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赴宴
“你叫我……什么?”祝暄难以置信地望过去,却见那挺拔的身影似乎也是一僵,眉头微蹙着。
“阿暄”这个称呼,从始至终她都只在梦里听过,如今被谢峥远叫出口,却莫名与梦中那声音对上了。
难不成谢峥远就是她梦里那人?
气氛几乎凝固了那么一瞬,便见桃喜迈着细碎的步子进了前厅:“姑娘,贺礼都已装上车了。”
“知道了。”祝暄回神,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身旁那人又是低笑了声:“方才是本侯唐突了。”
他说着递来一精致的盒子,比往常侯府送来的那些瞧着要更奢华精细,半边的镂空隐约露出里面那物件的模样。
“前些日子偶然瞧见的,想着很衬你。”谢峥远将盒子打开,便见一支通体白色的玉簪置于柔软的金绸之上,花纹细小却蔓延整个簪身,簪头还雕有两片枫叶,脉络清晰,栩栩如生。
又是枫叶。
祝暄定睛看着,心尖莫名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多谢侯爷好意,这簪子……”
她话未说完,便见那人已然拿起簪子走过来,“这簪与你今日这身衣服实在相配,我替你戴上。”
“侯爷,这……”她本想躲开,却被那人一把揽住了肩膀。
手掌的温热和力道透过衣料贴上她的皮肤,祝暄一时间竟忘记了如何去反抗,就好像这是多么习以为常的事情。
二人早就有婚约在身,现如今这般亲昵的举动,也只会让人觉得是未婚小两口的甜蜜,就连一旁的丫头小厮们都忍不住垂下头偷笑。
直到那人给她戴好簪子松了手,祝暄紧绷着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她无奈地皱了下眉头,绷着小脸没说话。
戴都戴上了,她这会儿摘下来,万一谢峥远脑子不清醒要跟她争论一番,怕是要耽误了太尉府小公子的周岁宴。
还是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祝暄悻悻想着,看也没看那人,转身就出了前厅:“再不走就要晚了。”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将军府的大门,却见仅停了一辆马车,还不是将军府的。
“不是说东西都装上车了吗?”祝暄疑惑地去看桃喜。
桃喜点点头:“是啊……”
都装上了侯府的马车啊。
祝暄一哽,说不出话来。
她本想着谢峥远来接她也就是走个过场,做给别人看罢了,倒也不必两人挤在一辆车里。
谁知道府里这些傻子压根连车都没给她准备!
自己家好好的主子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祝暄气得恨恨咬牙,便听得身后传来某人带着笑的声音:“小娘子,请。”
祝暄:“……”
愿世间再无能坐得下两人的马车。
行至太尉府时,门口正热闹。
殷太尉在朝中势力不容小觑,即便如今有了个平远侯来分兵权,也仍旧威望十足。
这会儿来参加太尉长孙周岁宴的,自然也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殷家长子殷无虞此刻正与妻子一同守在门口迎客,瞧见侯府的马车,他二人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了下,随即恢复如初。
“迎谢侯爷,祝小娘子。”
祝暄走在谢峥远旁侧,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恭喜。”
而身旁那人只是淡淡点了个头,连句话都不曾说,便拉着她进了太尉府的门。
即便两家不对付,倒也不必表现得这样明显。果然是粗鲁,不知礼数。
祝暄暗自瘪嘴,抬眼时才发觉已到了摆宴的凝园,热闹的景象倒也不必她生辰宴那日差。
殷太尉不愧是权倾朝野,为圣上所忌惮之人。
她默默在心中感叹一句,便见园中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其中不乏有低声议论着的,瞧着并不是很欢迎他们。
可以她祝家小娘子的美名,何至于此啊?
腕上的温度滚烫,祝暄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正被人拉着手腕。
她慌忙挣脱谢峥远的手,与他拉开距离:“请侯爷自重,你我尚未成亲。”
那人垂眸看她一眼,笑了声:“本侯瞧你倒是十分乐意的。”
“你……”祝暄正欲还嘴,便听得身后有人唤了谢峥远一声。
两人一起看过去,见一年近六旬胡子花白的男人正笑吟吟地朝这边而来,手里还杵了根镶有金把的拐杖。
虽是笑着,可眼中情绪却是冰冷。
这人祝暄曾在父母的葬礼上曾见过,便是这太尉府的主人殷峙。
“老夫可是耽误你们小两口了?”殷峙笑着,目光在祝暄身上淡淡绕了一圈,最后冷漠地落在谢峥远身上。
“祝暄见过太尉大人。”她依着规矩行礼,身旁那人却仍旧没有动静。
殷峙倒也不同他一般见识,只笑着摩挲了几下拐杖上的金纹,“我当平远侯不请自来是为何,原来是为了陪未婚妻子。”
不请自来?
祝暄一哽。
怪不得方才园里的人都那般看着他俩……
“倒也不全是。”谢峥远沉声说着,面无表情,并未被殷峙强大的气场所压制。
祝暄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赶忙笑着说了一句:“二位既然有话要说,我便不打扰了。正好我要给无忧去送安神香,告辞。”
没等他俩答话,祝暄便匆匆转身拉着茗喜离开。
待在谢峥远身边,她今日指不定要怎么被嚼舌根子,还是赶紧脱身的好。
茗喜紧跟着主子的步伐:“姑娘,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不知道,离他越远越好。”
祝暄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沿着长廊走到了个人少的地方,又刚好是在一座假山池边。
她这才停下来往回看,见已没了谢峥远的身影才松口气。
“姑娘,我们好像已到了后院了……”
在别人府上乱跑实在算不上礼貌,祝暄这会儿拧了拧眉头,正思虑着是原路返回还是找个人问路,抬眼便见殷无忧被侍女扶着正盈盈朝这边走来。
“祝姐姐这是迷路了?”殷无忧弯着眉眼看过来,眸中的情绪算不上亲切。
这点倒是与她那不苟言笑的父亲如出一辙。
一会儿要吃人家的,自然嘴短。
祝暄这会儿只得抱歉地笑了下:“本是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不想闯了贵府后院,打扰你休息了。”
殷无忧捏着帕子轻咳了两声,道:“姐姐言重了,我刚好也要去前厅找二哥,不如一起?”
虽不太情愿,祝暄却还是点头应下了,随她一同往前厅去。
两人实在算不上熟悉,再加之上次见面时殷无忧的敌意过于明显,祝暄也不好主动说些什么,这会儿只是一路沉默着。
“我听闻年前圣上曾为姐姐与平远侯赐婚,”殷无忧忽然开口,脚下的步子也缓了,“听闻平远侯年少有为,玉树临风,与姐姐倒也十分相配。”
祝暄笑而不语。
殷无忧毕竟是殷家的人,对侯府与将军府的敌意自然少不了,她无论是夸赞还是贬低谢峥远都只会让矛盾积得更深。
殷无忧又是个病秧子,万一借口此事再给她头上扣一顶心肠歹毒的帽子……
“无忧,祝小娘子!”
冷不丁前面传来殷无霜的声音,祝暄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便感觉手被人拉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被塞到了她手里——
“三姑娘!”
“无忧!”
侍女与殷无霜的惊呼几乎是同时响起,祝暄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面前那人朝一旁的池塘里倒去。
果然。
说时迟那时快,祝暄猛地将手里的东西扔了上前,她扯住殷无忧的手臂,拼尽全力往回一拽,两人先后摔在了地上。
“无忧,你怎么样?”殷无霜匆匆过来扶起妹妹,又看向一旁惊魂未定的祝暄,伸手也想去扶,却被一只大手给截了胡。
“就离开我这么一会儿,便被人盯上了。”那人冷声说着,已然蹲下来查看她被地面蹭伤的手心。
“谢……”祝暄还疑惑着这人怎么又神出鬼没,便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她压低了声音挣扎两下,手心却不小心蹭到了那人的衣襟,一阵刺痛。
“嘶……”
“知道疼,下次就躲着点儿。”
谢峥远这话说得意有所指,惹得倚在哥哥怀里的殷无忧虚弱地红着眼看过来。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方才……”
“方才如何,我与你二哥都看得清楚。”他语气又冷了几分,“殷太尉若知道自己的女儿想用这样见不得人的招数害人,不知是会高兴还是难过。”
“这里是太尉府,还请谢侯爷放尊重些!”殷无霜终是没能忍住,他看了眼怀里的妹妹,又看向被谢峥远抱着的祝暄。
最终也只得悻悻地垂下眼来:“方才多谢祝小娘子对无忧出手相救。今日是我们照顾不周……对不住。”
谢峥远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已经抱着人转身离开。
祝暄窝在他怀里不敢动。
方才摔的那一下着实不轻,这会儿浑身都疼。
若非是她预料到殷无忧会做些什么,怕是真就着了那人的道,到时候八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只是不知道谢峥远是什么时候来的……
“直接回府吧。”谢峥远抱着她往前走。
“好。”她现在这副狼狈样,怕是也不能留下来用饭了。
只是眼看前面就是热闹的凝园,想起来时那些人都目光,祝暄忍不住皱眉头:“能不能放我下来?”
那人站定脚步,垂眼看过来:“若我说不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