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
齐明轩在省城呆了两天, 就返回了青州。
厂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另外, 跟香江那边也得回话。明瑜说跟那边尽量少写信, 若有急事就拍个电报,组织上来谈话不要发牢骚,要拥护社会主义,要向组织靠拢。明瑜说的那些, 他都记下了。弟妹也跟他说, 回去后向嫂子问个好,学校那边也要注意, 不要随便发言, 更不要轻信别人说的话。
回到家后,齐明轩感到了不安, 就像有什么风潮在涌动一般。
他想, 谨小慎微方是良策。厂子里是以工人阶级为主导的, 思想觉悟高有组织有纪律, 还经常开会学习, 倒是问题不大。教育界就不同了, 从上到下沿用的多是旧日的教职员工,思想上良莠不齐,对社会主义改造也存有疑虑,发表不当言论是在所难免的。
他跟妻子说:“你在学校里可不能受别人的影响啊……”齐太太也就是方老师, 微微点了点头。
她也觉得教育界自成一派,有点脱离群众。现在不是提倡为人民服务嘛,可一些人的思想还没扭转过来, 学校里正开会批驳这一现象呢。
说起来时代变了,就连旧日的称呼都改了,以前外面都叫她齐太太,现在都改成了方老师、方同志。她觉得这个称呼挺先进的,过去女子成家后就被剥夺了姓氏权,这是封建思想的残留。解放后大力提倡男女平等,作为女性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因为这个,她也变得积极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报纸上广播里都在讲“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鼓励大家各抒己见,为教育文化事业献计献策。她就写了一篇稿子想在会上发言,可听丈夫这么一说就把稿子收了起来。她想,再修改一下吧?实在不行就不发言了。
放寒假了,马上就要考试了。
椿芽集中精力复习了几天,准备参加期末考试。这一回考三门,都是基础课。考试时间就安排在了星期天,她觉得过关应该没啥问题。
考试这天,椿芽裹着棉大衣进了考场。从上午一直考到下午,交了试卷觉得猛一轻松。齐明瑜在家里看孩子,时不时地看看手表。本来他想陪着椿芽一起过去,可椿芽说:“明瑜,外面太冷了,还是跟孩子们留在家里吧?”
齐明瑜虽然人在家里,可心却一直挂着。到了黄昏时分,见椿芽哼着歌儿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就知道她考得不错。椿芽开心,他也跟着乐呵,就赶紧捧着一杯热茶送上去,还笑着说:“椿芽同志辛苦了,赶紧喝口水润润……”
椿芽喝着热茶,觉得心里暖暖的。
自从明瑜回来后,她肩上的担子就轻了不少。早晨不用早起,下了班就有热乎乎的饭菜在等着。明瑜跟她说:“椿芽,你就好好歇歇吧,权当给自己放了个假……”
这下可好,孩子不用管了,家务活儿不用干了,还有人嘘寒问暖地把饭菜端到跟前,这日子可真美啊!椿芽是心满意足。
她觉得当军嫂是很辛苦,可苦中也有乐趣。首先,部队上风气很正,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会受到感情方面的困扰。其次,生活条件也在逐步改善,后勤供应十分到位,基本上啥都不用操心。
看看她当兵两年攒了几套军服,够穿好几年的。如果不是爱美,就连服装费都省了。明瑜攒得衣服就更多了,穿不了的都给老家寄了过去。爹和大林二林他们都穿着军服、军大衣,一看就是军属。就连娘都弄了一条军裤穿着呢,说这裤子宽松耐磨,可顶事了。
自从来到部队上,就很少摸针线活了。果果和阳阳的衣裳、鞋袜都娘给准备的,虽然有些土气,可耐穿啊。看着果果穿着花棉袄,在屋里跑来跑去的,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果果已经四岁多了,外套得讲究一点吧?去商店里买衣服很贵,也不一定合身,不如买台缝纫机自己来轧衣服?
椿芽跟明瑜一说,齐明瑜很是赞同。
就趁着星期天,去城里买了一台缝纫机回来,摆在了窗台下面。椿芽兴致一起,就当即打开来说要练习一下。齐明瑜扯着阳阳在一旁围观,见椿芽踩着缝纫机一下一下地蹬着,就说等毕业了也要跟着学学。椿芽心说,那裁缝不都是男的嘛?学轧衣服也无妨啊。
家里添了物件,不光大人开心,小孩子们也很兴奋。
果果还好,虽然稀罕可能管住自己不乱摸乱动。阳阳却是个顽皮的,一会儿看不住就一屁股坐在缝纫机的踏板上当跷跷板。椿芽怕他磕着了,就板着脸训了他一顿。可这娃娃哪里懂啊?还是喜欢摸缝纫机。齐明瑜就把铁支架都包了起来,那都是有棱角的,磕一下可不得了。
转眼到了“春节”前夕。
各单位放假通知下来了。财政局放三天假,椿芽想回家看看。可天冷娃娃又小,实在是不方便。爹娘也写信说,没事就甭回来了,等天暖和一些再说吧?椿芽知道爹娘心疼他们,怕他们在路上颠簸劳累。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一直念叨着俩娃娃。爹和娘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也挂念着哪。
齐明瑜知道椿芽想家了,就攥着她手说:“椿芽,要不等放假了咱就回去看看?”椿芽考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今年冬天太
冷了,果果和阳阳受不了。为了孩子,就忍忍吧?
“椿芽,等到暑期里我就带你回去……”齐明瑜有些愧疚。
如果他在部队上就能陪着椿芽,赶在节假日就能回去看看,可现在却只能忍着。回到家,他把家务活全包了,就是想弥补一下。家务活是繁重的,他只干了这么几天,而椿芽却忙了整整一年,该多辛苦啊?想到这个就觉得心疼,就想让椿芽倚着床头把饭端到她跟前。对椿芽,怎么宠都不为过吧?
赶在放假前,梁部长来省里开会。
他照例过来看看椿芽。听说齐明瑜回来了,就来家里坐了坐。齐明瑜见到老战友,兴致一起就拉着他喝了几杯。他很少喝酒,一杯下去脸就红了。二人说着话,聊着家乡的事儿,很是畅快。
椿芽在一旁听着,抿着嘴直笑。
听说梁部长是开车过来的,就冒出了一个念头。她想给家里买辆自行车让梁部长给捎回去,这样爹娘回村里也方便一些。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住在那院里总有些放心不下,爹娘骑着自行车二十来分钟就到家了,啥时候回去都成。
晚上,她跟明瑜一说,齐明瑜就拍着脑袋笑道:“椿芽,还是你考虑得周全啊,换做我根本就想不起来……”
第二天上午,齐明瑜就去了百货商店。回来时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连包装都没拆掉。他给梁部长打了个电话,说回去时给捎点东西。
梁部长回县里时,就拐到了部队上。椿芽和齐明瑜正等着,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自行车绑在了吉普车后面。梁部长说到了县里,就托邮局的同志给捎到镇子上。原来,他爱人就在县邮局工作,打声招呼就成。椿芽想着他们一家都坐过邮车,就笑了起来。有熟人好办事,以后回去连路费都省了。
有明瑜陪在身旁,这日子就倍感轻松。
“除夕”那天,椿芽去单位上班,齐明瑜就在家里包饺子。到了中午,科室里提前放假了,椿芽就急匆匆地往家赶。到了家,果果和阳阳都已经接回来了,饺子馅也剁好了,面也和好了。椿芽就洗了手,扎上围裙跟明瑜一起包饺子。
椿芽擀皮子,齐明瑜包馅子,配合得十分默契。果果在一旁看着,也想学。齐明瑜就手把手地教她,还说:“果果,一次要少包一点馅子,省得漏了……”
阳阳一见,也跑过来要下手。椿芽就唬着脸说:“阳阳,去玩积木去,不准捣乱……”阳阳扁了扁小嘴,瞅了瞅妈妈就不敢吭声了。他知道妈妈会拧屁股的,可疼了。
见阳阳可怜巴巴的,齐明瑜心一软就想给儿子一个面团,让他捏捏。可一抬头,见椿芽正拿眼瞪着他,就缩了缩脖子。椿芽说过:“米面不可抛撒,小孩子不能玩面团……”他这个做家长的,也要起到带头作用啊。
饺子包好了。椿芽瞅了瞅,明瑜包得是圆滚滚的,就像个元宝。她包得弯弯的,像个月牙。而果果包的那几个是歪歪扭扭的,肚子瘪瘪的,就开玩笑说:“果果,你包的那几个都盛给你吃哦,看看还有馅子没?”
果果瞅了瞅饺子,吸了吸鼻子。齐明瑜一见,就赶紧哄着闺女说:“果果,一会儿下锅了,爸爸吃果果包的……”
椿芽知道明瑜宠起孩子来就没个限度,就暼了他一眼。齐明瑜呲着牙笑了笑。觉得果果包得不赖啊,即便是饺子皮也是好吃的。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迎来了新年。
椿芽给果果准备了一套新衣服,还剪了头发。果果一直留着齐眉短发,衬得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可秀气了,一出门就有人夸。阳阳还小,不知道美丑,椿芽就给他在棉袄外面套上了罩衣,脖子里兜着围嘴嘴,省得口水乱淌。
椿芽今年添了一件毛呢大衣,就没再舍得花钱。见明瑜穿着军大衣,她也穿着,还笑嘻嘻地说:“这军大衣就是暖和啊,出门一点也不受冻……”
初一这天,一家人在营区里逛了一圈,相互拜了个年就算过去了。
初三刚过,椿芽就上班了。到了初六,齐明瑜返回了军校,椿芽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她宽慰着自己说,下一年很快就熬过去了,等明瑜回来就是机关干部,再也不用东奔西跑两地分居了。
一九五七年,全国形势一片大好。
上面继续提倡“大鸣大放”,希望更多的民主人士参政议政。财政局也不例外,这里汇集的都是专业人士,都是有技术有文化的。椿芽未加入组织,算是党外人士。当组织上找到她,让她提提意见时,她立马警觉起来。心说,谁来谈话都不能提意见,要说好的正面的不能发牢骚。
椿芽拿定了主意,就说了一些工作成绩。
按说,各科室都是以转业军人为骨干力量,风气很好,也没啥问题。在这种环境里呆着,她觉得很舒心,也很有干劲,跟组织上说的也都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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