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士林亦难期
晓芙醒来之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晨光伴着杜鹃鸟的布谷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晓芙受了很重的风寒，觉得浑身酸痛，睁开眼睛，只见杨逍一脸担忧神情。
“逍郎”晓芙颤抖地唤道，昨夜之事渐渐清晰起来。
“晓芙。”杨逍见晓芙醒了，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然退烧，方才松了一口气，扶着晓芙起身，喂她喝了难姑刚端进来的药。
“昨晚，你和杨姑娘”晓芙已经记起来昨夜的事，杨逍愧疚的眼神和黄衫惊慌失措的样子在眼前再度浮现。
“晓芙，这绝非我所愿，昨夜我和杨姑娘都被下了药。”杨逍心乱如麻，却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得真诚说道：“晓芙，相信我，我杨逍此生只要你一个女人。”
“我相信。”晓芙怔怔了数刻，她相信，可相信又有何用，一切都发生了，历历在目，但又怪不得任何人。她扑倒在杨逍怀中，痛哭不已，狠狠捶着杨逍的胸口。
杨逍平生第一次见晓芙如此激动，哪怕刚从吴子城把她救出时，她虽难过惊惧，但也多是默默流泪。而如今，她第一次这样难过，杨逍双臂紧紧搂着晓芙，任她敲打胡闹，直到她哭累，方才的安神汤药起了作用，才渐渐睡去。
他看着怀中的晓芙，眼皮红肿，面色苍白，似是睡得极其不安稳，更是心疼不安。门外范遥推门进来，轻声说道：“教主，事情闹大了。”
杨逍放下晓芙，在门外唤了难姑和地门弟子照顾，和范遥来到前厅，听到说不得来报，说是昨夜与黄衫之事已传得汴京城满城皆知。
“昨晚不是把那个潘元绍扣起来了么？怎么就满城皆知了。”周颠嚷嚷道：“哪个龟孙子说出去了。”
“潘元绍还扣在后院，院内的明教弟子都是跟随教主多年的四门门徒，绝不可能外泄消息。”冷谦也是疑惑。
“教主。”塞克里从门外进来，拿了一封五姑的玫瑰花笺，递给杨逍：“暗香阁五姑娘的信。”
“我说塞克里，现在什么时候，还嫌不够乱么？还拿那女人的信作甚？”周颠在旁不屑道。
“教主说过，五姑娘的信要直接给他，一刻不得延误。”塞克里愣愣道。
“我说”周颠刚想讥讽塞克里不懂形势，却见杨逍打开信封，细细阅后，转头便问范遥：“刘伯温呢？”
“还在内厅，没有离开。”范遥说道，杨逍还没等范遥话音落下，就前去内厅，留下前厅明教众人疑惑不已。
内厅之中，刘伯温来回踱步，略有不安，见杨逍走了进来，方才定了心神，稳住脚步。
“杨教主。”刘伯温语气甚至不客气。
“刘先生，这次明教无辜卷入朋党之争，你实该给个交待。”杨逍语气微怒，方才听闻冷谦等说道昨夜之事被传了出去，便猜测潘元绍昨夜前来抓人必定是有所准备，故意给他和黄衫下了套。后又见五姑信中提及近日潘元绍和当朝丞相李善长走得很得很近，而李善长和刘伯温在朝堂之中分属两派，政见不一，争斗不断。
近日，刘伯温又在朝堂之上，提出兴理学，修明律，赢得士林学士的支持，声望日胜，眼看就要压过李善长，潘元绍主理驿馆之事，对明教、武当和古墓之间纠葛甚是清楚，又见刘伯温多次维护明教，便献了此计，一方面败坏明教声誉，一方面打击刘伯温，刘伯温日前因袒护明教，声望受损，也是颇为困顿。
“呵呵。无辜？”刘伯温轻笑道：“若说不悔姑娘和殷六侠防范不当，被人打晕拉上春舫下了药可算无辜。可杨教主武功绝世无双，若非你自个儿深夜走进古墓派的厢房，谁又能动得了你。”
“你”杨逍被刘伯温说得一时哑口无言，但事实也是如此，昨夜确实是他主动走进黄衫屋内，让潘元绍找到机会下药。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杨教主可曾考虑过夫人感受。”刘伯温见杨逍不说话，气势甚嚣，似是在发泄愤怒：“还是杨教主始乱终弃，和古墓掌门暗结私情。”
“你说什么？”杨逍听了此话，怒火中烧，扼住了刘伯温的脖子。
“杨教主这事后诸葛，冲冠一怒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刘伯温虽被扼住喉咙，但依旧无所畏惧道：“她真心跟随于你，你却屡屡让她受伤，不配为人夫。”
杨逍听了更是愤怒，扼在刘伯温脖子上的手逐渐用力，刘伯温满脸通红，喘不过气，却不愿露出一丝服软神色。
“教主，手下留情。”门外的范遥本进来有事相报，见了此情景，急忙上前阻止，杨逍才放下手来，刘伯温捂着脖子咳嗽了两声，听得范遥说道：“教主，刘先生，李丞相来了。”
二人听闻相视一眼，理了理衣襟便随着范遥出门。丞相李善长为朱元璋平定滁州时纳的谋士，并非明教中人，光明顶逼宫后，朱元璋有意压制明教旧部的权力，李善长等人便被屡屡提拔，称帝之后便被封为左丞相，如今已与以徐达、常遇春等明教旧部呈分庭抗礼之势。
“杨教主。”李善长初见杨逍，彬彬有礼，见杨逍不曾理他，只是径直坐于堂前，他喜怒不形于色，上前说道：“昨日礼部潘大人来驿馆行公事，不曾归回，还请杨教主放回。”
“昨天那个潘大人，骂骂咧咧闯进来，惊扰了我们夫人，现在已经扣下了。”周颠摆了摆手道：“我还说他狐假虎威啥呢，原来是你的部下，既然如此，我们明教也帮你管教一下下属，让他懂点礼貌。”
“潘大人奉本相之令来抓有伤风化之人，如有冲撞，还请见谅。”李善长彬彬有礼，但却是丝毫不退让。
“看来你一定要从明教抓人了？”周颠提起大刀道。
“哪敢，今日我已取得陛下口谕，明教于陛下开国有大恩，自当以礼相待。况且刘大人之前所推行的律法着实过为严苛，民怨不断，存天理，灭人欲实在不是惠民之道。”李善长饶有意味看了刘伯温一眼，继续说道：“陛下已经决定废除刘大人此前所施行法度，日后大明律的修订和科考之事由本官全权负责，稍后便有圣旨下达。”
刘伯温只是站在原地，也不说话，继续听着李善长说道：“杨教主，令爱之事，如今已属家事，还请自行管教，昨日潘大人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我算明白了，你们这是拉着明教打压刘伯温。”周颠拍着脑袋说道：“你倒是把我们当刀使。”
“周散人，自明教政教分离以来，我等怎敢妄自涉足明教之事。”李善长一向长袖，将明教和朝堂之事撇清：“如今无论是不悔姑娘和武当还是杨教主和古墓之事，都乃明教家事，潘大人还是由我们带回，以免落了个插足明教家事之嫌。”
“潘元绍涉嫌给我们教主和大小姐下药，我等必须严查。”冷谦拦住道。
“冷先生可有证据，还是只是猜测。”李善长微微一笑：“冷先生若有怀疑，可再细细查去，若有证据，可到应天府高发，届时本相定绑了潘大人与你们对质。”
“哼，我明教想杀谁便杀谁，还要什么证据。”殷野王在旁嚷嚷道。
此刻堂上刘伯温和杨逍均面色阴郁，一言不发，又听李善长说道：“杨教主，无风不起浪，听本相一句劝，如今家事不宁，实该反省自清，若是再迁怒他人，闹得人尽皆知，令爱和杨掌门的名节是否还要。”
杨逍微微发愣，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范遥无奈将潘元绍等人交予李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