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拒情
皇帝见是未清，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他率先开口，“未清啊，今天也吓到你了吧。朕刚才听德升说，你和小四一起斩杀了一只老虎？”
未清努力镇定了一番，说道“都是巧合，幸好大将军赶过来，我们才安然无恙。”
皇帝见未清眼睛发红，脸色有些不好，关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被吓坏了？”
未清摇摇头，跪在地上，“皇上，未清五岁便入皇宫，得您庇佑疼爱。这些年，您对未清的好，未清无以回报，只求在皇上身边多待几年，尽尽臣女的孝心。”
皇上和德升都一脸困惑，德公公忙上前把她搀扶起来，“小娘子这是遇到什么委屈事了？说出来，皇上替你做主。”
未清道：“臣女只是偶然听到下人们说，女子及笄以后便要嫁人了，未清不想这么早便嫁人，未清想一直留在皇上身边。”
皇上听此，这才无奈的笑了笑，“朕还以为什么事呢，未清，你放心吧，二公主都没嫁人呢，断不会轮到你的。”
未清复又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谢谢皇上。”
“好了好了，德升快把她扶起来坐着。”
未清得到了皇上的保证，安心了不少，遂两人唠起家常来。
皇上不自觉的要问起她的功课，但是游玩这几日，早就把读书的事抛在脑后，她支支吾吾的说不上，引的皇上险些发火。
这时，一个侍卫带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上好的绸缎，看着是大户人家。
那男人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边磕头边喊着“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
一连喊了十几个，皇上听着又皱起了眉头，德公公只好出声阻止，“好了好了，李大人，皇上还没要你的命呢，先跪好，不要再磕头了。”
李大人听此，直起腰身来，不住的用袖子擦着眼泪，“回皇上的话，这猎场，臣早前每天都带人进去检查，确实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野兽，这才敢邀请您来赏玩几日啊！”
未清汗颜，这个李大人恐怕就是苏州太守了，如果他真的没什么问题的话，还挺倒霉的，满心欢喜的想拍皇上马屁，结果出了这档子事，要是有什么贵人折在里面，恐怕他一家老小都小命不保。
德公公说道：“那难不成老虎是我们放进去的？”
李大人遂又磕了两个响头，慌张的说道：“是臣勘察不仔细，都是臣的错。臣立马派人进去逐寸逐寸的找，看是哪里出了缺口。”
皇上冷笑一声，“眼下还不知里面有多少猛虎野兽，你是想让自己的人进去给这些畜牲加餐吗？朕是天子，不想背上走哪儿哪儿见血光的骂名。”
李大人接连说“是”，这时恰好韩青走了进来，未清顿感坐立难安。
韩青进来后只瞟了她一眼，便跪在地上汇报：“皇上，贵人们皆已安全撤出，除那名侍女外，并无其他伤亡。园子里也只发现了一只老虎的尸体，再无其他猛兽。”
皇上舒了一口气，疲惫的点点头，说道：“那老虎是哪里来的？”
韩青：“南围墙确实破了一个洞，许是从那里钻进来的。”
李大人听此，急忙说道：“臣定当不留余力的加强围墙边界，保证不会再有此类事件发生。”
皇上：“韩青去调查这件事是否有人故意为之。至于李儒念，迁为邯郸县蔚。”
说罢，他便起身，在德公公的伺候下，回了自己的宅子。
李儒念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说着“谢主隆恩，谢皇上不杀之恩。”
未清也跟着皇上的脚步，出了营帐。外面太阳已完全下山，侍卫们点起了烛火。
她看见五公主一脸困惑的听着禁卫军在解释什么，许是并没遇见老虎。五公主也看见了未清，一脸鄙夷，她道：“听说你还射中了老虎呢？”
未清谦虚的说：“都是巧合。”
五公主“切”了一声，“我想也是，就凭你，怎么可能杀得了老虎。又是韩青救的你吧？”
未清有些觉出不对劲来，“那又如何？”
“要是别人遇上了老虎，韩青肯定不会救啊，他只救你，未清，你不要装糊涂，你们两个早就私定终身了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五公主话里话外都是嘲讽，她仍旧滔滔不绝，“未清，你这种人能攀上大将军，也算是你娘在天有灵了。”
“关我娘什么事？”未清早已阴沉着脸。
“你娘不过是个下等的婢女，能爬上兴朝王的床，让你有个皇亲国戚的身份，难道不是你们三世修来的福分吗？”
五公主贴近她，眼里再也藏不住自己的鄙视，“你不觉得你现在和你娘当初一模一样吗？要不然，你怎么会叫‘未清’呢？”
突然，未清一巴掌拍在了五公主的脸上。
被打的五公主一脸错愕，但也不甘示弱的同样扇了未清一巴掌。
许是五公主心中怒火难消，她正要再扇一巴掌的时候，手腕却在空中被人钳住。
她转过头，发现是个戴面具的，穿着粗布衣衫，她大吼道：“哪里来的畜生，放开本公主！”
阿四用了三分力将人推出去，五公主被推的朝后踉跄了两步，他便趁此站在了未清前面，将两人隔了开来。
五公主朝一旁的禁卫军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们两个拿下！”
几个站岗的禁卫军却不为所动，五公主又生气又惊愕，顾不得自己的礼仪，便冲上来朝着阿四挥拳。
阿四自然躲了过去，他伸出一只脚将五公主绊倒在地。
未清看着她这惨样，心里终于觉得舒爽了一些，她蹲在五公主面前，颇有些贱兮兮的说道：“堂堂大盛国的公主，竟然会被一个婢女的女儿给教训了，传出去也太丢人了吧？”
五公主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韩青出现在了未清身后，她从地上爬了起来，眼里尽是狠戾，撂下一句“我看谁才会笑到最后”便扬长而去。
韩青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从营帐出来的时候，便看见阿四绊倒了五公主，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禁卫军把刚才的情形汇报给他，韩青的眼神顿时暗了下来。
恰在此时，不知何时醒了的四皇子正对着自己的仆从发火，他拽着自己仆从的衣领，厉声的问着，“你说谁死了？谁？”
仆从有些害怕的后退，只能怯懦懦的又重复一遍，“是……驯兽园的侍女，叫高旨伊。”
四皇子好似终于得到了确定的答案，瘫坐在地上，没一会儿又奔向不远处停放着一具尸体的凉亭。
他颤颤巍巍的揭开盖着尸体的白布，血肉模糊的残肢便暴露在众人面前。
四皇子愣了许久，呆呆的坐在地上，还是被下人们抬回了营帐。
未清第一次看见这种惨象，随后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她回过身，胃里却好似还在翻江倒水。
韩青扶住她的肩膀，说道：“我送你回去。”
未清向前走一步，不动声色的轻轻甩开了韩青的手。她没有回头，径直上了马车。
韩青想叫住她，却终归还是没有开口。他一旁站着的太医傻愣愣的开口，“将军，谁的膝盖疼？”
韩青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才缓缓道：“先去休息吧，待会再叫你。”
马车徐徐行驶在石子路上，稍有些颠簸，未清一会儿伸出头看看窗外，一会儿又闭上眼睛睡觉。
路程不远，只半炷香时间便到了。她下了马车，红霖和昭人早已站在门口等着迎接。
见自家主子下来，红霖上前搀扶着她，说道：“娘子玩的可还开心？”
未清：“别提了，遇到只老虎。”
红霖听此变了眼色，立马围着她转了一圈，“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这么厉害，什么老虎蛇蝎见了我，都得绕道走。”
红霖舒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她，“你没事就好。只是这猎场怎么会有老虎？”
“不知道。”未清摇摇头，随即立马抱起自己的肚子，“我好饿，一天没吃饭。”
红霖笑笑，立马去厨房端来几碟小菜。未清坐在饭桌前一会儿看看房梁，一会儿摸摸旁边的花盆。
红霖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便皱起了眉头，“娘子怎么了？”
“没怎么啊！”
“奴婢怎么感觉你这么焦虑呢？”
未清听了这话，不觉好笑，“我焦虑？我焦虑什么呀？我有什么好焦虑的？我又能吃饱穿暖，又有钱花，哪里来的焦虑？”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手却不自主的扣着桌子边沿。
红霖惯会察言观色，小心询问道：“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没有。”
听到未清如此反驳，红霖本该闭嘴不再追问，可却没忍住，说道：“娘子，你常把牙打掉了往肚子咽。外面有人欺负你了，你也不说。就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帮不上忙，你说出来，发发火，也好过郁积在心里啊！”
未清喝了口水，半晌，只道：“头疼，你们两个出去吧。”
红霖叹了一口气，她也没办法逼未清说出来，只能无奈的出了门。昭人看了她两眼，正想说什么，却被红霖一把拽了出去。
未清扒拉两口饭菜后，便再无胃口。脑中不自觉的又浮现出母亲的模样，自她五岁起，便再也没见过母亲。
记忆中她的身影是模糊的，只有一抹紫色，母亲最爱紫色衣物，她时常会笑着摸摸自己的脑袋，她记得母亲的嘴角有两个梨涡。关于母亲的其它东西，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烦躁的踢踢了桌角，却突然听见铛铛铛的敲门声，抬头便看见了韩青高大的身影，他身后还有一个提着箱子的中年男人。
她猛地站起身来，只淡淡的看着他，不作言语。
韩青跨进门来，负手而立，“未清，让他看看你的膝盖。”
“不需要。”
这三个字让刚放下药箱，正准备忙活的太医怔住了，他回过头望了望将军，似在请示该怎么办。
韩青：“别再任性了，一码归一码，那件事之后再说，先让太医看你的腿。”
未清坐下来，忍着不满，“好，那就看吧！”
她麻利的解开裤腿，将裤子挽在膝盖上方，露出雪白的皮肤。
韩青以前若是看见她这样，一定会背过身去，但这次他却没有回避，而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未清见状，负气般的别过头去。
她的动作没能震慑到韩青，倒把太医吓坏了，他忙说：“娘子，不用不用。”
未清听此，颇有些尴尬的又把裤腿放了下来。
太医检查了一番，向韩青汇报着，“大将军，娘子的膝盖没什么事，就是破了点皮，擦擦药，也许明日就好了。”
韩青挥了挥手，太医留下一个小瓶子后便走了。
他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道：“未清，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你这是要逼我就范吗？”
“没有。”韩青立刻慌了神，不多时又暗自神伤，“你当真对我半分情意都没有吗？”
“我对你，只是对长辈的仰慕。”
韩青坐了下来，开始自说自话，“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往我怀里钻。说五公主欺负你，想让我帮你出气。未清，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今日没能及时出现在你的身边，害你被五公主欺凌。”
未清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的确求过他帮忙，但那时候他也并没有遂了她的愿。
她冷笑一声，“我能怪你什么，无论从前现在，我早就不报任何期望了。”
“可是只要你嫁给我，我便能护你周全，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做你的妾室？”
韩青愣了一瞬，“正妻，我说了不算。”
未清忽然大笑几声，“我看起来，是那样自轻自贱的人吗？”
韩青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她又道：“大将军，你走吧，谢谢你对我的赏识，但我无福消受。”
韩青站起身来，不知眼中为何多了两分坚定，他说道：“我知道了，最近苏州不太平，我没办法随时随地出现在你的身边。我把阿四给你，让他保护你吧。”
话音刚落，阿四便出现在门口。
未清：“不需要，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
“还是留着吧，多一个人便多一份保障。纵使你会些拳脚，面对武功高强之人，也会无法应付。阿四很能打，他会好好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