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α15
周一上午，何繁没有来上课。mbaiwenzai
赵简简回身看到后桌空空的桌面。
这么来看，他应该是和潘老师给樊佳期扫墓了吧。
那天从陈可儿家离开后，赵简简一点一点，用她那个不太灵光的小脑袋瓜复盘出一些事情。
何繁说现场烧的什么都不剩了，墓地里只有一块空碑。
樊佳期很可能是火灾逝世的，尸首无存，所以何繁才觉得没必要去墓地。
他这个决定乍一听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情味。
就算人没在那里，但那里毕竟是一个纪念母亲的地方，忌日到了，总该去看看。
可赵简简知道少年把母亲的信夹在每日都会看的物理书里，向来不苟言笑的他，会因为信被撕碎而雷霆大怒。
其实那座坟早已经筑在他心里。
他太擅长把所有情感藏得很深。
第二天，赵简简一进入班级，一眼便看到了桌子前埋头看书的何繁。
少年撑着下巴思考着，还是一如既往的专注和淡漠。
甚至手里的那本书还是那本高三物理。
赵简简小心翼翼的将书包放在椅背上，然后从右手腕上捋下一根橡皮筋，将她的双马尾绑在一起。
这样子马尾辫就不会不听话了。
就不会打扰他学习了。
赵简简一边做这些事的时候，一边思索着，怎么没见何繁看她给的那本《量子力学》啊。
掰手指算算，距离赵简简把《量子力学》放在何繁的桌子上，已经五天过去了。
赵简简还特意跑了趟图书馆，询问《量子力学》有没有归还回来。
老师查了借阅记录，还是常晖的名字。
那就应该还在何繁手中。
多少次赵简简想要以《量子力学》为切入点，试图和何繁说话，缓和一下关系。
可每一次她都打起了退堂鼓。
害怕自己打扰到他，更害怕自己被他讨厌。
虽然眼下他俩的关系已经是个破罐子，但她还是不忍心看见这个破罐子摔得更碎。
那几天，赵简简像特工一样谨慎留意，何繁还是规律生活，上学、看书、喝水、体育课解散后去天文台。
日子照常，并无新鲜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简简真宁愿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何繁提出来换座，老师肯定不会拒绝。
那么接下来的每一节课，可能都是他们前后桌的倒计时了。
赵简简就是这样惴惴不安、却又无比珍惜的度过每一天。
-
晚自习。
何繁走出教师办公室，手里拿着一沓a4纸，这是潘磊最新收集到的物理竞赛资料。
此时是晚上九点十分，雅林的晚自习是从八点半到十点。
他从二楼楼梯下到一楼，十六班在一楼最里面，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夜凉如水，走廊里灯都暗着，尽头黑洞洞的，像是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四下里安静极了，就算是掉一根针都能被听见。
何繁却隐约听到了燃烧的声音，火焰吞噬周遭一切……
背后砰地一声巨响，那是轰燃爆炸的声音。
一股冷意顺着后背爬上脖颈，密密麻麻的，他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抓得a4纸起了皱。
他骤然转过身看去。
走廊那头仍是一片晦暗，一片寂静，压根没有什么火光。
只是他的大脑里刚刚经过了一场大火。
直到走进班级，从昏暗的走廊步入明亮的教室，即便白炽灯亮的有些刺眼，但他心安了不少。
晚自习过半，正是最难熬的时候，同学们东倒西歪埋在桌子上，只有少数是真正在学习，剩下的大多端出学习的样子，各怀鬼胎的搞着自己的事情。
比如赵简简。
语文书摊开在桌面上，她全神贯注的拿着笔思索着。
何繁朝着座位走去，不经意的一瞥，将少女的课本尽收眼底。
语文课本上的杜甫本来悲天悯人的一张脸，却被她涂鸦改造成了一个消防员，带着防毒面罩，穿着橙色的防护服，手里还拿着消防栓灭火，显得更加的英勇悲壮。
他略得着些放松。
还挺生动。
何繁回到座位坐定，缓缓旋开水杯盖子，沉静的喝了口水。
消防员。
要是能扑灭记忆里的那场大火就好了。
赵简简在语文书上涂涂画画二次创作的正开心，身后一声响声打断了思绪。
好大声，谁的东西掉了，吓她一跳。
赵简简刚抬起头，突然看到马主任正一脸凶神恶煞在教室里逡巡着，眼见得就要来到赵简简这条过道上。
赵简简瞬间起了一身鸡皮。
这要是被马主任发现她乱涂乱画书本可就惨了，她赶紧合上书本，打开练习册，托腮假装凝思。
马主任在过道里巡视了一圈，没有情况便背着手出门去，赵简简吊着的心才放下来。
幸好幸好。
不知道是谁的东西，掉的可真是时候啊。
感谢老天爷！
白炽灯下，何繁缓缓捡起书，马主任的身影消失在班级门口。
赵简简看主任离开后，连忙对着空气做出了一个拜拜的感谢手势。
男孩垂下眼眸，转动了下笔，轻轻对了个口型。
“不用谢。”
他从抽屉里摸出那本《量子力学》，认真的看起来。
运动会即将来临，这几日，校园里逐渐热闹起来，操场上、走廊里都有在练习各种运动会项目的学生。
虽名为秋季运动会，可对于一帮青春期的学生来说，夏日的热情仍未燃烧殆尽。
雅林高中运动会举办两天，比较精彩的个人项目都在第一天，团体项目则放在第二天上午。
基本上第二天上午各班的排名情况已经差不多了，而三千米这种费时又看点不多的项目，则被排在第二天下午，还是最后一个项目。
陈可儿笑说，简简，你这是压轴登场呢。
虽然第二天下午才上场，但是从第一天早上，赵简简就开始紧张了，小腿肚子上的筋一直在抽动筋，喜欢的零食都吃不下去了，而且一紧张就想上厕所。
高一十六班的座位紧挨着主席台，何繁和丁雯作为解说员坐在主席台旁边，赵简简目测着离何繁十米左右的距离。
平时她坐在他前面，偶尔偷偷回头看一眼。
现在她在他的侧面偏后的位置，可以随心所欲地看着他背影。
阳光下泛着棕色的头发，轻薄但不瘦弱的身材，露出的手指到手臂线条利落干净，昭示着年轻的锐气。
就连雅林高中那道袍一样的蓝色校服，也被他穿的清爽干净。
有的人似乎生下来就能做好一切。
在赵简简心里何繁就是这样的人。
他在台上落落大方声音不疾不徐，好像为紧张的赛事注入了一个惬意的音符。
而且他和丁雯的解说词还有着不少互动，少男少女坐在一起，是那么的显眼。
她的位置看不到何繁的表情，却能看到丁雯总是一脸灿然的看向何繁。
不知道他是怎样的表情看向丁雯呢。也该是充满笑意的吧。
想到这里，赵简简觉得心头一紧。
她去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女生们讨论的最多的不是赛场上的胜负，而是主席台上的何繁，有时候还会讨论起何繁和丁雯。
某种程度上，他们很像是一类人。
不在人群之中，悬于人群之上。
运动场上，丹桂飘香，彩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周围班级时不时传来潮水般的呐喊。
不知道是谁撕开了一大包辣条，味道很冲，旋即一袋子辣条就被同学们瓜分干净。
“简简，你要不要来一根辣条。”陈可儿捏着一根辣条，金黄的油流到了虎口。
可眼下赵简简小肚子里仿佛打了结，拧着劲儿痛，她连忙猫着腰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这一天，都跑多少趟了。”
过道太窄，陈可儿一边念叨着一边歪过身子撇开腿让坐在里面的赵简简出去，然后她一屁股坐在里面，和旁边左手辣条、右手ad钙的女生探讨起来此刻场上跳高的男同学腹肌有几块的问题。
运动会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天下午，在结束了高三女子4x100米接力赛后，团体赛事基本上接近尾声。
下午两点的阳光劈头盖脸照下来，刚刚吃过午饭的学生们犯着瞌睡、头发被太阳晒得发烫。
人虽然坐在看台上，但大家都盼望着这场运动赶快结束，脑海中已经计划起明天放假的事情了。
解说席上，何繁低头整理着最后几项赛事的小卡。
丁雯将一颗巧克力放在何繁面前。
“不用，谢谢。”何繁眼皮都不抬。
“万一等下饿了呢，我放这里了啊。”丁雯把巧克力又往何繁那里推了推。
何繁一句话也没说。
丁雯轻咬着嘴唇，琢磨不出男生的意思。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绽开一个比巧克力还甜的笑，领口系成蝴蝶结的缎带随着风飘扬：“对了，何繁，你们班成绩怎么样啊。”
“没关注。”何繁淡淡道。
他只是在潘磊那答应负责完成解说，而对于集体荣誉，他向来秉持着与自己无关的态度。
“我刚才看了，你们班总分排在第五名哦，好厉害哦，哎，我们班男生特别的拖后腿，好几个比赛都掉链子了，要不然成绩能更好一点……”
何繁一直忙着整理手中的小卡，等下是铅球比赛，然后是各年级4x100米的颁奖，估计半个小时后，球场那边篮球赛就会出结果，运动会最后一项比赛是三千米，完成这些后，他的任务就结束了。
何繁一边对照着小卡一边整理着参赛名单，直到三个字从白纸上跳出来。
他顿了顿，又抬眼确定一下项目，有些不可思议的挑了下眉毛。
赵简简，三千米。
何繁身子往右边弯下去去，拾起了地上的水杯，一边喝着水一边很自然的，视线慢慢转到自己班级的位置。
人群里，赵简简蜷成小小的一团，身边人不是在打哈欠，就是在吃零食聊八卦，只有她像是要上刑场一样面色灰败，呆呆地目视前方。
连平日里那两只神气的双马尾，此刻都有点没精打采，低低的垂着。
“她怎么敢的啊。”
何繁小声嘀咕。
丁雯本来绘声绘色聊起今天的比赛情况，看到何繁张开了嘴巴，但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呀，何繁。”丁雯朝着男孩方向凑过去。
何繁看向她，眼神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丁雯见状，只好知趣的闭嘴坐回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