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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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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戈一路上因伤躲了个清闲,眼下到了任州,他并未忘记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nianweige

    他需要得到周鹤的官印,可眼下他连周鹤住哪间屋子都不知,更不知对方的习惯,爱将贵重之物放于何处?如若这样的情况下让他去偷官印,倒不如直接去抢罢了。

    “公主,眼下堤坝抢修工程之大,周大人的人手又十分有限,不如让我去跟着周大人,这样…”

    “你,去处理官府门前闹事的难民。”

    他后面的话梗在喉间,顺着赵昧的视线看去,楼云槐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我?开什么玩笑!”

    “本公主看着像是在开玩笑吗?”

    楼云槐蹭的从椅子上起身,双手抱胸,一脸不悦的撇向一旁:“我不去。”

    赵昧敛眉,冷声道:“你敢违命不从?”

    她目光锐利如刀,看得人不自觉生出几分胆寒来,楼云槐傲慢的神情不过眨眼间就败下阵来。

    “这官府外的难民眼下满心愤怨,我要是出去不得给我活剥了?况且,周骞木也在,我就更不想去。”

    “周骞木哪得罪你了,你怎得事事看他不顺眼?”

    楼云槐一时被噎,道不出话来。要说周骞木可有何处得罪过他,那莫过当年一事罢了。

    从前他也并非这般纨绔顽逆之人。

    生在官家,自小家教严厉,诗书万卷,笔墨自来。无论是放在世族百家,还是皇亲宗室间,都值得拿出来说道几句。

    “这楼易可是养了个好儿子,日后科举为官,是为国之栋梁。”

    他时常引以为傲,乃至当年入宫伴读时,他也是比旁家的公子要抬得起头来。

    与皇子伴读,他时常谦虚得体,懂得适当压压自己的风头。可在当时,却有一人丝毫不掩锋芒,那人便是左相家的公子,周骞木。

    因其父亲在朝的地位,其他家世的公子时常巴结高捧他,而他则是一脸清高,除了和三皇子走得近些,旁人一概轻视。

    楼云槐却是左右高看不上他,以至于后来,两人无形中开始了竞争,辩论,最后是吵红了脸,两两不相往来。

    周骞木确实是个博学之才,这点楼云槐不可否认,以至于在后来的科举考试中,他没有赢过对方,至此无心再入学道,钻起了牛角尖。

    事情已然过去了这么些年,周骞木从当年科举状元到如今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是如何令人唏嘘不已,如若他再提起旧事,岂不显得他小肚鸡肠了?况且当年确实是自己技不如人。

    想到这,他恨不得想抽死自己,怎得替别人想好了理由了?

    “就算他没得罪我,就不能我单纯的讨厌他吗?就如我十分欣赏驸马一般,没有理由。”

    袁戈杵在一旁,被这后面一句没由来的话着实吓了个激灵。

    这小子在胡说些什么呢!

    赵昧一时无言以对,只道:“没得商量,你不去也得去,你可别忘了,你身上还有圣上的任命诰书,你若是不服从安排,本公主现下就修书上京。”

    “等等。”楼云槐一听公主要修书上京,气势全无。倘若赵昧真的一封书信送至京中,不但圣上会怪罪,他家里那位古板刻谨的老头子怕是也要让他身上的皮脱掉一层。

    只见他伸手一指,道:“我去也行,不过,我要他陪我一起去。”

    袁戈见对方指向自己,心道坏了,连忙开口:“公主,我其实是想跟着周大人一起修…”

    “不过是安抚城中难民,何故需要三个人?”

    “公主,这就是你不懂了。我这几年常年游走百姓之间,深知他们最忌怕的是官家,也知什么样的人是他们最愿意善交的。如今因为涝灾这些百姓居无定所,前途渺茫,而官府又十分不作为,就目前而言,他们见到官府里的人一定是十分激动愤恨的。况且,我也没说一定要三个人,您可以把周骞木调走,让他跟着他老爷子一起去修堤坝不好吗?”

    “那为何又必须得是驸马?”

    “当然是驸马面相好,儒雅气派,一看就是知书懂礼的人,百姓们自然愿意好好同他说话了。”

    两人左一言右一句的,也不过问当事人是否乐意,便将这事盖棺定论了。

    送走公主,楼云槐用肩膀撞了一下袁戈,一脸自豪道:“还不赶快谢谢我,不然公主可就要派你去修堤坝了,那可真的是个苦差事。”

    袁戈脸都快气绿了,咬牙切齿道:“那我可真要好好谢谢你了。”

    正如楼云槐所言,原本满腹怨言怒不可歇的难民们,再听得袁戈几句劝解后竟都平静了下来,有商有量的诉说起他们的不易、担忧,袁戈亦是一副耐心的好脾气,设身处地的替难民考虑,承诺即日起发放赈灾口粮,三日内定会解决难民们居住的问题,这才将这群难民给劝走了。

    任州城地界不大,来来回回不过五条街横穿,且家家户户住的满当当的,城中为数不多的几家酒楼客栈也让得那些兜里尚且有几两银子的难民住了去,以至于赵昧他们这一行人在住宿问题上生了几分窘境。

    周鹤的意思是让出自己的宅院,他和周骞木住到衙门里头,可周鹤的宅院也不过厢房三间,外加一个柴房,左右是分不够这些人睡的。

    一路上一直未曾多言几句的瑶素却是开了口,称她原先是在任州起的行当,这里一家酒楼原先是她的东家,倒是可以弄出一两间屋子来。

    赵煜自然是跟着瑶素一间,楼云槐虽是不大乐意同化春和一名安信王的手下三人一间,可眼下已无别的可选,便也就此妥协。

    而赵昧带着一行女婢则是住进了周鹤的宅院。

    袁戈步入小院时,闻得一声犬吠,惊得他立刻止住脚步,扭头看去,只见院子角落里拴着一只体型中等大小的黑毛犬,嘴巴瘦长,耳朵尖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着便是一副不好相与的狗样。

    来到厅中,赵昧正坐在椅子上品着一块糕点,也不知是这糕点太甜了还是口味欠佳,只是小酌一口,便是放下没再碰了。

    “这月亮都挂得高高的了,公主还不歇息,难不成是在等我?”

    袁戈顺势坐到木案另一边,拿起一块糕点便吃了起来。

    “嗯,味道不错。”

    他半日未得进食,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赵昧看着他,眸色微动,道:“听楼云槐说,你答应难民们三日内拿出供他们容身之地?”

    “嗯。”袁戈嘴里含着糕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那些难民家被洪水淹了,整日游荡在城中,饱受风雨,任谁心里也是不好过的,眼下我许诺他们一个安身之地,他们感激都来不及,哪能再闹事。”

    “可周鹤同我说过,城中房屋有限,实在容不下这么多人,我们眼下住的这间小院还是周鹤自己的私产。”

    袁戈停了嘴上的动作,看一眼屋子里的简陋布置,属实是委屈了公主的身份。

    赵昧似也看穿对方的想法,道:“本公主倒是无妨,眼下涝灾严重,百姓苦不堪言,如若不尽快解决,只怕后续会闹得严重,不好收场。”

    她见对方拿起最后一块糕点,而那块糕点正是她曾咬过一口的,连忙提醒道:“你若是不够,我让晓晓再给你端上一份,这块就别吃了。”

    袁戈拿起糕点左右看了看,当下一口塞进了嘴里:“公主且放宽心来,既然眼下没有现成的房屋,那我们就建出一个避难所,有心还怕办不成事吗?”

    说着,他起身伸展了一下双臂,道:“今夜暂且先踏踏实实的睡个安稳觉来。”

    赵昧垂着眼,眸色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柔光,须臾,感觉头顶有重重的气息传来,一道低沉温和的嗓音响起。

    “我又不是第一次食用公主用过的吃食了。”

    他挨得极近,却又未得触碰。末了,扬长而去。

    赵昧自始至终没有抬起头来,她眼底一片慌乱,耳尖微微有些发烫。听得对方离开的脚步声,她才慢慢抬起眸来,脑中是久久未曾消散的话语,心中是一下比一下涌烈的跳动。

    她一手置于胸前,一手盖住那只向着外边的娇红玲珑的耳朵,浑然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

    这一夜赵昧睡得极为不踏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入梦过。

    梦里,她站在皇宫的一处冷僻的小院里,四周是一片凄凉衰败的景象,有树,不见一片绿叶;有湖,已然干涸见底。忽而闻得女子的□□声,寻着声望去,一间屋门敞开的小屋里,一席小小的原木凳上,坐着一位不着粉脂的女人。

    女子生的一副好容貌,却是两眼无神,面色如死人般的泛着青白。那女子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赵昧听不懂的话,目光却好似在盯着她。

    赵昧心里很害怕,她忍不住想要离开这里,脚下却是不由自主的朝着那女人的面前走去,待得走近时,那女子神色却是变得极为痛苦,她恍然间听清了对方嘴里一直念叨的话。

    “念君两行泪,望君惜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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