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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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不单单围观宾客,就连风家众人都是满脸惊诧,将迟疑的视线看向了风不度。yousiwenxue
要知道,修真界里圣宫一家独大,五宗八姓各自联合才能勉强抗衡一二,而身为八姓之一风家的家主,风不度竟公然投效圣宫。
这不是找死吗?
许多投向这人的目光中,唯有两道是有所不同的。
其中一个来自夏玖,她俏咪咪摸到个不起眼的地方,和祁宣缩在一起,眼神经历了然,再到看穿一切的犀利。
风家和祁家不齐心,这是她早有所预料的。
要不然第一次时,凭借二小姐和那群异族人之力根本逃不了婚。
只是没想到风不度这厮还想搭上圣宫。
他这是要做什么?
而另一道目光的主人——
祁夫人的眼中既不是被背叛后的歇斯底里,也不是得知从一开始就被耍了的万念俱灰,而是恍惚。
一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的恍惚与迷惘。
“风不度!”
一声怒喝在寂静之中无比清晰。
说话的是一个长须美髯,身着紫衫的中年人,在风家人中他显然是除了风不度之外地位最高的,此时连声质问,“为何勾结圣宫,为何背叛与祁家的同盟?”
“你需得给我们一个理由。”
闻言,风不度眼睫微垂,眸中敛着丝漫不经心的意味,“还需要什么理由?”
“我乐意不就行了。”
“再说了。”他假作疑惑,“也没有不许世家之人与圣宫往来的规定啊?”
“你糊涂啊,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紫衫中年人指着他的手都在哆嗦,唉声叹气道。
背弃世家的联盟,又能落得什么好处?
一阵朗笑声打断了二人单方面的对峙。
紫衫中年人仰头,朝声源处看去。
“能有什么后果?”洛千荒正捂着半张俊脸,笑得头直往后仰,“他说得对,确实没有这种规定,世家与圣宫之人不许往来。”
“不过有一件事你们理解错了。”
笑够了,他的气息平稳下来,缓声说:“风家主并非与圣宫勾结,只是一不小心把消息泄露了出来。”
“所以——”
洛千荒长剑一甩,突兀燃起的火舌自剑柄一路蜿蜒至剑尖,那火焰呈现奇异而璀璨的赤红,映衬着金色剑身,华美流畅仿若朱雀尾羽。
他将剑尖正对准风不度的眉心。
隔着遥远的距离,都仿佛能感受到锐利尖端凝着的灼人热浪。
“不管你在盘算着什么,想都别想。”
“乖乖去死吧。”
话落,他挥剑向下一斩,金红的火焰好似劈开夜幕的第一缕朝阳,势不可挡袭向观众席上的黑衣青年。
风不度起身,脚轻轻往地面一踏。
顿时,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铺展开一道庞大的法阵。
层层嵌套的圆环与符文以不同速度旋转,阵法笼罩范围内,空间似乎发生了异样的扭曲。
无论是看台的宾客还是祁、风两家人,甚至于躲起来的夏玖和祁宣,都在下一刻被送出了场外。
而那道来势汹汹的斩击,在即将靠近风不度的刹那,以诡异的角度擦着他的身形掠过,只在他脚边留下一条漆黑的沟壑。
“不错啊。”洛千荒眉梢一扬,“区区元婴期就能躲过我一击。”
风不度没回答,这时他鼻尖突然嗅到一丝焦糊的气味,本来轻描淡写的脸差点裂开,瞥见颊边几根被烧焦的头发,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黑衣青年开口,“巽为风。”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仿佛某种天地至理。
忽而有狂风大作,四野吹拂而来的风压得百草低伏,林木瑟瑟,呼啸着汇集在一点,本无形的气流凝聚成肉眼可见的实景。
空中阴云低垂,沉沉盖在了每一个人头顶,时而可见闪电在云层中肆虐,就像银蛟闹浊流,搅得四海不宁。
闷雷声响起,龙卷风贯通天地,宛如天空漏了一个巨口,无数浓墨般的阴云倾泻而下,看似缓慢旋转着的风流,实则每一缕极细微的风,都裹挟着劈山裂石的锋锐。
风暴徐徐逼近。
在这宏伟的自然景观面前,个体似乎渺小得不值一提。
眼看着灰蒙蒙的风,就要将空中那道赤金身影碾碎。
风不度眯起眼,失望地啧了声。
像是印证了他的反应,金光倏尔大盛,本如残烛般摇摇欲坠的赤金色,乍然盖过了灰暗,烧却一切阴霾,荡去浓云与风暴,还天地一片清明。
风止云歇。
洛千荒手执长剑,背后浮现四道一模一样的长剑虚影。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衣冠和发丝皆有凌乱,但远远称不上狼狈。
眉心金纹隐隐发亮,就连瞳孔中也隐约亮起一抹金色。
“继续。”他说。
*
神仙打架,凡人好险没遭殃。
好在在场所有人,被风不度提前丢到了那两人交手的范围以外。
祁夫人同样是获利的一方,不用继续遭受洛千荒掉脑袋的威胁,她迅速和祁家人汇合,第一时间张望着寻找祁宣的身影。
在一堆挤挤挨挨的修士中,她随意一扫就找到了祁宣。
和他身边的夏玖。
人群之中,一眼万年!
见祁夫人看过来,夏玖想了想,一把将祁宣拽到跟前,抽出断玉钗,娴熟又老练地往他脖子上比划。
祁夫人:“……”
她一时怒火攻心,垂在衣袖里的手瞬间攥紧。
祁宣:“……”
他可怜巴巴眨了眨眼,苍白俊秀的脸上满是无辜。
怒火尽数哽在了喉头,祁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夏玖挟持自己儿子跑了。
还嫌她儿子跑得不够快,干脆一撸袖子把他一个身高体不壮的男人,给抱了起来。
祁宣:“……”
祁夫人:“……”
“家主,要去追吗?”身旁祁家人低声问。
祁夫人终是叹了口气,摆摆手说:“不必了。”
他儿子再怎么病体支离,也是个正经修士,还没有沦落到被凡人挟持的地步。
这是故意要放那女人走。
祁夫人环视四周,经历短短片刻,宾客们已经反应了过来,让他们落到这地步的罪魁祸首还没处置,纷纷呈合围之势包拢。
是要有个交代了。
祁夫人闭上眼,如此想到。
在制定好计划过后,她早就想过失败的可能。
到时所有罪责皆由她一人承担,好歹能保全祁家大部分人。
只是苦了他们,往后的日子会更艰难些。
她是个没用的家主,这么多年了,经营的祁家也毫无半点起色。
所以她只能不择手段,哪怕做的事再伤天害人,也要为祁家,为她的孩子开拓出平坦的道路。
可是——
祁夫人睁开眼。
看着场中交战那二人,看着身边祁家人惶惶不安的面容,再看着周遭修士们脸上不善的表情。
想起儿子在献祭高台上苍白却释然的笑容。
她不禁问自己: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
“艮为山。”
利刃般的岩柱拔地而起,恍如一张满布獠牙的巨口,数十根青灰色的岩石突破土层,朝着洛千荒直刺而去。
“兑为泽。”
一击落空,本来质感坚硬粗糙的石柱骤然软化成泥,由至坚化作至柔,丝丝缕缕粘稠的泥浆蠕动着包裹住了来不及逃走的那人。
“坎为水。”
泥浆在高温下迅速蒸干,剥落的碎块灼烧成了飞灰,滋滋往外冒的白烟在脱离了中心范围后,冷却成细小的雨滴。
而后雨水化冰,仿佛一颗颗逐次绽放的琉璃色星辰,连绵的水汽眨眼间凝成一圈荆棘冰棱,流光溢彩的绚烂中杀机宛转。
“震为雷。”洛千荒还未施展招数,猝然间层云翻涌,晴空一道霹雳,耀眼电光一瞬遮蔽了视野,紧接着如藤蔓蜿蜒的电弧伴随着细密冰锥,双重叠加之下的攻击狂风骤雨般落在了他身上。
雷鸣的暴响褪去。
日光重新突破云层,照在了空中那人身上。
洛千荒依旧一袭赤红华袍,外绣金色滚边,只是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了多处焦黑。
“你够了没?”他咬牙切齿握紧手中长剑。
被他注视着的风不度,只不过掸了掸衣摆上的灰,见他这副比自己狼狈了不知多少的样子,嘴角微不可查往上一翘。
然而以洛千荒的目力,怎么可能捕捉不到这一丝笑意,他暗自磨了磨牙,“别想再耍这种小手段,不妨拿出点真本事给我看看!”
语毕,他将长剑一抛。
连同身后四道长剑虚影一起,分化为八柄华光璀璨的金剑。
仿若流星失坠,八道金剑朝着地面齐齐落下,起初只不过划出细小金芒,可后来长剑剑身越变越大,伴随燃烧而起的熊熊烈火,如同八根顶天立地的天柱,轰然砸落地面!
山摇地动的震颤感过后,烟尘徐徐飘散。
八柄屹立的金剑自剑身处燃起火苗,那火焰逐渐流窜向地面,竟如铁锁般相连,牢牢封死住了阵法的八个方位。
洛千荒哂然一笑,“这下看你怎么布阵。”
他打了个响指,火焰顿时拔高,狂乱摇曳着,就像炼狱里的场景重现人间。
“就这样被烧死吧。”
漫天火光中,风不度无声一叹。
八卦阵本是与他最为契合的阵法,即便修为不够也能发挥最大威力。
眼下一轮攻击后,洛千荒只是看着狼狈,实则分毫伤都没受,哪怕他换成更为复杂玄妙的阵法,也顶多周旋一二。
若是在风家,利用家主令启动风家大阵倒是能压制住他。
可现在在祁家。
这招他本来不想用的。
风不度抬手,却只随意拨了拨碧玉扳指。
就像有什么东西一同被拨动。
他漆黑的眼中亮起星辰似的光点,无数散落于寰宇的星子连接成线,绘成一副神秘转动的星图。
火势忽然弱了下来。
不,那更像凭空被收了回去。
张牙舞爪的火舌乖顺贴伏回地面,又沿着一开始的轨迹流回金剑。
再然后,沙石重聚又消失,飞溅的泥土碎块平铺回原来的位置,八柄金色巨剑明明无人操控,却缓慢地升空。
这是——
时间倒流!
洛千荒瞳孔刹那缩紧,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快,可还是来不及。
八柄巨剑遵循来时的路径,以更快的速度飞回。
逐渐缩小的金剑毫不留情洞穿原主人的身体,重归最初的位置。
洛千荒咳出一口鲜血,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
即便他存着戏弄的心思,大费周章封住阵法方位,即便那人动用的是时间规则。
可区区元婴期竟敢伤他。
洛千荒忽地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啊!”
“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吗?”他毫不在意地擦去唇角血渍,遗漏的几丝猩红为那张俊美冷戾的脸更添惊心动魄的艳色。
“自我介绍一下吧。”
他的语气终于郑重起来。
“我名为洛千荒,圣宫日属十天干之一,上章殿殿主,主修太玄剑意。”
“九为至阳之数。”洛千荒再次握紧长剑,“刚巧,太玄剑意共有九剑。”
他高举长剑,剑尖恰好与浩大日轮相对。
眉心金纹浮现丝毫不亚于日光的亮色,他居高临下睥睨的眼中同样亮起金芒。
其余八道金剑虚影环绕周身,构成另一轮更为盛大,更为夺目的太阳。
“有本事让我使出第九剑。”
他说:“你可以满怀荣幸地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