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量地被欺
太子用步规简单丈量了一下乡下最末尾的较为规整的一块田地。在一个时辰后得到了结果,所量田地大约为八十分。
未清帮忙翻阅了鱼鳞册,这块田地却被记录为六十分,足足少了二十分。
他们所量田亩的耕种主人还没来,旁边一块田地此时来了一个扛着锄头,带着草帽的老爷爷。
他疑惑又好奇的打量着她和太子。
未清将鱼鳞册翻至下一页,露出比那老爷爷更为困惑的表情,“奇怪,册子上记录这块田地因主户全部死亡,而暂时无人耕种,打算明年开春招佃户。”
这怎么又来了一个耕种的农民?
未清看着这个佝偻着身躯,头发已经全部花白的老爷爷正吭哧吭哧费劲的翻着土地。
她向他打问道:“老伯,这块田是你的吗?”
“那怎么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种它干什么?!”他大声吼着。
老爷爷看起来老弱残兵的,没想到脾气这么火爆。
未清无奈的撇撇嘴,暂时没有计较,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爷爷听此更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看着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一上来就接连问出两个没有礼貌的问题。
他哼出一口气,露出黄牙,“我叫你祖宗行了吧?!”
纵使心理再强大的未清此刻也绷不住了,她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嘴唇发抖。
太子从未清手里拿过鱼鳞册,把她挡到身后,向那老翁冷声道:“我说什么,你答什么,听明白了吗?”
老翁被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注视着,他挡住了大半大半的阳光,老翁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面对一个成年男人的威胁,他心里有些发怵,嘴巴半开半合,才幽幽小声说道:“我一把老骨头,你们还要怎么为难我?”
太子却不再和他周旋,而是看了眼册子上记录的东西,直接发问,“你叫石溜?”
石溜,听起来颇为随意的名字。
老翁哼了一声,半晌,才点了点头。
“种多长时间地了?”
“一辈子了!”老翁好不容易收住的脾气又炸了。
太子却不被他的情绪所影响,依旧冷冰冰的问着,“家里几口人?”
听到这个问题的老翁才终于看起来不那么生气了,因为他明显蔫巴了下去,但却没有答话。
此时小路边一个看起来壮实一点中年人跑过来凑热闹,他说道:“哟,老石,这两位是干什么的呀?你们亲戚呀?”
“我没亲戚,我亲戚都死光了!”
太子又重复了一遍,“家里有几口人?”
过来凑热闹的那人急忙帮他回答着,“就他一个。去年收成好,他们家过年的时候买了些煤炭取暖,结果全家都被熏死了。就他命大,活了下来。”
这人丝毫不顾及他人感受,自顾自的说着。
未清听此,突然一愣,怪不得这老爷爷刚才那么蔫巴。她有些愧疚他们揭开了他的伤疤。
但只有了解情况,才能在日后帮助到他。
未清道:“你每年都缴纳税款吗?”
“肯定啊!”还是那人帮老翁回答的。
每年都缴纳税款,但这笔税款却没报到京城。
如此看来,贪污的人果真胆大惊人,不仅虚报田亩面积,还瞒报假报人口数量,借以吞没税收。
未清向老翁道着歉,“实在对不住老伯,我们并没有恶意,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凑热闹的那个搂着老翁的脖子,说道:“你给他道歉干什么?老石肚子里能装船,你就是把他踹翻在地,他都不会计较,是不是啊?老石?”
老翁猛的推开那人,大骂道:“滚开!!”
“哎你别给老子犯病!你们家人可都死光了,要是不想你家那点花花罐罐被老子砸了,就给老子放尊重点儿!”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这么直白胆大的威胁别人,一副恶霸蛮横的模样。
未清怒道:“欺负打压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老爷爷算什么本事?”
那人嚣张的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未清,冷笑道:“穿这么好,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啊?不好好在自个大院子里待着,跑到田里是要干什么,和你相好的野战吗?”
他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未清被这人说的面上十分难堪,她震惊这里的人不怕有钱人,他们欺软又欺硬!
太子将册子塞到未清怀里,还没待那人笑完,他便拎起他的衣领,狠狠把他摔在地上。
这个男人被摔的眼睛登时迷糊起来,但嘴上仍旧不饶人,“不愧是有钱人啊!随随便便就要打死我了!又要打死我们了!”
他的叫喊声吸引过来不少正锄地的农夫,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真真我们是贱民,谁都可以过来欺负!”
“连种个地都要被打,他们究竟还要狂妄到什么程度?”
“干脆让那些当官的把我们穷人全杀了好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未清担心这些人会扑上来打他们,便朝太子说道:“我们走吧!”
太子面色凝重,拉着她的手,出了田地。那些人倒也没追上来,只是还在后面骂着他们。
走了许久,身后才逐渐没了声音。
未清忧虑重重,这里的人仇富。想必是当地的官府富人随时随地都会欺压他们。时间久了,普通人自然会产生仇富心理。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样毫不掩饰,不考虑后果的表现出来。
今日倘若不是他们在那里,而是真正的恶霸富人,那他们是不是会被毒打一顿呢?
未清重重叹了一口气,扬州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严重。
“先别想了未清,我带你去吃饭。”
太子温和的看着她,好像丝毫不被刚才的情形所影响。
未清好奇道:“你不惊讶吗?刚才的事。”
太子淡淡道:“见惯了。”
见惯了?太子纵使在宫墙之外生活过,那也是在边关打仗,如何跟农夫们交流过。
但未清却没问他,或许他有不为人知的往事。他不主动说的,就是不想别人知道,她也就不好意思再去问他。
她道:“我从没见过这些,殿下果然见多识广。”
须臾,她又问:“我们现在回县丞那里去吗?”
“暂时不,到城里了,我带你去酒楼。”
未清笑了笑,县丞家里的饭菜颇为简易,都只是些咸菜冷饭。不止她吃不下,可能太子也吃不惯吧。
他拽了拽她的手,说道:“把鱼鳞册给我吧。”
未清这才发现他们还拉着手,她立马想要松开,但对方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仍旧紧紧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