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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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善游忘水，远远地瞧见一颗参天古木。gaoyawx
光是树干便有百人合抱而不止，丛丛绿茵如遮蔽天空的云，枝叶间漏下的光似夏夜萤火蹁跹。
树下盘膝坐着一位老人，鹤发童颜，披一件简单的白袍，眼睛闭着，神态安宁而祥和，仿佛只是在树下小憩。
来到老人近前，沈如渊垂首行礼，“弟子沈如渊，拜见太上长老。”
夏玖学着他的动作，同样行了一礼。
只有莫天与龇牙咧嘴地嫌弃他俩，“如渊也就算了，你别跟他学这些虚礼，老头子睡得正香，指不定还没听见呢。”
说完，他几步上前，大力晃了晃太上长老容寂的肩膀，弯腰凑到他耳朵边，声音差不多是吼出来的，“老头子，醒醒！来人啦！”
容长老眉一皱，被拍得晃了晃身体，如涟漪惊扰了水面，他脸上安详的表情不在，倏然睁开眼，露出一双灰白色的，与眼白几乎看不出界限的瞳孔。
只在睁眼的短短一瞬，近乎全白的瞳孔闪过刀剑般锐利的光泽。
而后便如同沉入湖底，锋芒敛去，眼睛除了清澈些，依旧像蒙了层阴翳，与患有眼疾的老人无甚区别。
容长老被光线刺得眼睛微眯起来，偏过头仔细盯了莫天与一会儿，仿佛才想起来他这么个人，嗓音含糊不清但特别大声地问，“什么？到饭点了吗？”
莫天与：“……早辟谷个千八百年了，你还吃什么饭？”
容长老：“吃饭？对对对，是要吃饭。”
眼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对吼起来，音量一声更比一声高，惊飞树上鸟雀，赶走遍地虫蛇。
夏玖战术后仰，“……这就是，南华宗太上长老？”
没见面以前，她以为应该是人与景相衬，太上长老指不定和善游忘水一样，外表看着平平无奇，但心中自有乾坤，颇具一番诡谲手段。
可现在，人与景确实挺衬的，衬的却只剩一个“忘”字。
这跟寻常的迷糊老头有什么区别？
沈如渊面不改色，“太上长老晋升渡劫失败，以南华宗秘法保留元神，眼下正重修肉身，元神与肉身融合不当，才会如此。”
夏玖恍然，也不管听没听明白，总之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边和容长老的极限拉扯终于告一段落，莫天与喘着粗气，一半是心累，一半是被气的，“老头子，今儿个就是来告诉你一件事，咱们南华宗来新人了。”
容长老呆了呆，迟缓地转过身，看到恭敬站着的夏玖和沈如渊，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好啊，一次就招来了两个人。”
莫天与没忍住泼他的冷水，“如渊不是前几年才见过吗？来的只有那个小姑娘。”
“只有一个啊。”容长老慢吞吞念叨着，肉眼可见低落下来，“不过一个也很好了。”
他一手背在身后，踱步而来，只寥寥迈出几步，却眨眼间越过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夏玖面前站定。
容长老仰头，一双灰白的瞳孔好似空无一物，又好似明镜般倒映她的身影。
夏玖在他的目光审视下，不自觉紧张起来。
晋升渡劫失败，也就意味着容长老此前是合体期，比洛千荒还要高一个大境界。
她身上的异常瞒得过去吗？
容长老看着她，视线尤其在她肩膀上的猪头，和腰间苍梧寄宿的玉璇玑上顿了一会儿，最后却只是弯起眉眼，“南华宗是一片清净之地。”
“在外闯荡也好，惹出了麻烦也罢。”
“觉得累了，随时可以回来休息。”
夏玖一顿，深深弯腰行礼，“弟子谨记。”
＊
距离合黎秘境开启还有不到半个月。
自从正式加入南华宗后，夏玖开始了为秘境做准备。
首先，她单独提溜出了苍梧，“小苍，之前要么在风家如履薄冰，要么就是风餐露宿地赶路，现在安定下来，有件事是真的拖不得了。”
苍梧严肃地“嗯”了一声，郑重以待，[你说。]
夏玖捂住脸，“咱俩挑灯夜读吧。”
苍梧：[？]
夏玖拍桌而起，“好几次差点因为常识性问题翻车，我果然不该偷懒把这些麻烦事丢给你，这样，你每天晚上挑一本书出来，跟我一起读。”
苍梧把书上理论和现实融会贯通，她则补充有必要的知识。
她认不出的古字就由苍梧来查，读不懂的晦涩语句就找人来问，既然伪装成一名散修，总得敬业一点。
苍梧乖乖应道：[哦。]
第二件事就是锻炼身手，秘境里总是伴随机遇和危险。
需要她手操的只有铜卡尺，因为修士剑招常伴随灵力使用，夏玖于是从风家藏书里挑了本凡间基础剑法，每天白天就在院子里比比划划，累了就去山上摘一些野果蔬菜饱腹。
“你这样不行啊。”
某天，莫天与路过她的院子，无意间瞧见夏玖使用t型帛画和铜卡尺的场景，如此说道。
对于夏玖有办法以凡人之躯驱动法器，他并没有什么意外，毕竟夏玖此前就自称有根基的散修，还有信心闯合黎秘境，没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
但是吧。
“我对炼器了解得不多，也是知道些基础的。”莫天与打量着夏玖手中铜卡尺，又往她召唤的神豹背上摸了一把，喜提一爪子挠在脸上。
他连连几步后退躲开，不死心跃跃欲试还想调戏神豹一把，“你这法器精妙，因与阵法相结合，凡人也可催动，不过最大的问题是法器自身灵力耗尽，就再使用不得了。”
“你能确保闯秘境时，法器灵力足够吗？”
夏玖：“……不能。”
莫天与摇头叹息，给她唱衰，“现在的年轻人啊，逮住一个机会，就迎头猛干，什么准备都不做好，连危机风险都不提前预防。”
“亏我还把秘境名额都送了出去，估计本都捞不回来，我该怎么办才好咯？”
夏玖捏了捏眉心，“那您给我支个招？”
莫天与眼神一亮，就知道她能够接上自己的话，“来来来，我跟你介绍。”
他侧过身，让开门口的位置。
沈如渊不知何时站在那儿，雪衣乌发，姿态淡然而稍显疏离，正朝院内二人颔首致礼。
莫天与以和现代推销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语气，向夏玖介绍道：“我大弟子沈如渊，金丹期修士，南华宗对外牌面，此次合黎秘境就由他与你同行。”
可能是肩头还蹲着一只重伤的大乘期，夏玖心情意外很平静，“然后呢？”
莫天与示意她把铜卡尺递过来，夏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
“除了炼器师或者设下阵法的本人，不是谁都能往里面补充灵力的。”莫天与仔细观摩了片刻，将铜卡尺往沈如渊的方向一抛，“但如渊不同，他的灵力极具包容性。”
沈如渊会意，指尖光芒闪过，仿若皎月般清灵剔透的银白色灵力，源源不断注入铜卡尺之中，本灰暗了不少的色泽瞬间焕发光彩。
莫天与将翻新过后的铜卡尺交还给夏玖，指着工具人沈如渊说：“你既然丹田破碎动用不了灵力，把他当你的另一个丹田就好了。”
夏玖踌躇道：“这真的好吗？”
沈如渊也是要在秘境中寻机缘的修士，还得同时负担她的灵力消耗。
她可没兴趣拖别人后腿。
沈如渊却道：“你耗不尽我的灵力。”
夏玖：嗨呀，这人好生嚣张。
不过她也放心了，朝沈如渊拱手，“那就劳烦大师兄照拂一二了。”
莫天与见他们相处融洽，得意摸了摸胡须，“我看你招式还很生疏，不如就由如渊当你陪练算了，刚好这几天磨合一下。”
他一手一个拍了拍两人肩膀，语重心长道：“我们南华宗今后的荣华富贵，就指望这次秘境的收获了。”
夏玖无语拂开他的手，“还荣华富贵，三师兄云闲那儿好东西不是多的很吗？”
她才不信南华宗真有这么困难。
莫天与一听就郁闷了，“不一样，那是你三师兄的个人经营。”
“宗门再不济，也不至于靠弟子私产度日。”
弟子富贵不代表宗门也富贵，所以他们穷是真的。
夏玖想：还怪有原则的。
说完这一番话，莫天与就溜号了，他平时就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知道跑哪里躲懒。
夏玖看着尚未离开的沈如渊，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大师兄可愿与我现在就切磋一二？”
说切磋肯定是夸大了的。
但解决了灵力不足的问题，她确实想试一试，和真正的修士动手是什么感觉。
实战永远是最好的老师，与其闭门造车在这里瞎练，不如挨几顿毒打增长经验。
沈如渊表情不多，话也很少，但回答总是干脆利落，“好。”
他走入院子里，和夏玖遥遥相对，并不动用腰间佩剑，只一拂袖，长身而立等待夏玖先出招。
夏玖想了想，收起攻击性较强的铜卡尺，从屋子里拿出南华宗兵器库里，好不容易翻出来的一柄锈剑，在手里颠了颠，耍了个有模有样的剑花。
与一旁优雅舔爪子的神豹默契对视一眼，夏玖笑道：“大师兄准备好，我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