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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阿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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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内,气氛微冷。

    谢峥远手边的那盏茶放至温凉,这才听得皇帝黎慷沉声开口:“这件事情你心中可有想法?”

    他垂眸瞧了眼水中飘着的茶叶,淡淡道:“圣上不必忧心,此事我心中有数。”

    听得他这样说,黎慷不免笑了一声:“看来朕猜的没错。是暖暖不愿嫁?”

    谢峥远没说话,算是默认。

    “你心中有数便好,朕只是怕被有心之人利用去,成了离间计。”黎慷垂眸,朱笔在折上落下一行字。

    “圣上多虑了,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离间微臣与圣上的关系。”谢峥远说得笃定,却转而接着道,“只是微臣有一事相求。”

    “远儿不妨直说。”

    谢峥远顿了顿,沉声道:“还请圣上莫要怪她。”

    那这副诚恳又拘谨的样子,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是朕的外甥女,朕自然比你更心疼她,偏爱她。”

    “如今见你们二人关系如此亲厚,朕也就放心了。今日皇后只是叫她进宫来品茶,不会怪罪。”

    “多谢圣上。”

    来接祝暄的步辇停在鸣鸾宫门口,茗喜扶着她走下来,便见有人出来相迎。

    “姑娘可来了,皇后娘娘已等候多时了。”

    祝暄淡淡笑着颔首,僵硬地跟在后面进了鸣鸾宫的大门。

    原本以为见了皇后会被一通骂,岂知今日的皇后娘娘与上次相见并无不同。

    她笑吟吟地将祝暄迎进了屋,又命人拿了许多她喜欢的点心来,“今日圣上得了几壶好茶赐给本宫,非要让本宫请你来一同品鉴,想来暖暖在品茶方面应是颇有见得。”

    “皇后娘娘谬赞了,”祝暄尴尬地笑了下,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或许圣上只是想让我多来陪陪您?”

    皇后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半晌这才又笑着说:“那也无妨,你快尝尝这茶如何?”

    祝暄抿了一口,小心翼翼地答道:“味浓回甘,甚好。”

    屋里顿时默了一刻。

    皇后笑着使了个眼色,让人将那几盏要呈上来的茶端下去,又转而朝祝暄点点头:“本宫也这样觉得,我们还是吃点东西吧。”

    “……好。”

    圣上的安排自然不得违背,祝暄与皇后生生聊了半个时辰,好在没过多久福安公主便闻声赶来,又拉着祝暄去了自己宫里聊了会儿。

    等到她被从宫里放出来的时候,已是快晌午。

    “幸好不是因为流言之事!”茗喜走在后面抚了抚心口,方才主子被召见的时候她险些都要吓哭了。

    祝暄也默默松了口气,却还故作淡定:“都说了没事,是你多想。”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茗喜瘪着嘴答应。

    傍晚时候,去厨房拿酥酪的茗喜急匆匆地回来,险些打了手里端着的碗。

    “姑娘,听闻今早平远侯也被传召进宫了,只不过比咱们早回来了些。”

    祝暄皱着小脸思索片刻,问她:“那现在侯府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茗喜摇摇头,“现下还不知道。”

    竟还没有……祝暄忍不住犯嘀咕。

    她本是想着,既然谢峥远不承认心有所属,那她便捏造一个出来,甚至还变本加厉地说自己已经失了身,为的就是让他退婚。

    可到底是话没传到他耳中,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介意这一点……

    祝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心中烦闷着,晚饭又只敷衍地喝了两口粥。

    翌日清晨,许久不曾送过东西的侯府便来人送了一盒梨子糖来。

    瞧见糖时,她险些以为是太尉府送来的,直到看见那盒底压了张纸条,上面用某人的字迹清晰地写着:“无妨”。

    无妨?

    祝暄对着那字条思虑了许久,仍是不明所以。

    “茗喜,你说他这扔过来两个字到底是为何?”

    茗喜沉吟片刻:“姑娘,有没有可能平远侯是在回应您流言那件事?”

    祝暄一哽。

    那岂不是在说她即便不是处子之身,他也不嫌弃?

    “……”

    祝暄恨恨往嘴里塞了块梨子糖。

    难为这人为她忍气吞声,竟连这种事都愿意接受。

    看来此路不通,她需得另辟蹊径了。

    “侯爷,东西已送过去了。”

    坐在案前那人懒懒撩起眼皮:“仍是没见着人?”

    那侍从摇摇头,“并未见着祝小娘子。”

    “恩。”谢峥远应了一声,转而又问道,“上次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他只是垂眼看着桌上的画,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却让人觉着格外压抑。

    按照往常,前来禀报的侍从必是战战兢兢,可眼前的这个却不慌不忙,稳妥地答道:“除了逃走的苏娘子暂时不知所踪,其他都已处理妥当。但属下以为,人一定还没逃远,极有可能仍旧蛰伏于京中。”

    难得有人能在他面前这样不卑不亢,谢峥远不由抬眼瞧了瞧跪在地上的那人。

    “你是新来的?”

    “是。”那人微垂着眼,十分淡定。

    “叫什么。”

    “无名。”

    “无名?”谢峥远不由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处处讨我喜欢。”

    他站起身走至无名跟前,捏住那人的下颚逼迫他看着自己:“为什么进侯府?”

    “为了活命。”

    “很好。会武功?”

    无名摇头:“不会。”

    谢峥远松了手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那以后就跟着我,我教你。”

    “多谢侯爷!”

    一入了春,原本的处处银白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嫩绿色的新芽所替代。

    凛秋湖的水逐渐解冻,踏春赏景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祝暄将自己闷在府中好些日子,整日拽着茗喜跟桃喜问东问西,甚至连住在西阁的崔嬷嬷都被拉过来盘问了一通。

    只是她的问题不巧戳中了崔嬷嬷的痛处。

    “女子最重要的便是相夫教子,只可惜老奴家的那口子没得早,这才……”

    崔嬷嬷说着便哽咽了,祝暄忙让茗喜将人带下去,耳根子也总算清静了些。

    “姑娘,再过两日便是太尉府大公子孩子的周岁宴,前几日二公子亲自来送的请帖,姑娘可想好要备什么礼了?”桃喜提了这么一句。

    祝暄这才想起来,前几日殷无霜又不请自来,说是来替自己兄长送请帖。

    她本以为是这人胡诌,谁知他当真拿了请帖出来,说话时还得意洋洋:“你实在小瞧我了,不如改日办桌酒席为我赔礼道歉。如何?”

    “当然不如何!”祝暄果断拒绝。

    她会这么想,还不是因为某人第二次见面便直闯将军府的大门?

    她原本还以为殷无霜会是个稳妥的,可如今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这人根本比三岁的孩童还幼稚!

    两人又是好一阵过招,谁也不让谁,最终商议着周岁宴过后叫上几个熟悉的朋友一同去南陵山踏青,这才作罢。

    那会儿殷无霜还朝她眨了眨眼,特意问了一句:“你如今可是有婚约在身,当真方便同我一起去?”

    祝暄不免冷笑一声:“要不叫上他一起?”

    “那还是算了。”殷无霜瘪嘴,“还不如让无忧多叫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娘子。”

    且不说平远侯与他们谁都不熟,就算相熟,太尉府与侯府也是死对头,明面上的宴会邀请也就罢了,这种私下游玩若是殷无霜邀了谢峥远一起,回去怕是头都要被殷太尉给削掉。

    想想都要冒一身冷汗。

    祝暄笑着说他没骨气,殷无霜倒也没反驳。

    ……

    待到那日一早,祝暄还做着梦便被茗喜叫起来梳洗。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任由茗喜为她套上衣裙,“不过是去吃顿宴席,倒也不必这么早起的。而且我差一点就能看到他的模样了……”

    “姑娘,不是奴要催您早起,是已经有人来接了,这会儿正在前厅等着呢。”

    祝暄困得睁不开眼,连茗喜说的话自然也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并不曾仔细听过。

    “这太尉府如此待客,也实为表率了,还特意派人来接么?”

    茗喜无奈:“不是太尉府,是侯府。”

    “哦,侯府……”祝暄喃喃重复着,忽地一个激灵,霎时间便清醒了,“侯府?今日不是太尉府的宴席么?”

    “姑娘这是还没醒呢。”桃喜忍不住在旁笑了一句,“侯爷当然是来接您一同去赴宴的。”

    “……”

    她忽然不想去了,要不还是找个借口推脱了吧?

    自从发现谢峥远识破自己之后,祝暄还不曾与这人见过面。

    谢峥远近来似乎也很忙,听闻北境又要起战事,说不定过几日又要带兵离京了。

    身为大魏的子民,虽然希望国泰民安,可她还是想让某人赶紧离京,这样婚期便能往后拖,说不定拖着拖着这人就真的想要退婚了。

    这般想着,祝暄却已然来不及逃跑,被茗喜扶着到了前厅。

    厅中正站了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仅是从背影看来,便觉得琼林玉树,风度翩翩。

    祝暄恨恨咬牙,款步走过去。

    第一次以真正的容貌身份相见不免紧张,她行礼时都有些僵硬:“祝暄见过平远侯。”

    只见厅中那人转过来,俊朗的脸庞带着淡淡笑意,漆黑的眸中映出她的模样,并无半分惊讶。

    他果然早就识破了。

    祝暄悻悻垂着眼不愿与他对视,便听得那人轻笑一声。

    “阿暄不必多礼。”

    心尖猛地收紧,她下意识地抬眼对上那人的视线:“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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