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蟾宫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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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czyefang
这片区域里似乎只有黑白两色。穿着一身黑的持枪小队分散在蟾宫入口外。穿着白色长袍式隔离服的人员头都不抬，手上不是在敲击屏幕，就是拎着个防护箱子，步履匆匆。
黑白之间，没有视线交汇，像是彼此都默认无视了对方的存在。宽阔的建筑空间内，除了零散的脚步声，一片寂静。
从头到脚也都一身白色的对接人员穿着手套，掩藏在防护面罩下的声音有些模糊：“身份码。”
姜溯的信息终端在他递出的台子上扫了一下。
一旁的屏幕上立刻放出了她的任务内容，连李自写给她的备注也被公开。
【押送任务】（c）
任务描述：
押送e级污染物“果冻”。
押运道子级污染物“杨平”尸骸。
任务内容：
于今日08:30分出发，出发点2号机库，乘坐j4-014-022号押运污染物前往-污染物无害化处理工程重点实验室-zmwg014蟾宫。
执行人：zmwg0141-6-姜溯
协作人：zmwg0141-2-屠妲，zmwg0141-3-方绪宁
监理人：zmwg0141-1-李自
备注：
1、出发前提交当前污染值报告。
2、击杀杨平的报告也交上来。
3、如果蟾宫提出不当要求，可以拒绝。
“姜溯？！”白色面具人将视线从任务内容上移到姜溯的脸上，上下打量着：“你就是姜溯啊？”
他又递过一个防护面具给姜溯，语气柔和：“要不要来蟾宫做志愿者？”
“不。”姜溯按要求将武器放在管理处。
“我们只需要一点点你的身体组织……我保证，不会伤害到你！”
“不。”姜溯拒绝得异常果断。
“血液……”
“不。”姜溯将面具扣在脸上，点头和屠妲方绪宁两人告别，跟着白色面具人往真正的蟾宫入口走去。
白色面具人的语气更软了，甚至带上了些恳求意味：“那，毛囊……”
“不。”姜溯比他说得更快：“我只是来进行污染物处理资格考试，不打算做任何实验。”
“体……”
“体检也不用，谢谢。”
李自的第三条备注赫赫在目，姜溯来的路上又被屠妲恶补了一通蟾宫的光辉历史——
比如未经当事人允许，利用基因技术将对方的基因复刻到了仿生人身上。
等那人查到的时候，仿生人都以百人为单位计算了。
虽然联邦明令禁止基因实验后，这种事情没有再被爆出来过，但也还是给星际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切记，你只是去考试的！”屠妲火红的短发晃了晃，伸手握住姜溯的手，“蟾宫的人，都是疯子！”
回忆到这里，姜溯不由得离那个带路的白色面具人又远了一步。看着对方从面具下透出的哀怨，她只能报以礼貌的微笑。
蟾宫的构造并不复杂，分为了地表和地下两个区域。
地表上只有一个白色圆球状的建筑，地下区域借着火石星的地表裂隙，延伸了足有八万平方公里。
姜溯等人押运来的e级污染物“果冻”和道子级污染物“杨平”的残骸被放在蟾宫特制的隔离笼内，由机器直接运输往另一个方向。
两人向前走着，很快就看到了另一个穿着白袍，带着防护面具的人。
这人身形清瘦，像是一柄剑。年纪看起来和姜溯相差不大，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相被防护面具挡的严实，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像是淬了寒冰的眼睛。
他的胸前挂着牌子，和姜溯的名牌很像，只是颜色反了过来，黑底银字蚀刻着：zmwg0141-4-裴玉。
裴玉身后站着两个黑衣的蟾宫驻军，面无表情地盯着正在唧唧呱呱的白色面具人。
白色面具人呜咽了一声，知道再没有机会劝姜溯配合。
裴玉的目光在姜溯的名牌上停了停，冷淡的眼神不见任何变化：“污染物处理资格审核，跟我过来。”
姜溯回头瞧了瞧垂头丧气往回走的白色面具人，这才跟上了裴玉的步子。
“你只执行了一个任务就转正。”
裴玉无视了跟在身后的两个蟾宫驻军，语气比开始缓和了不少：“应该为此感到庆幸。”
看来她杀死杨平的事情冲击力确实足够强…姜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笑了笑。
裴玉的步子规整极了，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模一样：“你是唯一一个直面道子级，还没有被污染的调查员。”
他抬手，白色手套点了点狭长的通道墙壁。
明亮的墙壁荡起波纹，逐渐变得透明。姜溯的目光瞬时被墙外的世界吸引住了。
八万平方公里的空间展现在姜溯面前，仰望难及天，俯瞰难及地，密密麻麻的机械轨道和一个又一个，如同桥梁一样横亘在裂隙中间的实验室。
姜溯的视力在修为二阶后增加不少，清晰的看见了黑暗无光处，被悬挂起来的透明球状物。
怪不得叫蟾宫。这些看起来，倒真是像极了蟾蜍的卵。
她的视线捕捉到了熟悉的污染物。
近乎透明的e级污染物“果冻”正在被几个白袍人围着记录数据，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装置固定在软乎乎的污染物上。
“更多人会变成蚀心者，然后成为污染物。”裴玉将手从墙壁上移开，“很高兴看到你以人的形态活着。”
“……谢谢？”姜溯有些迟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那是什么？”
“一种收容方式。”裴玉的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认同神情：“蟾宫的收容规则始终是控制，收容，处理，应用。第三部门却新下发了规定，要通过微型□□控制污染物。”
“这不好吗？”姜溯心不在焉地跟着裴玉走着，心里却在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些场景。
裴玉规整的步伐停下，认真道：“当然不行。污染物也需要平和环境才能活体取材利用，如果一个个都处在紧张状态，我们很难靠近。”
“而且爆炸实在是太不可控了，会直接污染整个实验室。”
姜溯拧紧了眉：“等一下，取材利用？”
一身白色长袍的清瘦少年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姜溯一眼：“是的，你们要用的污染物子弹，防护膜，生物机甲核心，包括你脸上带着的面具，本身都是取自污染物。”
姜溯难得沉默了。
裴玉：“你对很多常识性问题都不了解，我不建议你在今天参加污染物处理资格考试。”
姜溯问：“考试内容是什么？”
“两场，笔试和综合实践。”裴玉继续向前走着：“综合实践要求五分钟内杀死一个d级污染物。这一条鉴于你杀了道子级污染物，所以你有免试资格。笔试要求你掌握对污染物的基础分类规则。”
还有笔试？
姜溯愣了一下，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自己对于污染物少的可怜的认知，心虚地追问：“是闭卷考试吗？”
裴玉没什么表情：“开卷。”
开卷那就没问题了，她别的不一定会，但是考试，她是专业的。
姜溯从裴玉那里拿到了考试用的材料，一目十行浏览起来。
参考内容不算太多，也就三页纸，第一页介绍了污染物的三大形态，第二页介绍污染物的污染规则，第三页则是一些实例——姜溯在最下方看到了刚添加上去的杨平。
正常的学科考试恨不得把一本八十页的教科书中译中，翻译出八百页，为什么关系到调查员生死问题的基础考试却只有三页。
再加上开卷……处处都透露着一股“随便吧，反正调查员只是耗材”的剥削味道。
裴玉瞥了姜溯的表情一眼，冷淡道：“不是针对调查员。”
姜溯愣住。
“污染途径，仔细看看。”他径直向前走去。
姜溯再次翻到了第二页，查看起了污染物的污染规则。
污染途径：
1距离。
2接触。
3认知。
姜溯瞳孔一缩，系统浅蓝色的页面在她的视网膜上打开，她急忙看向了自己的实时污染值。
【当前污染：87】
她睡前时，污染值是85，在抵达蟾宫时，污染值下降到了77……只是了解了三页的内容，污染值就直接增长了10。这速度换算下来，比她在杨平的污染域里增长的还要快！
“永久的。”裴玉声音平静，“你只要知道了这些，你的污染值下限就会在0上增加一定数值。所以，只有三页，再多你会原地变成蚀心者。”
姜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屠妲要说蟾宫的人都是疯子了。
她一个调查员，看了三页考试内容，污染值就被永久+10，这群人一个个知道的肯定比她多，那他们的污染值……
怪不得蟾宫几乎完全独立，连执巡队都无权干涉。
她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撞上了后方两个一直默不作声跟着的黑衣人。
裴玉问：“你要退出考试吗。”
“不。”顶着仙尊首徒称号，被蚀心者污染物喊师姐的姜溯扯了扯嘴角，跟着裴玉继续往前走着。
笔试的隔离间被安排在无害化处理部门的办公室边上，再往外点，隔壁就是收容管理部门的大门。
蟾宫的智能声音像是个小孩，奶声奶气但又带着认真地给姜溯介绍：“你好，我是蟾宫管理员，金乌。”
连智能都不和执巡队共用啊……姜溯坐在了笔试间里，隔离门无声合拢。
“考生姜溯，你的污染物处理资格考试即将开始，再次重申考场纪律。”金乌打开屏幕，“禁止破坏考场，禁止殴打机器，禁止……”
姜溯等金乌说完后，才看到了发下来的笔试题目。
“请对道子级污染物杨平的污染途径做出分析。（6分）”
姜溯看了看题目，又看了看自己三页的污染物分类知识，陷入了迷惘。
这是开卷吗？
这和刚教了1+1，下一刻就让对方回答哥本哈根定理有什么区别？幸好我是真和杨平打了一场。姜溯叹了口气，放下了三页参考资料，准备胡乱分析。
……
蟾宫总控，金乌服务器被强行断联开，奶声奶气的娃娃音被隔绝在了系统之外。
坐在监控前的白衣面具人声音沮丧，对着信息终端的另一端：“她太警觉了，我就差和她说提供免费体检了，她也还是拒绝了。”
“我也不能真把她捆进办公室——那毕竟是仙尊的弟子。”白衣面具人咽了咽口水，“更何况，她还被裴玉直接带走了。”
“你知道的，那毕竟是……师姐。”
信息终端的另一头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你怕什么，我既然答应过你引你入仙门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拿不到她的血样没什么，你只需要按照计划把金乌隔离就可以。”
白衣面具人越想越害怕：“该死……我就不该答应你主动靠近她，她肯定知道我是谁了！”
“啧。”
另一端的人听上去有些不耐烦了，声音冷了下来：“她现在进了隔离间了吗？”
白衣面具人仓促抬头：“进了。”
“把她的门锁死。”对面冷淡吩咐道，“如果不是她来的太突然，身份又太特殊，其他人又各自领了仙门的任务…我是真懒得和你说这些。”
一说到这里，白衣面具人就心烦意乱：“关起来？可她杀了杨平！只用了一剑！那个防爆门……”
“慌什么，金乌不是被你关闭了吗。”那道声音不急不缓，“更何况，完成这项任务后，你就可以进入仙门了。”
白衣面具人还是有些犹豫。
“你不会以为事到如今，还能刹车吧？金乌可是有金属存档机制，如果你不彻底摧毁服务器，它只要开机就会立刻向边军报告你的所作所为。”声音软了些，“而且，她来执巡一队才多久，三天？五天？她不可能认识你。”
“可我的名牌就挂在胸口。”白色面具人焦虑地咬起了手指。胸口处的名牌黑底银字：zmwg0141-4-张居安
他出生时赶巧碰上边军宣传标语，到处都喊着居安思危。他叫张居安，他哥就叫张危危。
“……”那道声音冷酷道：“那你就去死吧。”
通讯被挂断，张居安惊恐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后才咬牙按下了回车，命令代行系统启动。
用于资格考试的隔离间大门被无声锁死。他拔下控制杀伤武器的插栓，将取代金乌智能的程序打开。
一时间蟾宫将近两万平方公里的区域里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紧接着，位于蟾宫核心的收容管理部门爆出了巨响。
驻军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反应，二十人的小队扛着枪械就冲向了总控室。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躲在总控室的张居安脸色煞白。
脚步声极快，眼看着就要踏进总控室的大门了，那队人却忽然顿住，偏头像是在听着谁指挥，以更快的速度反向冲去了收容管理中心。
张居安人都傻了。
就算收容管理中心要出事，但总控室显然更重要啊。这些黑衣的和蟾宫是两套系统，根本没有并存…居然也被调开了？
他将手在白袍上擦了擦，猫着腰悄悄探头，确认无人后快速冲出了总控室。
下一秒，他就开始庆幸自己的机敏了，因为第二队人转瞬出现在了走廊另一头，看方向也是冲着总控室。
蟾宫驻军的指挥竟然给他空出了将近五秒的逃生时间。
“任务完成的不错。”张居安的信息终端忽的冒出一个人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答应你的报酬，引你入仙门，本君这就授你修仙法门。”
张居安逃跑的步子踉跄一下：“等等，我还、”他还没到安全区域！无数呢喃细语就在他耳边震响。
声音带着浓稠到令人窒息的恶意，令他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张居安的冷汗一层层冒出，恐惧紧紧攥住了心肺，让他几乎窒息。
眼前通道里的紧急灯光鲜红刺目，黑的更漆黑，蓝的更惨蓝，一切都鲜明的搅拌在了一起，漩涡像是在靠近他，又像是在推开他。
不……不该是这样……
他要入仙门！不该…是这样……
张居安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瘫软融化在了通道的地面上，不断扭曲着，最后成了一条白色的，带着吸盘的触须。
“灵台一寸光，仙道万古昌——”近万人的呢喃碎语又慢慢合成了一个有些冷淡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黑暗中有人无声走近，用脚尖微微挑起它，打量了一下：“可惜，资质太差，连道子级都不是啊。”
张居安咕噜噜滚到了墙角，无意识地反复扒着地面，手像是吸盘一样粘在了地面上。
又是一声爆响。
那人忽的眯起眼，望向通道外的蟾宫裂隙——那里一片漆黑，不断爆出一团团的火光，闪烁了一下，便又沉寂，仿佛流星。
枪响，爆鸣，警报声交织着，刺耳极了。
“啧。”他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手背，再次走入了黑暗之中，“动静有点大了，她会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