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夜逃生

    一九四一年的腊月，显得格外的寒冷，陆陆续续下了好几趟大雪。年关之际，人们都在为过年准备着，养了一年的猪应该用上派场了，盼望着用这头猪换些花边置办一些年货和新衣裳，辛辛苦苦一年了，也该犒劳犒劳全家。醇香爽口的新冬酒早就封坛发酵，期待给人们带来欢乐和喜庆。年糕、点心、米泡等制作原料也正在制作中，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但过年的仪式还是要有的。过了腊八，就是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 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羊肉; 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 发二十九，蒸年糕，三十晚上守 一宿。岁末的人们希望来年的日子，祈祷来年平平安安，吃穿不愁，国家太平。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了，家家户户都在为了过年忙碌着。桂珍也不例外，年糕也出笼了，冬酒 、腊肉、香肠也准备好了。可是汉林却迟迟还没回来，说好回来过小年的。 现在都到了二十八啦，哪家还会请木匠干活，桂珍想想有些担心，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两天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好在大哥汉青和嫂子就住在祖屋左边，时不时过来嘘寒问暖，快过年了谁不盼望着家人团圆团聚呢。 寒冷的腊月夜晚，没有一盆炉火是坐不住的，跟往常一样，桂珍、嫂子、大哥以及咿呀学语的小侄女，正在大堂围着炉盆烤火。

    咚 咚 咚……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谁呀，这么晚还有谁来串门？大哥一边站起来一边打开大门。一个虚弱单薄的身影闪了进来，借着微弱的灯光，他们定眼一看这不正是汉林吗汉林一身上下脏兮兮的，跟讨饭的叫花子似的，汉林一转身把高门关上并拴好。看到这情景，屋里的所有人都反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你怎么 了。怎么这般模样。”汉林有气无力地回答:“等会儿跟你们说，还饿着呢。”桂珍接过话说:“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给热饭菜去。” 桂珍做事麻利，不大一会儿功夫，桌上已经摆好香肠、腊肉、豆腐丝以及蒜苗鱼干四碗菜。 同时还烫好一壶冬酒，这时汉林已经换了衣服走了出来，拉着大哥往 桌旁坐下:“大哥，我们一起来喝几杯。”汉林和汉青两兄弟坐下来，边吃边聊， 汉林把自己这几天遭遇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腊月二十三小年的前一天， 汉林和三位师兄结束了黄冈东 的木匠活，结完工钱，他们四人就急匆匆往回赶，刚刚走到南溪路口，遇到了白狗子部队(国民党 军队)。白狗子看他们四个身强力壮，挑着担子很轻松的样子， 被白狗子抓了壮丁，打算让他们做挑夫，一路上又抓了好多年轻人。白狗子们叫他们挑着担子跟着部队一起走，晚上被白狗子关押马家洲的一个祠堂里，被抓了上百人左右，都是一些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昏暗的灯光下黑压压一片人群。 有的人抱怨，有的人哭泣，有的人叹气，有的人嘴里一直骂骂咧咧。

    汉林低声对三位师兄说: “有什么办法逃出去。”大师兄老胡沮丧地说:“怎么能逃得掉，外面还有白狗子把守。”汉林不甘心答道:“难不成我们在这里等死，今晚是逃 出去的最好机会，不然话以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逃出去还有活命的机会。”二师兄三师兄也随之附和对对。汉林跟他们分析一下: “今晚下这么的雪，天气这么冷， 北风又那么大，白狗子也肯定会放松警惕的。这是其一。另外白狗子绝对想不到我们会逃跑。这是其二。白狗子自信他们手上有枪，思想上肯定会有所麻痹，盲目自信，绝对不会想到我们敢逃跑。这是其三。” 听汉林这么一说，里面被抓人的都围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献言献策，你一言我一语，但都没有形成统一意见。

    正在这时一位约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走到汉林跟前，说:“我王大哥想和你商议一下， 逃出去的办法。”说完用手指向祠堂墙角，“那就是王大哥，一起来商量一下。”“好呀。”汉林一边回答一边拉着几位师兄，朝墙角的王大哥走去。汉林和王大哥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马上进入了主题。王大哥纪也不过三十多岁，却显得非常成熟，很冷静。王大哥开始讲他的计划，“祠堂后堂的门是一个薄弱地方，可以那里突破出去，门外面上了链条锁，外面没有人把守，有两条巷子可通往外面。 前厅大门和侧门都了锁且有人把守，很难逃出去。”王大哥看了看 汉林他们几个，“现在问题就是外面上了链条锁，不好弄，动静太大了会惊动白狗子。”汉林略有所思答道:“我们是木匠，箱子里有铁凿子，在门上凿一个大洞口，人 钻出去不就得。这样事可难不倒我们。”王大哥慎重的问汉林:“有没有把握，保证凿门的时候不会弄出大动静&34;汉林胸有成竹地答 道:“门的结构我们木匠最清楚，知道怎么下手，不会有大动静。” 王大哥叫大家聚过来压低嗓音说:“大家先分几个小组掩护汉 林几个凿门，一组守着前厅大门， 二组守着左侧门，三组守着右侧门，如果发现白狗子开门进来， 就大声咳嗽。等会儿如果后堂门凿开了，第一大家不要着急出去， 第二半夜十二点以后，等白狗子放松警惕睡觉的时候更加安全。第三、大家一定按顺序走，速度更快。第四 、 出了巷子，各走各的，分散走，不易暴露目标。那大家各就各位， 行动吧。”

    汉林从木箱里拿出几把锋利的铁凿子，大师兄拿了一把斧头， 二师兄拿了一把锤子，三师兄手 里握了一把锯子。他们四个蹑手蹑脚地来到后堂门，稍微弄清了 门的结构，隼卯走向。大师兄用锋利凿子一点一点凿断隼卯的吃力部位，林汉用凿子伸进凿断隼卯地方，小心翼翼地向外用力， 利用杠杆原理，反复几次，木条也被撬开了，万事开头难，随着第一块木条的撬开，第二块，第 三块…都撬开了，门上露出了容一个人出入，成功啦。 消息传递给大家，大家既兴奋又紧张。大家听从王大哥的方案，严格执行方案，依次鱼贯而 出，全部往巷口逃离。不知道什么原因，村里的一阵狗叫声打破黑暗中的宁静。白狗子发现他们从后堂门逃走了，顿时脚步声， 枪声，哭喊声，狗吠声交织一起，令人窒息，令人发指。因为大家是分散走的，谁都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 么。

    汉林他们四个在黑暗中乘着雪色往西拼命狂奔，后面的白狗子紧追了过来，火把的亮光隐隐约约可见。汉林他们四个不敢怠慢，加快脚步一直向前奔跑，正跑着前方被一条河流挡住了，汉林他们傻眼了，该怎么办呢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 汉林赶紧对三位师兄说:“现在只有这样，赶快藏到河边的芦苇里，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谁都不能出来，逃出一个是一个。不管谁被抓还是命没了，活着的人回去后，一定要捎个信给家人。”说完，他们四人钻进河边的茂密芦苇里藏起来， 尽量身子贴着河滩。不一会儿，白狗子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灯光照亮整个河岸，只听见一个声音说:“看这脚印走到这河边就消失，他们肯定藏在下面这片芦苇里面。给我放火烧芦苇，看他们出不出来。”“长官，下雪天太湿了，点不着呀”。”那就朝这片芦苇开枪扫射。”话毕，一阵密集枪声在这片芦苇地里回荡。密集的枪声，嘈杂的脚步声慢慢地停息了。

    过了很久，汉林这才敢冒个头，发现白狗子都走了，轻声的咳嗽了一声，说:“师兄，他们都走了，没事啦。”三位师兄从芦苇地里走了出 来。这么密集的枪声他们怎么毫发无损。其实汉林要藏进芦苇地里时，早就想到这一点，雪地的脚印是故意在中枪那片芦苇留下前的。而他们四人在河边芦苇地里，朝下游匍匐前进了两三百来米地方藏下一动不动。汉林他们四个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大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天刚刚蒙蒙亮亮，他们四人走进一个小村子，小心翼翼的敲开了一户老乡的家门，老乡是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汉林跟他说明了情况，希望在他家躲避一下，再帮忙点吃的。老伯听到他们四个的悲惨遭遇，很是同情，于是把他们藏匿在自家茅草房里的稻草中间，在这里他们四人度过人生中最难熬的三天。老伯打听到白狗子已经往赣州方向走了。汉林他们四个很感激这位老伯，表示日后要专门来感谢他。 他们告别老伯，往回家的路上赶，他们不敢走大路，专挑一些小路和山路，走偏僻的地方，绕过大路，终于快要到家了，经过一天的时间，他们四个终于到了洪岗寨，白天不敢回家怕路上有白狗子，只好藏在山上，等天黑了才敢各自回家。

    汉林跟大哥干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你们知不知道，这次我是在鬼门关里打了个转，差点被阎王爷收了，差点见不到你们了。”说 完，他伤心地啕啕大哭起来，谁也劝不住。人的境遇各不相同， 有的人遭遇富贵，有的人遭遇劫难，有的人遭遇生死，有的人遭遇贵人。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失意须自强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