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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虺易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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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操假装缝了嘴,示意要往屋外去端药,老郑公怒意稍平,将她叫住道:“先不忙吃药,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讲。fanghuaxs”

    清操只得乖乖退回来,主动言道:“阿翁,我早已问过四郎归邺之期,他说如他这般闲云野鹤,定州与邺城并无差别;但于我而言,能守在阿翁身边很重要,所以他愿意陪我留在定州。”

    老郑公摆了摆手。

    “我知你并无遣归之虞,坊间传些郑门闲话倒也在其次,独独一件事令我寝食难安。时逢朝廷用人之际,像四殿下这般年纪的宗室子弟,理应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才是。”

    老郑公捻了捻花白的胡子,又道:“何况他年纪轻轻,如此懈怠,会使自己落下不好的名声的。”

    清操叹了口气——

    阿翁表面清贵自矜,不理俗物,但心中始终燃着一团火——

    他自小学儒,家国天下早已渗透入骨髓,纵使世道浑浊,残暴横行,文臣不得重用,但修齐治平,天下为公的理想从未改变。

    是故他不喜闲散宗亲也在情理之中了。

    清操在阿翁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又何尝不明白这道理?

    只是此番皇位更迭,实在险象环生——若非孝昭帝临终主动与孝瓘割席,免其所有官职,加之大兄力保,孝瓘怕是早被天子当作异己处决了。

    如今,她并不想催促孝瓘重新入仕,只希望他夜读南窗,醉倚东篱,再不要踏足朝堂纷争了。

    傍晚,她回到东院,见他垂足踞在院中的绳床上,背倚着廊柱,双睫低垂,似是睡熟了。

    清操走过去推他,道:“天这么冷,怎在院中睡了?”

    孝瓘的眼皮动了动,用手揉了揉眼睛。

    清操眼瞅着他瞬间就有了浓黑的眼圈,不禁提起他的手掌,诧异道:“咦?你眼睛怎么了?”

    “哎,忘了!”孝瓘恍悟似的摊开手,只见掌心乌油油的一片。

    “弄的什么呀?怎么这么黑?”

    孝瓘摊开另一只手,竟是一根尖头的黢黑粗棍。

    “炭?”清操端详了半天,心道虽盼他做个闲散宗亲,但他这无事撸炭也委实太闲了些,“郎君,要不……你学延宗斗个鸡走个马什么的,且比玩炭正常些吧?”

    孝瓘被她逗笑,“亏你日日画眉,不认得石黛吗?”

    清操惊讶地望着眼前这根粗苯的棍子,实在无法将它与纤细的黛笔联系在一起。

    “我看你的石黛快用完了,就找来原石,想做支黛笔,只不过磨研了一个下午也难小巧。”孝瓘说着指了指地上的磨石和锉刀。

    忽想起新婚翌日,她曾罚他为自己画眉,却被断然拒绝,理由是他的手提剑握槊,从不拿眉笔——而今,他竟愿意为她做一只黛笔?

    清操执起他的手,摩挲着纵使黛黑仍盖不住的厚茧,抬眼望着他道:“你最近……怎么好像有点怪怪的?”

    这时,尉相愿自园径上走来,行罢礼道:“殿下,河南王来信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正要呈进到孝瓘手上,却发现他满手黑灰,只得转交给清操。

    孝瓘看了清操一眼,道:“我回去洗洗手。”

    二人先后回返书斋,孝瓘洗净了手,见清操正在灯下随意翻着书册,那封孝瑜的回信已静静躺在案几上了。

    孝瓘破开信封,展信粗览,禁不住叹了口气。

    清操装作无意地问道;“怎了?平白叹气?”

    “没……没什么……”他放下信,只望着窗棂外的萧瑟树影发呆。

    清操望了望他,又回到自己的书上——只是那书上的字,她再看不进一个。

    “我要回邺城了。”孝瓘忽然道,“我知老郑公旧疾又犯,你留在定州照顾他吧,无需随我回去。”

    “你回去何事?是朝中有什么紧要吗?我还是随你同归吧,阿翁已责我留家日久,辱没门风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孝瓘低头道,“就是近日突厥时常滋扰边境,我请大兄为我斡旋,重入行伍,北境御敌。”

    “大兄准了?”/p>

    “大兄未置可否,只令我先返京畿。”

    “那我与你一同回府邸候旨吧。”

    “不用。”孝瓘提高了声音,语气也加了几分决然。

    “我必须与你在一起。”清操紧绷着唇,她的声音不大,却是无可辩驳的坚定。

    孝瓘皱了皱眉,缓下声道:“若至尊下旨,我便要去北境,你亦无法随行。与其独守兰陵王府,不如留在定州侍奉阿翁……”

    “孝瓘,你一人我不放心……”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孝瓘怔怔地望着她,从她那微微泛红的眼眶,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可他依旧倔强的不愿捅破这层窗纸,只淡淡回道:“你放心便好。”

    三日之后,孝瓘独自回了邺城。

    清操之所以没有执意前往,是因为老郑公的情况的确不大好,而郑武叔又被临时抽调到冀州行事。

    孝瓘才至邺城,长兄孝瑜便邀他过府一叙。

    这两年,孝瓘都未踏足过河南王府,今日前来,还以为日久记错了地方。

    原本不大的王府,已外扩了数倍有余,遥望院中,绰约可见许多新起的楼阁。

    侍从将他导引至后苑,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池碧波,曲栏弯折通向水榭。

    他闻远处有人唤他,转头一看,一艘龙舟推波而行,舟上幡旗猎猎,长槊竦峙,船头站着一人,正是长兄孝瑜。

    孝瑜的脸上扑满了春风,他将孝瓘让于龙舟之上,斟满了面前的酒杯,酒气清香四溢,孝瓘一闻便知乃是晋阳上好的汾清。

    “此乃至尊赏下的酒,他说他在晋阳喝两杯,我在邺城陪上两杯。”孝瑜说着,笑意更浓,他昂首满饮,又示意孝瓘饮下,“我特意邀你,正是不愿独享佳酿。”

    孝瓘陪饮了一杯,问道:“大兄怎么穿凿了水池?”

    “我是效父皇当年在邺东起山池,也让兄弟们有个相聚之所。”

    “引水凿池工程甚大,且大兄也教导,我辈身份敏感,此举不会引得至尊猜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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