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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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大族当然瞧不上这么一个区区主薄,唯有高官大儒才能让他们高看一眼。yousiwenxue
但谢家并不是什么大世家,家中唯有一个谢兴做了县令。
虽然近两年来有了些还不错的名声,到底还是底蕴单薄了些。
不过是办了一个小小的家学,此番能请来一位学识渊博,还做过主薄的夫子,可以称得上幸运了。
“既如此,妾身便吩咐人去把东厢院腾出来收拾干净,以便朱先生祖孙二人及随从居住。”
谢兴颔首道:“劳夫人操心了。”
崔夫人端庄微笑:“郎君哪里的话,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夫妻二人说出这些事情来,目的是当着在座众人的面,表达两位当家主事人对朱先生的态度。
同时也让众人简单了解一下这位未来的朱夫子,对其态度尊重些,不要将人冒犯了。
该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时间离就寝也还早,谢兴便叫上谢琪去了前院书房。
几位妾室虽有些许失望,但也都还盼着谢兴晚上能来自己的屋里,向崔夫人行过礼告退后,各自带着孩子们回屋了。
谢芝则是随着崔夫人去了正房。
崔夫人毕竟是个成年人,且个子也高腿挺长,步子迈得稍大些,谢芝这个小短腿都要快走几步才跟得上。
为了协调谢芝的步子,崔夫人刻意走得慢了一点,好让谢芝跟得轻松些。
“可怜的琪弟,又被父亲叫去考较功课了。”谢芝装模作样的心疼了一下自己这个才七岁的弟弟。
崔夫人斜睨了一眼谢芝,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在说谢芝演得太假了。
谢芝也不觉得尴尬,她本来也没有多真心实意。
这个人的遭遇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焉知谢琪自己是否就期待着父亲的考较呢?
“这是终于想明白了?”
母亲这是叫她知道了自己一些真实性情,便也开始不怎么掩饰,决定放飞自我了?
谢芝冷不丁被刺中膝盖,心里如此想到。
“阿娘都如此费心为女儿谋划打算了,女儿再继续顾虑犹豫,岂非让阿娘失望?”
回到正房,崔夫人打发了其他人下去,就剩下几个信任的人轮流在身边伺候。
“哦,那这是想要什么东西来找我了?”
“知女儿者,阿娘也。”谢芝冲崔夫人灿烂地笑着。
“说说看。”她好整以暇地坐着,准备听听谢芝又要些什么东西。
“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物,女儿就想要一些木牌,还有一些样式特别的桌案和坐具,若是有那种大花瓶就更好了。”
“若简单改一改布局,怕是没什么用。”崔夫人不以为意,这些东西确实不稀罕。
也就桌案和坐具稍显麻烦了些,但谢家本就养了木匠,只要不用些名贵木料,也不雕些复杂的花样,也就两天的功夫。
“本就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不过要多费些功夫罢了。”
谢芝也就知道那么一点图书管理的知识,除了把书籍文册分门别类重新整理摆放一番,其余便只能从布局器具下功夫了。
崔夫人是见过谢芝房里是怎么摆弄她那些书的,虽算不上多么巧妙,也还是有些可称道的地方的。
故而也不再多言,只摆手示意身边的绿禾。
绿禾福了福身,转身出去了。
这会儿是申时末(大概将近下午五点),又是夏天,虽已用了晚膳,其实天色还大亮着。
尽早吩咐下去,木匠那边才好提前做准备,也不至于因时间紧迫,以至于太手忙脚乱。
也许是习惯了这古代的作息,谢芝还为自己这么晚了还为木匠带来工作感到了有点小愧疚。
不过也不多,就那么一点点,多了谢芝真的没有。
毕竟曾经的谢芝,还体会过更惨的。
惨到什么程度呢?
这不,都转世了呢,就是忘了喝孟婆汤。
书房。
谢兴端坐在书案后面,谢琪微微躬身,立于其身侧。
他考较了谢琪一番,心里还算满意,笑着夸奖了一句:“不错,知道和弟弟们玩耍也不能落下功课。”
谢琪本来还期待着父亲的赞许,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些忐忑。
他谨慎地回话:“孩儿想着自己身为兄长,虽然要以身作则学习好功课,但也不能与弟弟们生疏了情分,故而这几日陪着弟弟们多玩耍了几回。”
谢兴非常重视他的这个嫡长子,对谢琪有很高的期待,故而平日里要求严格了些。
但二郎和三郎也是他的子嗣,他当然希望几个孩子之间兄弟和睦。
因此他欣慰地拍了拍谢琪的小肩膀:“不错,你能认识到这些,说明这功课学问才是真的学到心里去了。”
谢琪听到父亲说的话,心里提起的那根弦才慢慢松了下去,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阿耶和阿娘还有长姐教导的,孩儿不过是照着阿耶和阿娘长姐教的做罢了。”
谢兴摇了摇头:“谦让是件好事,不过在阿耶面前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谢琪没说话,只是那双大眼睛里,满满的透着孺慕。
“还有三日,你们未来夫子就要到府里了,到时候要在你们夫子面前多请教请教学问。”
谢兴脸上露出有点复杂的神情,似是不知道如何表达。
沉吟几息,想到谢琪的性情,最终还是没有说得那么直白:“朱先生学问渊博,性情直爽,又经历丰富,你们以后可以多与其请教询问这些方面,增长些见识。”
“凡遇事,你要多学多问多思。身为家中的嫡长子,你和你弟弟们走的路不一样,以后我和你母亲对你还会有其他的安排。”
谢琪沉声道:“孩儿谨听父亲教诲。”
……
谢芝陪着崔夫人聊了会天,回去自己院子时,已经暮色降临,唯有天边还残留着几朵金黄色的霞云。
路边草丛边、墙角处,传来一声声虫鸣。这些虫儿们热闹的歌声衬得四周更加宁静了。
谢芝心情也很平静,她微仰着头,只觉得天地广阔,人的存在是如此渺小。
一个人是渺小的,于是人就学会抱团。这个“团”大了,就要讲究规则秩序,以便于更好的抱团,于是有了聚落和社会。
但每个人都有思想,独立的思想组成了人的精神与灵魂。
谢芝的灵魂渴望自由,渴望能对自己的人生有决定权。
她不会去可怜谢琪,也轮不到她可怜谢琪。
因为他身上虽然承担着很多压力,可他是被很多人期待着的,他的人生拥有很多种可能。以及很重要的,很多次试错的机会。
谢芝也不会去羡慕或者嫉妒什么,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唯有走好自己的路,这日子才能过得舒坦。
“女郎在想些什么呢?”琴音见谢芝一脸平静地望着天,有些好奇,轻声问道。
谢芝并没有和她说起自己那些矫情的有感而发,转而问道:“琴音有想过以后吗?”
琴音就明白了,女郎这是不想说,她配合地回答:“也许是想过的?奴也做不了主,全依主母和女郎的安排就是了,只要不把奴赶出去就好。”
谢芝故作惊讶:“你怎么会觉得会被赶出去?琴音绣技这么好,我可离不开你!”
琴音知道女郎在开玩笑,同样故作伤心:“奴只有绣技让女郎舍不得吗?”
“嗯……”谢芝假装思索,道:“还有什么吗?我怎么想不起来?”
说着说着,谢芝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轻咳了咳,谢芝随口问:“琴音不想做个自由身吗?”
琴音抿嘴轻笑:“奴父母家人都在谢家,若是离了谢家,奴一个女儿家,也不知能去哪里。”
二人边走边聊,步履轻快,这会儿已经进了侧院。
这会儿唯有谢芝到了年龄,搬进了属于自己的小院子。
二娘三娘还没到年龄,没有搬进侧院,因此还有很多房间都空着。
眼下没有旁人,她又与谢芝亲近,知道谢芝是什么样的人,故偶尔也敢在她面前说几句大胆些的话。
“外面那些人倒是比奴自由了,可奴也没见着他们比奴快活到哪里去。”
一阵夜风吹来,白天的燥意好像都被带走了似的,空气中唯余草木清爽中带着一丝微苦的气息。
谢芝垂眸,长而翘的睫毛好像也盖住了她眼里的神色,她安静听着。
琴音继续说:“女郎你有所不知,外面不少人都羡慕着呢。大家都知道,府里有主母掌家,只要按照规章制度做事,不犯错不冒犯主人,谢家不会轻易责罚仆从下属。”
“奴在府里做事,风不着雨淋不着的,日子比那靠天吃饭的农户好过不少呢!”
谢芝心情有些复杂,原来做个奴仆,不轻易被打骂责罚,就已经是当下很多人都羡慕的生活了吗?
当今世家林立,圈田占地非常普遍,哪怕朝廷采取了一些措施,也屡禁不止。
寻常老百姓抗风险性很低,一旦有了天灾人祸,劳役赋税便压得人喘不过气。
少田少地甚至没田没地的底层百姓又没有什么出路。能卖身进家风良好有规矩的世家,反倒成了不错的选择。
这种情况,就算谢芝穿成了那龙子皇孙,甚至直接成了那龙椅上坐着的皇帝,也是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