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叶归尘的房间里,陆妙韫一脸悠闲地煮水烹茶。
虽然不知道身后几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能见到灵渊一脸吃瘪的表情,她便觉得心情愉悦,就连杯中的茶香似乎也比往日浓郁几分。
南宫道怜难得也有几分眼力,讨好地磨蹭到陆妙韫身边去帮忙用灵火煮茶,生怕再被卷入麻烦,主打一个明哲保身。
至于在半柱香之前还同他称兄道弟的灵渊,他实在是爱莫能助,最多在心底帮这位哥们多念几遍祈福咒。
“剑主,我们实在无辜。”灵渊发现自己能说话之后,立刻辩白,“你知道的,我不过金丹期的修为,如今尚不能辟谷,比不得你们,一年半载不进食也无碍,我只是想着去厨房里找些吃的填填肚子,谁知道回去的途中就遇到沈崇诲想要杀了他的小姨子。”
他满脸无辜地表示:“你曾教我,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我与道兄皆为修行之人,岂忍见恃强凌弱、草菅人命的事情而袖手,所以才出手将那小姑娘救出来。”
怕叶归尘不信,他还把两人的对话又模仿了一遍,才总结道:“月颜仙子说今日待嫁的新娘并非她的姐姐,那沈崇诲听了就恼羞成怒,莫非月颜仙子说中了?”
他话音才落,在场的几人都安静下来。
修界之中,各种风云诡谲的事件并不罕见,在场的也都是活了百年以上的年岁,即便是没见过也听闻过无数的奇闻诡事了,灵渊所言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叶归尘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说起来,昨夜所遇的那女子身带魔气,又与沈崇诲关系匪浅,这场婚典怕不会顺利,你们要多留心。”
“魔气?”方才还悠闲饮茶的白媺人闻言也蹙眉放下茶盏,“怎么这几日魔修的动静有些大?我们前来赴宴途中也曾遇到低阶魔魅作乱,她们修为虽浅却为祸一方,颇费了一番功夫我才将她们全部解决,故而昨日到得迟了些。”
陆妙韫疑惑地抬眸,看着自己的好友追问:“难怪昨日你到得这么晚,只是发生了这样要紧的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
白媺人闻言,清丽秀雅的脸上掠过一丝难堪,连忙低头饮茶遮掩过去。
昨天她完全沉浸在被自己喜欢了许久的人拒绝的低沉情绪之中,哪里还有工夫在意几只小鱼小虾的动静?
“说起来,这些日子魔修好像的确是动静越闹越大了。”陆妙韫察觉到白媺人的情绪低落,连忙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道,“以前难得在上界见到魔修,如今却有接二连三的低阶魔族出现,却不知这些魔修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南宫道怜倒是不大在意魔修的动静,他自信地笑了笑:“左不过是魔域的魔族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但凭他们如何嚣张,有师尊在,来一万个魔修也是有来无回的。”
灵渊皱起眉,眼底蕴藏忧色:“卿我是说天权剑主如今尚未恢复鼎盛时期的修为,魔修如此蠢蠢欲动,许是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作乱?虽然上界强者如林,但若他们的四方域主前来,没有天权剑主压阵,怕是难以抗衡。”
灵渊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叶归尘微微蹙眉,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怀中球球头顶的那簇乱毛,他心中清楚,灵渊所言正是问题的关键。
非是叶归尘自己拿大,而是近千年以来,上界的灵气渐渐有了枯竭的趋势,除了他以外,已经再没有听说有哪个修士濒临飞升。相较之下,魔域的几位域主却依旧如日中天。若是他们倾巢而来,上界能不能赢的确是个未知数。
就连一向与灵渊十分不对付的陆妙韫此刻也不得不赞同他的意见:“似乎是从叶师兄飞升失败之后,有关魔修出没的事情便逐渐多了起来。”
白媺人轻轻地点点头,她也深有同感。只是她尚且不能确定,叶归尘飞升失败和魔修大规模出现是否有直接的联系。
“罢了,魔修的事情谁知道呢?”陆妙韫见气氛变得凝重,忙笑了笑道,“也许不过是我们的胡乱猜想罢了。何况魔修内部自己都是一团糟,四方域主各自为战,已经混战了万年,绝无可能团结起来入侵上界的。”
白媺人不忍见叶归尘面露忧色,也跟着轻笑起来:“妙韫说得也是,不过是些宵小之辈,不足为虑。”
叶归尘看了灵渊一眼后挪开视线,温和道:“两位,道侣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且先去大殿吧。”
话虽如此,叶归尘却还是留了下来,又单独将灵渊留下来说是有事嘱托,其余三人便都先行离开了。
叶归尘缓缓递给灵渊一条看上去丝滑莹润的白色披帛,几近透明的布料上带着隐约的紫色流光,看上去轻若无物,却是件有价无市的绝品珍宝。
他爱惜地轻抚着手中披帛,低声介绍:“此物乃是”
“这是卿卿师尊送给你的紫绶仙衣,现在取出来做什么?”灵渊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叶归尘手中的东西,颇为不解地看着他。
这件紫绶仙衣刀枪不入水火不浸,是件仙品灵宝,也是叶归尘的本命法器之一,但鲜有人知。
上界修士皆知叶归尘身负仙剑故渊,却不知他身上还有一件仙品紫绶仙衣。
当然,这也是因为上界尚且无人能将他迫至需祭出紫绶仙衣保命的缘故。
与这件紫绶仙衣相比,叶归尘送给沈崇诲那件云岚纱衣便有些不够看了。
叶归尘原本以为,知道他有这件护体宝衣的人不会超过三个,如今看来,是他疏忽了。
至少,灵渊对他的了解就比他想象中更为深入。
叶归尘面不改色地将紫绶仙衣缠在灵渊的手臂间,直到仙衣隐匿行迹后才淡淡叮嘱道:“待会儿宴席间不要生事,记得要时时跟在我身边。”
灵渊看着面前的叶归尘,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听说仙人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卿卿你虽还不算仙人,却也是半仙之体。你是不是算出了什么,才想以抄写经文为由将我和南宫道友留在房间里?”
叶归尘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然而熟知叶归尘性格的灵渊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又进一步猜测:“是不是同我有关?”
否则,卿卿老婆不会将自己的紫绶仙衣取来给他,更不会嘱咐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
这一次,不等叶归尘做出反应,一道炸雷突然在两人头顶上响起,同时两人所处的位置旁边更是落下一道警告性的天雷。
灵渊瞳孔微微收缩,本能地扑上去将叶归尘拥入怀中牢牢护住。
他猛地抬头望着天穹:“不问了我不问了,再也不瞎打听了。”
直到四下再度恢复了正常,灵渊才惊魂未定地看向叶归尘。
叶归尘从容地后退一步,从他的怀里退出:“天道有常,无往不复。无论是仙人还是半仙,若想借天道之力预知未来干涉因果,必遭天谴。”
方才那道天雷,便是天道赐下的警告。
灵渊的眼眸暗沉了一瞬,他咬紧了下唇:“卿卿,我”
好像再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你的脚步,我越是想靠近你,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就越大。
察觉到少年的情绪不对,叶归尘难得的放柔了声音:“放心,跟在我身边,不会有事的。”
他以为灵渊在担心那诡谲难测的未来。
灵渊轻轻地嗯了一声,顺势抬手抱住叶归尘的细腰:“害怕~~”
却被叶归尘面无表情地掐着脸推开,淡淡警告:“不要得寸进尺。”
举行大殿的会场上,叶归尘与灵渊两人姗姗来迟。
不过好在赶上了,倒也没误了新人吉时。
叶归尘的客位就安排在太一宗宗主的左方,按照上界修士以左为尊的规矩,叶归尘可算得上是在场所有宾客中身份最为贵重的一位了。
凭他的身份、地位和实力,坐在这个位置却也名正言顺。
球球十分嫌弃他爹把乱糟糟的鸡窝头梳得油光水滑,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趴在灵渊的肩膀上打瞌睡。
虽然他的血统不纯,也不是什么高阶灵宠,但就凭他是叶归尘的灵宠,别说是当堂瞌睡,即便是打鼾也自会有人夸赞他打鼾打得响亮,一听就知绝非凡品。
灵渊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之后,以灵犀之印告诉叶归尘:“卿卿,有几个低阶魔修混在人群中。”
他只提点了一句,叶归尘那锐利如剑的目光扫视下去,很快便将形迹可疑的几人锁定:“可是医仙谷的那几个女弟子?”
灵渊微微颔首:“卿卿好眼力。”
医仙谷的长老带了四名筑基期的女弟子赴宴,那几名女弟子宗门身份和自身修为都不算高,便被安置在宴会角落,也不如何引人注目。
叶归尘细细地看了片刻,回头递给灵渊一个眼神:“昨夜那位媚烟姑娘不在。”
灵渊放眼看过去,果然不见昨夜和沈崇诲在百花谷纠缠的女子媚烟。
叶归尘若有所思地看向对面的玉案,紫霄宫的位置也有人缺席,只有新娘的母亲锦瑟夫人携两名侍女出席。
锦瑟夫人的眉目间蕴着几分愁色,连面对旁人的恭贺都只是强颜欢笑地应付着。
“静观其变。”叶归尘再次提醒灵渊道,“倒是你,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灵渊微微颔首,除了与叶归尘有关的修界之事他其实并不关心,自然不会主动插手,引火烧身。
在场也有人时不时提着酒樽上前,想向叶归尘敬酒,但大都被陆妙韫含笑拦下,称今日乃是宗主嫡子大喜之日,斩星剑宗也是访客,实在不好喧宾夺主。
她的理由光明正大,其他人也不好再强行敬酒,便只来叶归尘面前露一露脸就退下去了。
叶归尘不为所动地安静品茶,直到大殿之外地玉磬忽然被敲响,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大殿尽头。
“道侣大典,开始!”
随着浑厚有力的男声从殿外传来,身着赤红喜服的一对璧人便沿着铺了红绸的台阶步步上前。
按照流程,祭拜皇天后土,父母师尊,最后一拜,便是道侣互拜。
一切都很顺利,含元真人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下一秒,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正要互拜的新人:“等一等,不能拜堂!”
含元真人面色一冷,转头望去,想要看清究竟是谁这般大胆,竟敢来搅扰他独子的道侣大典。
然而,当他看清了来人的面目时,却愣在原地。
来人身上的衣裙血迹斑驳,不如新人身上的嫁衣鲜艳热烈,却更为震慑人心。
最重要的是,来人竟然长得同此刻正在殿内的新娘一模一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崇诲面色一变,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含元真人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挥袖就要将那女子收入袖袍。
然而在他动手之前,女子已经猛地跪下,朝着叶归尘所在的方向磕头,字句泣血:“妾身有冤,沈崇诲是杀人凶手,还请天权剑主为妾身主持公道!”
叶归尘不动声色地抬手,一股浩然剑气猛地自他指尖射出,挡住了含元真人的袖风。
含元真人面色铁青望向叶归尘。
叶归尘歉然地看着他:“此事本与我无关,只是那女修既求到我面前,此事又牵扯贵派公子,不如暂且听听她有何冤屈,若真有冤,诸位前辈同道也好一同主持公道。若是她污蔑沈公子,更是要还贵派清白。”
含元真人浑身真气涌动,衣袍无风自动,面色晦暗不明地变了数次,最后他才垂眸敛去眼底杀意:“那就一起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