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是时候装逼了》最快更新 [lw77]
血涌般的锦锻汇聚成一颗庞大的茧,蠕动数息后,退潮似的散开。zicuixuan
夏玖的四肢与躯干上被数条猩红的虚影缠绕,吊起手臂,头无力垂着,悬挂在了半空。
就像蛛网中牢牢粘住的蝴蝶,翅膀破烂不堪,只能垂死挣扎。
至此,献祭大阵的准备已然完成。
“宣儿,动手吧。”祁夫人淡淡地说。
修士的寿命动辄成百上千,为了今日她不过筹谋了数年,相较而言是一个短的不能再短的数字。
可她从未有哪一刻觉得时间像这样漫长。
就连区区三日的等待,都折磨得她无比心焦,就怕因为自己一个疏忽,毁了全盘算计。
只要过了今日,只要祁宣按照她所想的启动了阵法。
就不会再有族中天赋极佳的弟子无缘无故惨遭毒手,不会像她一样受人暗害让腹中胎儿落下病根,更不会在家族每每有起势之际功败垂成!
她那时常遭受无妄之灾的家族,她那饱受病痛折磨,可怜又可爱的孩子,就能得到救赎!
“动手啊!”祁夫人急切看着祁宣,眼中藏着一丝脆弱又孤注一掷的希冀。
成功近在咫尺了。
只要,只要——
……
为什么,还不动手?
祁宣站在高台上,方才以铺天盖地之势涌来的红绸,不约而同避开了他所在的地方,肆意横流的血河间,唯独他脚下像是淤泥里一块净土,苦海中仅存的礁石。
他仰头注视着被高高悬挂而起的夏玖,看她纤细到一折就断的四肢,无力低垂的头颅,初见时的鲜活与狡黠不复存在。
身上披挂的锦缎,仿佛地狱里罪人流淌的鲜血。
祁宣抚上自己的胸口,掌心传来微弱的跳动,就像风中摇摇欲坠的残烛。
他闭上眼,再睁开后却只是回身,微笑着冲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
“祁宣!”祁夫人盛怒至极,咬着牙气得手直发颤。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她指着病弱消瘦的青年,恨声道:“既然你不愿,那就由我来!”
说罢,祁夫人掐指捏诀,法阵光芒大亮。
天空被血色结界笼罩,地面铺展开枝蔓般的猩红脉络,天与地之间处处悬挂红绸。
仿佛天地本为一体,拦腰斩断后挂着藕断丝连的血肉。
这法阵没有符文,更没有需要按照秩序运转的什么东西,就像最原始的,人类尚未通智时如同野兽一般本能的杀戮与血腥——
活祭。
法阵正中央,本以为羔羊般被吊死在祭台之上的祭品却突兀睁开眼。
“小苍。”
夏玖轻声唤道。
“上铜祖!”
刹那,一道青光以她为中心涌现。
光柱直通天际,淡青色的光空灵而澄澈,仿佛春日绿柳,净水湖泊,甫一接触就将血色结界洗涤殆尽。
猩红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青光落入山林原野,白玉琼林抽枝生长,蜿蜒的枝条搭建出冰雕雪砌的珊瑚丛,旷野之上萌发新芽,和着或近或远的浓翠淡绿在风中徐徐摇曳。
如活物血肉般浑浊的红锦色彩转淡,变得与寻常布料无异,包裹住修士的大茧层层滑落。
束缚住夏玖手脚的虚影轻柔地垂下,将她放了下来。
她看着这春回大地的景象。
“在过去思想尚且蒙昧的年代,古人将山川与田野视为阴性,在其中放置象征男性的物件,就代表阴阳调和,祈求来年五谷丰登。”
“虽然铜祖确实有一层暧昧的含义在里面,但放在眼下这个情景,显然是无关了。”
“所以小苍。”夏玖沉声,“你把铜祖往哪儿附灵了?”
苍梧:[你身后。]
它还颇为自得地矜持邀功,[作为阵法的中心节点,虽然形状不合适附灵,但此次情况特殊,我帮你增幅了效果,勉强成功了。]
夏玖:“……”
她身后,好像只有一块石碑来着。
划重点,一块很大,很显眼,很令人社死的石碑。
夏玖咔吧咔吧抬起脖子,宾客席位上,修士们挣脱了红绸,灵力却并没有回来,而是顺着献祭阵法流向了漫山遍野的新芽。
铜祖只是将阵法结构转变,将血祭变成了祭祀丰年。
但这也足够了。
不适感褪去,眼前血色缎带滑落,灵力不再如开闸洪水往外流,那阵虽明亮却并不刺眼的青光成了修士们的救命稻草,一时只觉得无比的神圣。
他们掀开眼帘,正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散发的光拯救了他们。
顺着朦朦胧胧如清晨薄雾的光,他们见到了光芒中心的高台上,身着嫁衣的绮丽女子,和她身后一块高大的青铜器物。
熟悉的轮廓,顶端圆润下端笔直,居然还是底部相连的两根,各自昂首向不同的方向,凹出个风骚的回旋镖造型。
独自屹立于茫茫天地间,将不屑一顾展现得淋漓尽致。
修士们:“……”
他们呆住了,一个个石雕似的僵立在原地,紧接着,被前所未有的愤怒冲昏了头脑。
“祁夫人,你什么意思!”
“费尽心思献祭我等,难道就是为了这腌臜之物!”
“我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并不觉得夏玖一个凡人就是救了他们的人,结合流失的灵力,他们反而认为祁夫人献祭出了岔子才导致如今的结果。
修士们气得面色通红,浑身都在哆嗦。
感情他们命都差点没了,换来的就是这种鬼东西。
这得是多丧心病狂!
高空之中,全程看戏的洛千荒同样将铜祖明明白白收入眼底,想起自己一开始接到的任务,他扭头问身边手下,“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说好的血祭呢?
怎么变成这玩意儿了?
他的眼中闪烁着清澈的迷茫。
手下也被整得不确定了起来,“应该,没来错吧。”
众人质问的中心,祁夫人怔怔望着天空。
血色结界褪去,献祭大阵失败了。
一切美好的预想皆成为了梦幻泡影,什么家族振兴,子女康健不过是一场笑话。
这位强势又不择手段的家主缓缓捂着脸,腰身佝偻,指缝间溢出颤抖到快要哭出来的笑声。
笑够了,她放下手,脸上一派死寂般的平静。
几乎是第一时间,她锁定了罪魁祸首。
“是你!”
祁夫人的眼中血丝密布,希望与绝望一瞬倒转,仿若翻覆的洪流,所有由此而生的期待尽数化作了更深刻的恨意。
恨不能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被她如恶鬼般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夏玖不为所动,揉了揉酸痛不已的手腕,停顿片刻后灿烂一笑,比出个v字型剪刀手。
“耶~”
形状恰与身后铜祖重叠。
“你!”祁夫人怒不可遏,可话到了嘴边才发觉,自己连这人名字都没问过。
夏玖冲她做了个鬼脸,“我什么我?”
“我可不是什么风家二小姐的替代品。”
“记好了。”她大咧咧拍了拍胸口,“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唤夏玖!”
也是在这时,她清晰地感觉到,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仿佛穿越至今,与身边所有人都有一层无形的隔膜,被分割在了两个世界。
可现在,隔膜消失了,她就像游鱼入水,终于被这个世界所承认。
苍梧适时笑着说:[恭喜你,气运值入账一百点。]
来不及为此感到高兴,祁夫人已经不管不顾要朝她攻来。
却在此时,一柄眼熟的金色长剑,悄无声息横在了明黄衣衫的妇人脖颈前方。
“我还在呢,怎么自顾自就要打起来了?”
伴随这道空中而来的人声,浩瀚威压排山倒海似的笼罩四方。
全场霎时寂静。
喧嚷着要讨伐祁夫人的修士们一下子闭了嘴。
夏玖也在深海般凝滞的空气里,觉得胸口一阵憋闷,脑瓜子嗡嗡地响,还是苍梧帮她缓解了压力。
庞然威压集中在祁夫人身上,将她膝盖压弯,身形硬生生矮上一寸。
“闹剧差不多该结束了。”
洛千荒勾了勾手指,长剑离祁夫人脖子又近了些,只稍微触碰到皮肉,就划开了肌肤,留下一道鲜血横流的口子。
“说吧,这献祭法阵是从哪儿来的?”
他终于说出了圣宫此行的目的。
“你们祁家要做的,无非就是获得上古之物,从而对付圣宫。”
洛千荒手一指祁家禁地,“地点不难找,圣宫里也有记载,就在那儿。”
他瞥了眼夏玖,然后毫不在意挪开视线,“献祭的人选也不难找,异族混血这世上大把都有,只是出挑的几个都加入了圣宫。”
“可这阵法,就不是区区祁家该有的东西了。”他咧了咧嘴,瞳孔微睁,逼视祁夫人。
“告诉我你从哪儿得来的,我饶你不死。”
祁夫人闭口不言,面色发白嘴唇紧抿,任由鲜血流了满身,宛如一具即将枯死的尸体。
洛千荒眉毛皱起,“啧!”
他最讨厌这样抵死反抗,做无用之功的人。
见他面上浮现隐隐不耐,有修士大着胆子开口,“会不会是风家?”
洛千荒看了过来。
那修士被吓了一跳,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众所周知风家擅长阵法,而此次又是祁家和风家的联姻为借口。”
“会不会是风家出人出阵法,祁家准备地点。”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也逐渐弱了下来。
真照自己所述,风家出人又出力,祁家才做那么点事情,可不就显得冤大头了起来。
还不如直接吞并了祁家呢。
被他矛头所指,风不度只是转着手上一截玉扳指,一派巍然不动的神色。
他明明一开始就坐在祁夫人身旁的位置,却像从一系列事件中隐身了一样,隔岸观火,置身事外。
总算被人注意到,还有他这个疑似帮凶的存在。
“不可能是风家。”
“因为——”
洛千荒忽地一笑,笑容中充满了恶意与嘲弄。
“将今天这件事通报给圣宫的人,就是他风家家主风不度!”
“!”
所有人霍然转头。
目光汇聚的中心,风不度总算停下了转玉扳指的动作,抬眸静静与洛千荒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