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等你看清真正的我
“爹爹……”
“我刚才在枯井底，看到了冯少爷。”
“不止五官、心脏、丹田…他浑身上下都插满了钢钉，像只刺猬一样，但还活着，在抽搐。”
闻此，黎清猛然顿住的脚步，有些意外，“冯少爷被献祭了？……还是被他家的老仆人献祭的？？”
被自己家仆人献祭，听起来其实有些地狱笑话，但这件事本身确实也很讽刺。
冯少爷为了利益，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孩儿，又使多少家庭失去了女儿，如今却也落得个被献祭的下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浑身都被刺上了钢钉。
不过，何老仆把冯少爷献祭是要做什么？
其实对于何老仆献祭玩家这件事，黎清一直都有一个困惑的地方，献祭是有利于冯家人的，但何老仆又不是冯家人，作为一个仆人，会这么忠诚？
而且，如果是因为忠诚的话，他现在就不会选择将冯少爷都给献祭了。
“你们知道总是被关在一个地方无论如何都出不去是什么滋味儿吗？”从石像后方走出来的何老仆没有预兆的幽幽开口。
黎清循声看去，就见对方满手是血，身上也被蹭上了些血迹，应该是搬动方博然时沾上的。
“我在冯家勤勤恳恳工作了几十年，到老了，也培养出接班人了，马上就能脱离冯家这个大染缸去养老了……”
何老仆说出这段话语气中满带沧桑，他步履蹒跚的走到案桌旁，似乎刚才搬运方博然到枯井处，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但是，你们这个所谓的求生游戏，却又生生把我这半截入土的人困在了冯家！”
听到这儿，黎清是有些不以为意的，无论怎样，何老仆助纣为虐是事实，他所谓的‘勤勤恳恳’，就是帮冯家一起残害那些无辜的女孩，所以哪怕游戏场把他困一辈子，都算是便宜他的。
而何老仆还沉浸在愤愤的情绪中，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方才由于气愤而高喊，却又因情绪激动而气短，现下还在发出剧烈的咳声。
“咳咳…咳……”他缓了口气，才继续开口，“冯家能拜邪神求运势，我也能拜！我不像冯家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求得只是他能将那什么鬼系统赶走，让我离开冯家！”
“为此，我做了很多尝试，如今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神祖终于将那只怪物封井的东西腐蚀掉了……”
“你才是怪物，你全家都是怪物。”木棂棂极为不满的念叨。
然而何老仆已经陷入了癫狂忘我的境地，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我为冯家做了那么多，辅佐冯安途大半辈子，等他也沦为容器，我又辅佐他的孙子，如今也该冯家为我做些什么了……”
随着他的话音，地面开始震动，头顶也有灰尘落下，而震源似乎就是何老仆身后的邪神石像。
“若论和容器最适配的祭品，那自然是血亲啊，不用其他多余的步骤，就能轻易建立起联系。”
“准备好迎接神祖吧，你们都将成为答谢宴的菜品——这将是为完成我心愿的神祖所设下的答谢宴！”
何老仆说着，突然两手抓住案桌，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其掀倒。
之前桌下是一片阴影，又有何老仆挡着，所以看不清，现在桌子被掀翻，经由微弱的亮光众人这才发现，这案桌下竟躺着一个人。
那人骨瘦如柴，垂暮老矣，干瘦的像枯木一般，而在场的玩家只有黎清认识他——这个老人就是之前在付安然梦里的，与她拜堂的那个冯安途。
地面的震动还在持续，石像也出现了些许裂缝，但何老仆却没注意到这些，他神情激动的听着冯安途口中的梦呓，期待着对方的苏醒。
——或者说，他并不是在期待冯安途苏醒，而是在期待能实现他愿望的邪神苏醒……
然而黎清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邪神会满足于次次寄宿在人类的躯壳里吗？
也不知道冯家二十几代人供奉的数不胜数的祭品，到底有没有将这个邪神喂饱——饱到能撑破封印的程度。
黎清仰头警惕的望着石像，正思索间，就听到何老仆的一声激动的惊呼，“邪…不，神祖，神祖大人，您终于……”
“呵……嗬呃…老、老何”
冯安途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唤，虚弱到几乎是气声，但如此微弱的几个字，却让何老仆眼神骤变，笑容僵硬在脸上。
因为，只有冯安途才会喊他老何——醒来的根本不是邪神，而是回光返照一样的冯安途！
与此同时，玩家们也注意到了二人的情况，只不过真正吸引他们注意的，是系统突然传来的声音。
系统公告【各位玩家请注意，本场最终目标——‘完成冯老爷的委托，使冯安途苏醒’现已达成，通关出口于冯家老宅大门处开启。】
【异常！异常！本游戏场守关boss‘邪神’即将突破封印，游戏难度大幅提升中，请无关玩家尽快逃离！请无关玩家尽快逃离！】
系统音传入每个玩家的脑海，对面高大的石像也随之大幅度震颤，刻着符纹的碎石块纷纷掉落在地。
系统私人播报【玩家黎清，由于您还未完成个人主线任务，故而通关出口将暂不对您开启，距邪神突破封印还有三分钟，请您尽快做出抉择。】
【杀死邪神】or【杀死邪神】
“？？”这是看何老仆提前把这场的献祭仪式完成了，怕我抓漏洞，所以直接耍无赖现场改选项是吧？
好好好，这个游戏场原系统很懂他嘛。
黎清虚起眼睛，有种被预判的感觉，因为他在看到选项前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想走这个漏洞来着，毕竟想办法杀死一个实力未知的邪神还是蛮麻烦的。
所以相比之下，他更想尽快结束游戏，去专心处理自己的…私事。
然而，随着石块掉落，熟悉的压抑与滞闷感扑面而来，体内鬼气霎时震荡，黎清怔愣一瞬，歪了歪头，随即扯起一抹森然的笑，顿时改变了偷懒的想法。
“原来是因为你啊…扰得我一整场状态都怪得很，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崽种。”
此刻黎清面对邪神的态度，已然从一个单纯的个人主线任务，变成了私人恩怨。
嗯……准确来说是仇怨。
黎清上前两步，边活动筋骨边开口，“木头，带他们去通关，我……”
“不行。”
黎清还没说完就被白木熙冷声打断，待他诧异回头就见白木熙正神情严肃的盯着自己。
“这次，你别想赶我走。”白木熙眉头紧蹙，难得违背了黎清的指令。
黎清方才的自言自语他全听见了，邪神就是导致黎清状态异常的原因，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放任黎清独自面对。
而且他也不想再让黎清离开自己的视线了，他会担忧，会产生无法遏制的心慌。
“……”黎清怔怔的看着白木熙，本想坚持劝说对方离开，因为如果他去对付邪神，就肯定会暴露自己与人类的不同之处。
但当他对上白木熙忧虑的眼神时，就怎么都开不了口了。
“爹爹，我带他们去通关出口。”木棂棂在他俩对视几秒后就果断开了口，她心智成熟，虽然不知道详情，但看得懂状况。
黎清抿了抿唇，避开白木熙的目光，对木棂棂点了点头，“把付安然和兔砸都带走，保护好那三个人类，都欠我账呢……尤其是那个黄头发的，给我问清他的个人系统编号再让他出去。”
木棂棂重重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下了，兔砸也收回了几只猛兽玩偶，跟在神情担忧的三个新人玩家旁边。
而被重点提及的黄毛此刻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巨额债务了，甚至焦急的抹了把泪，“哥——”
“嘘，走，现在就走，赚积分赶紧把我的账还上。”黎清挥手赶人，示意木棂棂赶紧用细线把他拽走，不然这三分钟时限还不够他“吐露衷肠”的。
待木棂棂和兔砸带着三人与一只飘忽的鬼快步跑走后，黎清才将视线重新放到白木熙身上。
他踟蹰一瞬，清了清嗓子，再开口却还是声音发紧，“你记得，躲远点。”
说完也没管白木熙的反应，就转身再次看向石像，双手攥了下衣角。
不过，他还是没将鬼气太早的放出来，万一……
哗啦——
水流倾泻而下的声音将黎清从焦虑紧张中唤回神，他抬头看去，就见邪神石像上方有池水混着淤泥涌下。
大抵是石像头颅的封印也开始出现了震荡的缘故……
黎清神情淡然，随意挥手便将拘魂索唤出缠在手臂上，时间点滴流逝，池水已经淌到了脚底，石块的掉落速度也逐渐加快，露出了邪神的真身。
不出意料，贼丑。
原本被石像外层包裹的莲花座，内里藏着的其实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黏糊糊的触手状根须，血淋淋的，隐约能看出肌肉纹理，故而更像是没骨头的人肉。
顺着这团触手向上看，石像原本结佛印的手也在外层脱落的情况下原形毕露，似是人手却只有三根手指，满布血污的利爪看起来很是危险。
而且，这个邪神还不只有一双手，在其身后还有数不清的手臂在空中摆动，像是千手观音的崩坏变异版，并且他的主体还是人形的……
代表着封印的石块尽数脱落，邪神不再是一座不会动的石塑，这个庞然大物利用蠕动的触手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荷花池彻底塌陷到地下，淤泥浇了邪神满身，显得更恶心了，但黎清此刻却没工夫嫌弃这些。
他发觉情况不对，转身拉住白木熙就向地道出口跑——邪神太高大了，在地下打起来绝对会导致塌方，他是鬼倒无所谓，但白木熙是人类，会被砸死的。
至于祠堂的其他npc，佣人早就在猛兽撤离后就跟着逃走了，但是半死不活的冯安途与像是失了魂的何老仆，他俩还留在原地没有离开。
不过黎清没心思管那么多，而且何老仆不是还要请求邪神帮他脱离游戏场的控制吗？现在邪神本体‘复活’，岂不是正好。
只是希望那邪神的真面目不会让他太失望…或者，吓得魂不守舍到忘了许愿的程度。
黎清与白木熙先后爬梯子回到了地面，后又即刻出了耳房来到宽敞的室外。
当他们刚刚走到院中央就听到一声巨响，是几条血淋淋的触手将二进院的正房压塌了，废墟直接砸进了地下祠堂，地面也出现了一道断层。
黎清拉着白木熙后退数步，下一刻就见触手又迈了上来，双方距离再次拉近，他们甚至都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腥臭味儿。
“你…你要不去大门等我？”黎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白木熙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后退了几步，“我能自己躲着，不会妨碍到你的，要喝葡萄汁吗？”
“……不用了。”黎清皱了皱鼻子，认命转身，抬头望向正在迈上地面的邪神。
他抓着拘魂索的手紧了紧，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还是打算用人类的形态搏一把。
如此想着，黎清便助跑两步，双腿蹬地猛地起跳，同时将拘魂索甩向邪神。
锁链被甩出去的瞬间就开始无限延长，一圈圈将邪神庞大的身躯捆住，又灵活的绑缚他千百条手臂，试图将其束缚。
然而面对黎清以往百试百灵的招数，邪神只是晃了两晃，便轻易将拘魂索扯断，断裂的锁链被他躯体表面的粘液腐蚀，顺势融进体内。
“好东西啊，没想到本座刚复苏，就有如此上等的‘贡品’？”那邪神吸收了拘魂索的残片，桀笑两声，如此说道。
“啧，强盗。”黎清平稳落地，并即刻向后退了几步，仰头眼神不善的望向走上地面的邪神。
锁链被扯断，唯余黎清手臂上缠绕的一节，残片都没来得及回收就被抢走了。
拘魂索是烙印在黎清魂体上的器物，即使是残片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其他东西吸收，但这种情况下，若是想将其夺回……
果然，以人类之躯是对付不了这东西的，野鸡邪神也沾了‘神’的边儿啊。
黎清闭上双眼幽幽叹了口气，再度睁眼却没敢回头看白木熙，视线对上虚空，也终是避无可避。
“木头……”
白木熙的视线始终都落在黎清身上，一刻都未离开。
“等你看清真正的我，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喜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