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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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桃水渊旁灯火通明，村民自发排成长队。mwangzaishuwu
村长王九二维持着秩序，经过文天祜检查后确诊受了“移精夺命”术影响的孩子们排排站，他们的身后伫立着各自的父母。
文天祜这边迅速评估，确诊的孩子交接给闻人墨进行淬气，自己转移阵地开始配药。
而杂家则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得知尹斯年认得不少草药，文天祜便安排他去桃水渊那边的山坡采药。
一番安顿下来，夜色逐渐浓重，湿气上涌烛火难以点燃。文天祜干脆把河边祭祀用的七星灯拿来，引气掐了几簇火苗点燃作照明用具。
戌时一到，文天祜准时开始犯困。
“小医圣，你去休息吧。”
背着竹篓的尹斯年不知何时归来的，文天祜哈欠打到一半，眼角有些湿润。
她摆摆手，示意无碍。
文天祜伸手帮助尹斯年从背上取下竹篓，放到较为平整的巨石截面上，挑挑拣拣选出需要的药材，打起精神继续配药。
山间村作为一个闭世多年的小山村，生态资源好的不行，珍贵的草药因为未曾采撷真是一抓一大把。
上千年的药材放在外头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今晚时间有限，文天祜只打算做些益精补气的温补药，便只取出四味药材。
——人参、白术、茯苓、甘草。人参为君药，白术为臣茯苓为佐，益气和中、调和诸药的炙甘草为使药。
这四药性味平和、补而不滞，利而不峻，犹如宽厚中庸之君子，用于益气健脾、弥补后天之本极其合适。
在这个拥有“气”的天地，“气”的运用中抻发了许多生活上的法诀，代替能源成为永动的化身。
大可行载核舟入云霄，小如洗净诀一类的小法术，不可谓不实用。
对于修习医家的文天祜来说，“气”用于配药着实便利。
她按比例取出四味药材，用气托着几味药悬浮于空中，运水清洗后再风干，利气为刃火直接切块、炮制。
一旁的尹斯年重新背上竹篓，却被文天祜这一手鲜少见过的行气配药吸引伫立。
作为泛有所爱的杂家，他的见识也不算少，但此时尹斯年却盯着她内敛却精炼的“气”莫名的游神。
人魔混战正式爆发后，人族修炼以“内敛”为主。随着境界的增长，修士的气息越来越隐蔽，只因魔族根据猎物外放之气判断其强弱。
这便是千年前的人类在物竞天择的演化中，为了“欺骗”恃强凌弱的魔族，而进行的生存性选择。
但人类是会遗忘的。
魔族的千年未现，带来了长久和平的安逸。在如今的武力流派中，尤其是兵家，评判一人实力通常以其外泄之气为评判标准。外泄的“气”越蓬发，就意味着此人蕴藏的实力就越大。
幸而，人族之中也有不少大能一意识到了这点，内敛的修气形式逐渐复苏，像文天祜、闻人墨这种修“气”上的复古派，近几些年也不算少数。
闻人墨运气境界到了五重，他的修炼之气早已可以凝线为绳凝，化为实体、外具于身。但闻人墨选择将“气”凝成气息罩，即便是天官邦治来了若不仔细探息也很难察觉到闻人墨的存在。
而尹斯年注意到，文天祜运气方式与闻人墨虽有差别，本质上却殊途同归，均是外敛于内的收“气”。只不过相较于闻人墨简单粗暴的气息罩，文天祜在细节上的处理更能为人所道。
少女认真而专注的眉眼在朦胧月色下格外平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对“气”的掌握更是出神入化。
“气”在文天祜的手中被揉搓压挤、随心所用，但偏偏她外放的气十分的少，光从“气”的探息结果来看，她就是个刚引气入体的普通人，谁也想不到她已运气四重。
不知想到了什么，素履皂绦的少年垂首盯着他那双因为采药而沾满泥土的鞋子，片刻后仰首，莞尔一笑，背着竹篓重返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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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在闻人墨那边协调秩序，跟在王村长身后的妇人格外机灵，见文天祜起身张望，她三步作两步走上前询问：“仙子可有什么吩咐？”
文天祜笑了笑：“唤我文医师便好，夫人您可有空？”
这妇人见文天祜回应她，连声道“有空有空”。转身又唤来丈夫，见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懒散样，三下两下冲上去拧着他的胳膊将他拽了过来。
“我叫王百二，这是我丈夫张三百，我们都闲着呢。”王百二对着文天祜爽朗笑道，扭头又给了丈夫一肘子。
这死鬼不该讲话的时候比谁都激动，现在该叨叨了他又屁都不放一个。
张三百被他夫人嗔怪地盯着，瑟缩了一下从略显佝偻的背中拔出脑袋：
“夫人说的对，我俩都是闲人、闲人。”张三百见妻子终于松了手，总算舒了口气。
他搓搓手讷讷道：“村长那走不开，仙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们。”
文天祜点点头，也不客气：“可有蜂蜜？”
“有的有的，您要多少？”
“一锅勺即可。”
“好嘞文医师，马上给您呈上！”王百二应下后，拉着她那慢半拍似的的丈夫，火急火燎地冲向自家的瓦房。
“劳烦再拿口铁锅来！”
“得嘞——”
文天祜回到炮制中。
四君子汤作为补药，对于未满总角的孩子们来说兴许还是太苦、太溢补了些。所以她决定先给甘草练蜜去去苦味，再同其他几味药一起制成药包浸泡减量做成药膳。
夫妇俩动作很快，王百二端着口铁锅，看着像是家里灶台上拎下来的，瓦罐封存的蜂蜜则被张三百揽着。
满满当当一罐山蜂蜜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张三百很不是滋味，这一罐可是他们家攒了一个春天下来都没怎么舍得吃的存货。
眼睁睁地看文天祜接过去挖了一大勺放于锅中，加热炼至色深飘出香味，张三百那是又肉疼又觉着香。
加热后的蜂蜜从棉绸逐渐转为沙沙的质地，火有些小了就逐渐凝固，被锅铲轻轻敲碎后迸发出无与伦比的甜香。
相较于丈夫的肉疼，王百二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她从未见过炒糖，也不知蜂蜜还能这般焦香酥脆。
再瞧炒糖人，文天祜神色自若地举着铁锅，看架势不像第一次拿锅。
炒化糖，她不急不缓地加入水和甘草翻炒，糖凝了又化，火候在她手中灵活变化。
会仙术真是方便呐，灶台都不需要，还省了捡草烧柴的功夫。
王百二在一旁啧啧称奇，若是能出村涨涨见识，她怕是第一个举手加入的。
武火大开进行翻炒，热气驱散入夜的寒意。
——火啊，温暖的。
王百二有些艳羡。他们山间村哪都还行，就是水冰扎凉，冬日里去河边洗菜洗衣着实难熬。
丰腴的妇人被火光熏照得面色红润，文天祜见她想靠近又因热腾望而却步，便将空药包递给她说：
“再劳烦王夫人一下，帮忙将这些切配好的草药放入药包。”
少女一对酒窝舀了蜜一般，说话也温温和和，被安排着做事的王百二丝毫不觉着自己是被使唤了，拉着丈夫挪至一旁，乐呵呵地开始装药。
见丈夫心不在焉地装着药，时不时偏头瞥两眼开罐了蜂蜜，王百二眉头一拧，凑他耳旁小声叱责：“呆子，别惦记那芝麻了，待孩子们的病治好了有你一堆西瓜吃的。”
张三百挨了一声叱，悻悻然耷拉下脑袋，只顾埋头装药了。
夜色渐凉，炮制接近尾声，文天祜换文火将甘草炒热，再加入炼蜜共炒，至芳香泛黄、不粘手时取出，用气阴凉。
王百二夫妇那边药包装配完成后，文天祜接着将阴凉的炙甘草分好数目放入药包，而后传讯予闻人墨、尹斯年，三人稍后会和。
闻人墨拎着接风拂阔步走来，身后跟着着安置好孩子们的王九二。
见来了人，坐在石块上休憩的文天祜放下卷起的宽袖，拍拍手站起身。
“淬气效果如何？”文天祜问道。
闻人墨点点头：“尚可。”
所谓“淬气”，一般功效便是“回阳救逆、补火助阳”。
作为健脾益气弥补后天之本的直接方式，疏好气的孩子身发热、易犯困，通知其家人们带走孩子的任务被村长王九二交给王百一，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的孩子们已经都在凉席上安然入眠。
山间村统共就四五家姓氏，王家是传的最久的家族，历代长子长女基本都是山间村村长。到王百一、王百二这一代已经算是王家族谱记载以来第十三代。
王百一是村子里年轻一辈出了名的倒楣汉。其母李氏难产而死，其父王百一因疫而死，王九二成了他唯一的长辈。
拜堂听见乌鸦叫，鼻梁碰着锅底灰，娶妻二胎难产逝世，孩子又遭巫祝侵害，种稻逢旱种麦遇涝，外人看了只能说一句“麻绳尽挑细处磨”。
文天祜听着王九二讲着过往，知道他是在为王百一先前的问告辩解。
可文天祜根本没将那茬放在心上，她只顾着尽快结束自己的工作，将药膳食补的配方交给村长，文天祜叮嘱道。
“棒骨焯水祛血沫，加葱姜炖煮一小时，放入浸泡好的药包及盐再炖半小时。”
戌时过半，待事清了，文天祜被王百二拉去他们家休息。
妇人见文天祜爽快答应，领着她先往正厅去。当文天祜表示他们三人辟谷时，王百二露出好奇又热忱的惊讶。
“仙人们当真是凭清风白露而生？”
文天祜噗嗤一笑：“我们是人不是仙，辟谷只是不食五谷，少吃不代表不吃。什么都不吃那叫绝食不叫修气。”
非要说修道，那修的怕也是生死家的饿鬼道。文天祜后半句没了声，她只是怕说多了再解释，会耽搁她急缺的睡眠。
饭虽可以不吃，但觉必须得睡。强打起精神走至客卧，管它竹床草席的文天祜倒头就睡。
等王百二拿着绵软的床褥前来铺设时，文天祜已经安然入梦。
阖上侧卧的门扉，王百二抱着床褥转身，恰逢与仙子同行的另一位白衣少年。
长发高束的狐狸眼少年披星戴月锄禾方归，身上的竹篓尚未卸下，随性中带着几分仆仆风尘。
尹斯年放下竹篓，十分自然地接过王百二手中的被褥。
“王夫人这是要给文医师送去吗？我来送吧。”
王百二哈哈一笑：“晚啦，文仙子都已睡下了。我看仙子睡得香甜，不敢扰人清梦，这床就给少侠您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文天祜：不爱吃但爱睡四君子汤抄录于《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具体使用要谨遵医嘱感谢在2024-01-1821:23:15~2024-01-2012:1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谨言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儿笑嘻嘻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