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α46 生日快乐，祝你
“赵叔叔，画室这件事，你和简简知道的信息不太一致。nianweige您的妻子，唐小茹女士告诉赵简简的是，您生赵简简的气，所以她只好用自己的私人账户上给她打款，可是亲爸不给钱，简简怎么好拿继母个人的，权衡之下，她只能退学。”
“小茹确实在帮我打理简简的事情，只不过再怎么样，我也不会生自己女儿的气，不给简简缴学费。”
“这是赵简简和小茹阿姨的聊天录音。”
何繁将插着耳机的手机递给赵峥。
赵峥明显愣了一下。
录音这种手段，在他二十载商业竞争中经常见到。
可是没想到，今天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少年给他。
赵峥戴好耳机，点开手机上的播放键。
正是赵简简和唐小茹的对话。
不过这都是后来何繁和赵简简做足了准备，故意给唐小茹打去的钓鱼电话。
录音里赵简简可怜兮兮的想确认赵峥的想法，唐小茹清清楚楚的说起赵峥被赵简简寒了心，自己只好用自己的银行账户给赵简简汇款。
只要鱼咬一咬钩子，钓鱼的人就会被喜悦冲晕了头。
殊不知，这回是水里的鱼在钓人。
赵峥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
何繁注视这个中年男人，赵峥绝对是世俗意义上的人生赢家。
他那双敏锐的眼睛能看透诡诈商场的浮云。
家里这些事并不算什么，只是看他愿不愿意抬眼看罢了。
录音播放完，赵峥摘下了耳机，嘴唇抿的很紧。
“叔叔，要不您和小茹阿姨再核实下，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何繁端起咖啡杯，浅浅的喝上一口。
店里的咖啡确实比教室里速溶的好喝太多。
赵峥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咖啡馆很安静，何繁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
“小茹，简简的画室费用你打过去了吗？”
“老公，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
“咳，简简那孩子还赌气呢，我说给她打款，她非说不用爸爸的钱，老公，你也别生气了，她还只是个孩子嘛。”
“她妈妈有些敏感，你千万别用你的账户打给她。”
“当然了，老公，我一直用的都是你的账户啊。”
赵峥皱了皱眉头：“你记得就好。”
说完，他很是不悦的挂掉电话。
赵峥半眯着眼睛看向在桌面上的何繁手机。
稍微对比下这两套说辞，赵简简集训退学的原因显而易见。
他停顿稍许，将何繁手机里的录音文件点了格式化。
赵峥将手机还给何繁，扯出长辈慈祥和善的微笑。
“何同学，可能只是误会一场，简简的集训费用不用担心，生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养她一辈子都是应该的。”
“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何繁同样扬起嘴角看向赵峥，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父母和子女的缘分很珍贵，这种误会还是少发生最好。”
赵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简单告别离开。
他来到吧台掏出钱包买单，服务员通知他，男孩已经为他的那杯咖啡付过费了，赵峥只需要付自己的就行。
赵峥怔了一下，很无奈的笑了笑。
“一个草莓蛋糕，打包带走，不，两个，一个送到刚才那桌。”
咖啡馆里，赵简简坐在何繁对面，刚才赵峥的位置上。
桌子上的草莓蛋糕没有人动过。
“你爸应该知道，你就在这附近，只是不愿意出来见他。”
“以前，他经常会打包草莓蛋糕给我和妈妈，现在他打包草莓蛋糕给小茹……唐小茹。他这个老习惯并没有变，是我们变成没有草莓蛋糕的人了。”
即使她故意说的风轻云淡，何繁还是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失落。
“这回弄清楚了，一直都是唐小茹搞事，你爸爸还是很关心你的。”
“是吗？”
赵简简说着疑问句，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爸爸还是决定放弃我们了，就是因为看见放弃的念头，唐小茹的谎言才起了作用。”
饶是赵简简单纯，但她仍看清了这份残酷的真相。
与其痛斥唐小茹扮猪吃虎，两头欺瞒，不如说，是赵峥的自私自利给她留下了可供发挥的气口。
他的冷漠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纵容。
直到最后，赵峥明明看破了一切，却还只是淡淡一句“误会而已”。
误会而已。
成年人只分利弊，小孩子才讨对错。
对面的何繁也沉默不语。
赵简简成长的速度惊人，但代价却是一次次惨痛的伤害。
何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见不得她这般平静又无奈的咽下苦悲。
他拿起双肩包，准备叫她一起离开。
“等等。”
赵简简叫住了何繁。
“蛋糕还没吃呢。”
何繁微微一滞。
“算了，赵简简，不想吃就扔掉吧。”
“不要浪费嘛，况且，这家蛋糕可不便宜哦，吃了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吃到。”
赵简简一边俏皮说着一边将草莓蛋糕切成两半，递给何繁一半。
“就当做是生日蛋糕，庆祝赵简简长大成人啦。”
语音刚落，女孩便迫不及待的享受着蛋糕。
笑着的脸上，好像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只有被甜到的幸福和知足。
这就是赵简简。
一往无前的赵简简。
永远向阳。
把所有悲伤像阴影一样甩到身后。
“生日快乐，祝你。”
何繁拿起蛋糕，挖下一小口送进嘴里。
草莓的清爽中和了奶油的甜腻，味道恰到好处。
可他还觉得有点酸。
何繁正恍惚着，突然听到赵简简叫他，眼睛逐渐聚焦过去。
“？”
赵简简朝着何繁的咖啡杯里瞟了一眼：“何繁，原来你喜欢喝拿铁啊。”
“这不是拿铁。”
何繁半垂着眼眸，睫毛轻颤，声音也压的很低很低。
“是breve。”
“brave？勇气？这是什么咖啡品种啊？”
赵简简疑惑看过来。
陶敏是个喜欢咖啡的人，对咖啡的研究和选择十分考究。
赵简简从小跟着妈妈多少也耳濡目染，即便如此，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勇气”咖啡。
“breve，意大利语，中文叫布雷卫。”
何繁似在思索，目光凝视着咖啡馆的白色窗帘。
帘随风动，几缕微光滤进他漆黑的眼底。
他的肩膀自然放松，唇瓣轻启。
“做法其实是和拿铁几乎一致，只是拿铁加入的是牛奶，布雷卫则是先将鲜奶油与牛奶一比一混合，经蒸汽打发后，再加入咖啡里，口感上比拿铁更顺滑一点，奶泡也丰富一些。”
“布、雷、卫。”赵简简重复了一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何繁，没想到你对咖啡都这么了解。”
“我吗？”
何繁愣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啊，何繁平时不苟言笑，生活顽固而单一，把一切经历体验都视为身外之物。
这还是赵简简第一次听他如此有闲情雅致，娓娓道来一杯不太常见的咖啡做法和味道。
不像何繁会做的事情。
能让他一个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人牢牢记得，只要遇到了就毫不犹豫的选择。
赵简简大概猜出来了。
“是你妈妈喜欢这个吗？”
赵简简小心翼翼的问起。
“嗯。”何繁抿了下嘴巴，有些乖顺的答着。
都说儿子像妈，眼前少年清俊的模样，想来樊佳期一定是个大美人。
她既能沉着冷静的钻研物理研究，又不失情趣和品味，对小众咖啡有着自己的品鉴。
赵简简觉得樊佳期一定是个很妙的人。
忽的想起何繁之前说过的喜欢“聪明、干练、独立”的女生。
这不就是从樊佳期身上扒下来的嘛。
她这么想着，突然看见对面何繁眼角一弯，难得露出温柔和笑意。
“怎么了？”
“挺喜欢的。”
何繁的目光慢慢略过她的脸颊，最终落回到咖啡杯上，声音慢悠悠的。
“你刚才说的‘勇气’咖啡这个名字。”
-
赵简简结束集训，回家后，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碗汤圆
她掀开厨房的帘子，看到了穿着家居服的陶敏。
陶敏肩头有些耸动，见赵简简突然闯入，歪过头去。
“妈，怎么了？”
“简简，你这孩子，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说不集训就不集训啊。”
陶敏红着眼睛，作势在赵简简身上敲了一下。
“妈，你都知道了。”
“对呗，今天唐小茹特意上我店里买化妆品来了，说你人小鬼大，扮猪吃老虎，在赵峥面前摆了她一道。一听这话，再看看唐小茹气得发青的脸，给我开心坏了，她那么擅长伪装的人竟然都绷不住了。刚才给你爸爸打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你爸爸声都不敢出，这给我爽的呀。给你做个番茄牛腩，好好补一补，我的女儿，真的是长大了。”
“妈，这么开心的事，怎么还哭上了，吓着我了。”
赵简简总算松下一口气。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许一个人扛了，咱们母女一起。”
陶敏握住赵简简的手
她感觉到母亲手掌粗糙的力道。
比不上从前细滑。
但比以前有力量。
“嗯，好。”
赵简简望着陶敏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
“别小瞧你妈，你猜怎么着，我今天还趁机逼着唐小茹充了最高级别的会员卡，这个月度的销冠必定是我了。”
说到这里，陶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谁说她们母女只是傻白甜。
这不是也有些智慧的小手段嘛。
陶敏用勺子慢慢搅动着砂锅里的番茄牛腩：“简简，你怎么想着去找你爸了？”
“其实……”
赵简简有些扭捏的转动身子。
“都是何繁帮我出的主意。”
陶敏一脸欢喜。
“小何同学啊，唉哟，我就说嘛，你是我亲生的，咋能长出这样聪明的脑瓜。小何同学学习好又会办事，还长得一表人才，越看越满意，我陶敏的女婿就该是这样的。”
服了。
陶敏的自信倒是一如既往。
一说起这个，赵简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樊佳期的身影。
虽然她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但是聪明、独立、干练、实验室和布雷卫……
脑海中已经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形容和意象。
赵简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妈，人家这么优秀，怎么会看得上我。”
“对吼，你学□□、长得平平，如今家境也平平。”
“妈，你怎么这么说自己的女儿嘛。”
“本来就是呀，妈妈不会撒谎的呀。”
……
赵简简大声抗议陶敏的评价，陶敏则据理力争的反驳。
厨房里充满着这对母女的欢声笑语。
灶上的番茄牛腩汤咕嘟咕嘟飘来香味，米饭煲里的饭嘶嘶冒着蒸汽。
过去种种，已然翻篇。
这对跌出象牙塔的母女，虽然狠狠的摔下，极速坠落，好在最终还是安稳的踩在自己搏来的一方烟火红尘里。
一切都过去了。
-
十一月初，物理竞赛成绩公布。
那一天，赵简简比自己美术联考还要紧张，等到晚上，总算接到了何繁的电话。
“怎么样，怎么样呀？”
“嗯。”
少年的语气淡淡的，尾音上扬，以示肯定。
可那是全国物理竞赛第一名呀。
“你可真淡定，我要是能考过了江美的校考，别说我自己，我妈都得开心坏了，买一串鞭炮，从小区门口摆到单元楼，放个三天三夜，得让整个嘉宁的人都知道。”
“……”
听到对面的沉默，赵简简忙不迭的问：“怎么了。”
“小区里禁燃烟花爆竹。”
听筒里传来少年一板一眼的声音。
这回轮到赵简简沉默住了。
“只是个夸张手法嘛。”赵简简迅速扯开话题：“那你家里人也很开心吧。”
“姨妈晚上包饺子。”
“那你爸爸呢？”
电话那头，何繁停顿了下：“不告诉他了，他工作挺忙的。”
赵简简从何繁嘴里听到的赵峥，永远都是工作忙。
何繁说过，何之锐和樊佳期很相爱，樊佳期就是何之锐的全部，倒显得这个孩子有些多余。
而且他不止一次感慨当初如果从通风管道逃出来要是樊佳期就好了。
他觉得是自己夺走了樊佳期的生命，让何之锐失去了爱人，以至于何之锐只能靠研究天文消愁，来抵御失去爱人的痛苦。
他愧对何之锐，而何之锐也没有原谅他。
可赵简简觉得何之锐不会这样想的。
至于为什么，她说不上来。
。
第二天，何繁被叫到校长办公室，校领导给他举办一个小型的表彰仪式。
“恭喜你啊，何繁同学。”
何繁从校长手中接过奖状和证书，一脸心不在焉。
好像所有荣耀与他无关。
“哎，何繁，何繁看镜头，来，笑一笑。”
马主任手持着相机，一只眼睛对准取景器，另一只眼闭着太用力，显得龇牙咧嘴。
他弯下身子尽力找最好的角度，然而发了福的身材不允许他将自己扭成麻花，工装衬衫和西装裤紧绷到了极限，似乎下一秒就要挣开。
看到马主任这幅滑稽模样，何繁不自觉牵了牵嘴角。
礼花筒轰的一下爆开，金粉和彩带密密麻麻的散落下来。
校长笑着鼓掌，一条亮片沾到了牙齿上，金灿灿的，像一颗富贵的大金牙。
何繁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低着头迅速拍掉身上的彩纸，眼里压着点不耐烦，心心念念着今晚洗澡时定要多洗几遍。
闪光灯不要钱的闪烁着。
似乎要将这荣誉的一刻一遍又一遍定格。
何繁转手把奖状和证书给到马主任。
看马主任激动的样子，仿佛他才是那个得奖的人。
雅林高中出了个全国物理竞赛第一名，校长、主任们自然是喜不自胜。
一群中年人将何繁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之后张贴横幅，约报社的编辑采访等庆祝宣传事宜。
好像一千只乌鸦围着他叫。
“校长，接下来我想专注冲刺高考。”
喧闹中，少年的声音泠泠响起。
校长有些疑惑的看向何繁：“第一名可以保送，你还打算高考呐？”
他点了点头。
反正也没事做。
而且这样一来，刚才校方安排的庆祝宣传的麻烦事都得给高考让路了。
校长拍了怕何繁的肩膀：“何繁同学有志气啊，高考是最大的舞台，好好的展示一下我们雅林学子的风采。”
半晌，何繁总算从校长办公室抽身，慢悠悠的回到教室。
他一边下楼一边用手通着头发。
看到手指上沾着细细碎碎的金粉，眉头不自觉的往下压了压。
着实有些烦闷。
经过二十班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的往里看一眼。
明明知道人在画室。
可他就是忍不住。
快回到十六班的时候，一个自来卷的背影从拐角转到自己面前。
正是赵简简的好友陈可儿。
陈可儿一边揪着自己狗毛一样的卷发，一边打着电话。
“什么，你走了？简简，好不容易回雅林一趟，不见见何繁吗？”
听见她的名字，何繁放慢了脚步。
“简简，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的赵简简说话吞吞吐吐的。
陈可儿觉得老友这样肯定是心里有鬼，正要仔细盘问。
忽的感觉手上一空。
手机不翼而飞。
陈可儿飞快转过身。
何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此刻正拿过她的手机，一脸严肃的对着听筒说着。
“赵简简，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