古言，弟子们看不懂，也就束之高阁了。”说到这里，宴灵有些唏嘘，他们明明坐拥无数秘宝，却因无人能翻译而只能看着门派江河日下，但是，现在他们祖师醒了啊，于是语调又轻扬起来：“不过现在不同了，祖师您醒了，有您教导，咱们瑶山肯定能蒸蒸日上。”
周融淡淡一笑，也不是不可以，占了人家躯体，自然是要护佑后世子孙的。只是修真界变化巨大，如今的三宗四家他一个也没听过，而他记忆中的传承几千年的仙宗宴灵一个也没提。只听这后生之言不足以知全貌，还是需要亲自去走上一遭。于是他说：“这是自然，只是在去瑶山之前，我打算先走一遍修真界。刚刚听费廉说，周掌门已带领弟子回了瑶山，你不妨先回去报个平安。”
“啊？那祖师您呢？您现在都没法引灵气入体，万一再遇到魔族怎么办？”宴灵略一思忖，道：“不然我还是跟您一起吧。等会儿出了银杏林，我就带着您御剑去附近镇上买传音符。”
周融更是不解，对着这个小后生也不觉得无礼了：“为何非要出了银杏林？现在不能御剑吗？出门在外基础的东西都不备一份的吗？”
一连三问，问的宴灵颇为不好意思，他磕磕绊绊的解释：“这次出门就是来祭拜一下，没想过会和师门走散，而且还有应元在，就是和我最亲的师弟，有他在，我就没准备那么多，至于御剑，得找个宽阔的地方才行，这林子里树多，太密集了，不好施展。”
周融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他能感觉出来这个后生修为不高，却没想到会不高到这种地步，御剑还要找一个开阔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镇郊。
周融从宴灵的剑上下来，只有一个字：晕。
御剑乘风几百载，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他让宴灵独自去镇内买灵符，自己则在树下打坐调息，然而不到半柱香，宴灵就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
“我怕祖师久等，就赶紧跑回来了。”
“下次不必这般赶，我就在此处。”
“嗯。好！”宴灵点头应下，说到：“祖师，我去传音了。”
“去吧，先不必告知我的存在，此事太过惊奇，还是等来日当面细说。”
宴灵自是不会反对。
待传了音，宴灵还要御剑，周融连忙制止了他，二人徒步往西而去。鹭山地处东川与中州交界，自西二百里，便是临江。
中州自古富庶，临江毗邻渭水，来往商船多在此歇脚，更是繁华非常。甫一入城，迎面就是一阵桃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