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羊肉焖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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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肥瘦相间的猪前腿肉、半条色泽鲜亮的新鲜羊后腿、一根水润饱满的白萝卜、三颗光滑透亮大白菜再加上半个冬瓜，整齐摆放在裂了个大口的木桌上。mwangzaishuwu
孟初雪和梅香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桌上的食材，再扭头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可置信。
中午对何姑姑久久未归的担忧，此刻已经变成震撼。
在孟初雪印象里，哪怕手里有余钱的时候也换不来这样丰盛的食材，更别提经历了一场病，上下打点散了不少钱。
“何姑姑，这些食材都是您带回来的？”梅香眼睛瞪得滴溜圆，声音微颤，不敢相信眼前景象。
今日，梅香和孟初雪出去寻了一圈，太医局、膳食局几个何姑姑可能去的地方都去了，都没有找到她。
就在两人急得团团转之时，何姑姑踏着暮色，提着大包小包归来。
“路上偶见了多年未见的同乡，因着从前的交情，便同多聊了几句，能得到这些食材也是缘于他的格外关照。”何姑姑瞥见案板上的面条和葱，眉眼染上笑，“这是给我留的午食？梅香心真细。”
何姑姑是个干练女人，体型高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做的事来风风火火，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戒备。
平日里，便是笑也只是抿一抿唇角，像此刻眼含笑意、眉眼弯弯的时刻并不多见。
提起这个，梅香便想到午时那碗葱油拌面的好滋味，眼睛亮了起来，拉着何姑姑兴冲冲道：“这可不是我做的，是公主做的。”
孟初雪浅笑，抬眸对上何姑姑投来的探寻目光，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从容。
这个时刻终究还是来了，孟初雪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记忆里原主可能会有的反应，缓缓开口。
“在我昏睡之时，意识竟是清醒的。我深陷茫茫黑暗，寻不到方向，哭喊无人。”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忽现光亮，亮处竟缓缓走出一个仙人菩萨。他赤身而立，头顶有青烟缕缕，袒胸赤脚，手持烧火棍。法相庄严，金身灿烂，端然立于云端。”
“只一瞬，黑暗尽褪，我便醒来了，脑海中各式美味佳肴的做法。今日趁着身子好些，便想试验一番，那成想，真就做到了。”
孟初雪微微抿唇一笑，怯怯看向何姑姑，像一个祈求表扬的小姑娘。
“监斋菩萨！”梅香惊呼，大喜道，“是监斋菩萨，专司监护僧众斋食之职，也是百姓家中厨房挂着的灶王爷。公主定是同他有机缘，才借此机会点化，护佑公主逢凶化吉。”
能再次醒来本就是异事，只是身边人失而复得的喜悦过盛，并未怀疑什么。孟初雪把两件事同时拿出来说，希望能增加几分可信度。
将死之人尚能复生，有了一身厨艺好似也算不得是什么怪事。何况事过必留痕，唯有鬼神之论不可查，仅在人心。
这是孟初雪能想到最好的说辞了。
孟初雪面上不动声色，暗自观察何姑姑的表情，见她神情无异，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今后信徒定会时刻感念菩萨恩赐，参拜进贡，以保菩萨香火不断。”
模样极为虔诚——孟初雪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说罢，何姑姑伸手抚摸孟初雪鬓角的发，眼眶微微湿润：“我们公主真是不一样了。”
孟初雪望着这个与前世的她同龄的女人，过多的劳作压在她的肩上，她面容沧桑，精神却不颓。
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雾蒙蒙的眼底好似蕴含着无穷深意，孟初雪看不懂。
“公主，今夜我们吃什么？”梅香欢快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孟初雪扫一眼食材，几乎是立刻理出了菜单——羊肉焖萝卜，冬瓜肉丸汤，再加一道炒白菜。
三人都是干活麻利的，孟初雪分工后，几人分头有序行动，丝毫不拖泥带水。
孟初雪洗菜切菜，剁肉馅的体力活则交给了何姑姑，梅香燃柴起炉灶，火星劈里啪啦作响，暖意慢慢蔓延开。
劳动舒展暖和了身体，抵御了冬日严寒，带着对晚餐的期待，心也是暖洋洋的，充满希望。
不一会儿，所需食材便整齐垒在案板上，万事俱备，只待下锅。
七分瘦三分肥的猪肉馅，加了补水赠香的葱姜水，捶打成能在手上挂壁的粘稠状态。羊肉砍成小块，堆成小山。其余调料和配菜也一一备好，齐齐整整，一眼望去，赏心悦目。
锅中水开，倒入料酒，加入姜片，给羊肉焯水。
羊肉是原生态的好羊肉，肉质紧实，略一烫煮，浓郁的羊肉香气便扑鼻而来。前世那些一焯水就弄得满锅浮沫的冷冻肉与之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起锅热油，下入香葱和姜片爆香，焯水捞出的羊肉回锅，加入半勺豆酱，再加入几粒糖霜，下萝卜后加水盖盖焖煮。
咕嘟咕嘟汤汁沸腾，从边缝冒出来的热蒸汽都是羊肉味的。
梅香深吸一口气，光是闻着就香啊，吃进嘴里那不得把牙都香掉咯。
趁着羊肉焖煮的时间，孟初雪伸手捞一把肉馅，用力一挤，虎口处便出现一颗浑圆的肉丸，左手一捻，丸子便落入锅中。
梅香看得好奇，恰好此时火力合适，就去净了手也想捏一捏，哪知一用劲，力气大了，竟挤出来细长细长的一条。
“啊——”梅香长叹一口气，把肉条和手中的肉馅和一和，继续合成一团，毁尸灭迹，“我还是继续烧火吧。”
她便不该期待！梅香一想到长条状的肉丸，脸就发烫。
梅香在家中时，做过肉丸子汤，捏得自然不算好看，但也不会这般拉跨。方才看着公主轻松一捏，竟觉得自己也会了，一松懈力道就掌握不好。
孟初雪低头看着梅香气鼓鼓地用烧火棍戳柴火，不由失笑。
忽然，眼神转向何姑姑，孟初雪手下动作顿住。
何姑姑在一旁翻炒羊肉，左手拿着锅盖，右手握锅铲。悬在半空的锅铲迟迟没有落下，她眼神放空，不知在想写什么。
“何姑姑？”孟初雪喊她，她未应，提高音量，“姑姑，想什么呢？”
何姑姑这才如梦方醒，扭头看向声源时眼里还带着未散的茫然，缓了片刻后笑道：“没想什么。”
“这羊肉可真香，公主见到的菩萨可真神，今后定要多多供奉，多进香火。”
孟初雪蹙眉，下丸子的动作慢了很多。这话，方才何姑姑已经说过了。
锅铲与铁锅碰撞，唰唰唰——富有节奏的几声，何姑姑又变成了那个动作利落风风火火之人。
但愿是自己多心，孟初雪压下心头疑惑，专注手下的食物。
肉丸子随着水飘动，一上一下格外灵活，再下入冬瓜，适量油盐，等待煮熟便可出锅。
若想吃得重口些的，可以先将冬瓜加油盐和豆酱炒一下。孟初雪想做一份清淡的汤，保留冬瓜的清甜爽口，便直接下了生冬瓜。
最后清炒白菜，只加少许油盐调味，炒至断生，最大程度保留原有的蔬菜清甜。
昏暗的油灯下，刚出锅的菜还在冒着热气，白烟缕缕而上，甚是诱人。
梅香眼睛像是被吸住了一样，牢牢锁住几道菜，恨不得额间再长一只眼，好一眼专注一道菜。
待孟初雪和何姑姑都动筷后，梅香才兴冲冲执箸。
羊肉焖得软烂，筷子一夹，被酱汁包裹着的皮肉便一颤一颤，直叫人心尖也跟着颤。表皮软嫩爽滑，入口即化，瘦肉紧实却不柴，一口下去，满嘴爆香。白萝卜透亮，虽染上色泽鲜亮的褐色酱汁，却不失鲜甜口感。
再尝肉丸，，鲜嫩爽滑，劲道十足。铜钱大小的肉丸一口一个，咬破开来，咸香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吸溜一口，进了胃，可谓是唇齿留香。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长芳殿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从第一口开始，梅香的赞叹声就没有断过。
何姑姑沉稳，没有梅香那般激动的言语，但从她越来越快的夹菜动作就能看出她是极满意的。
看她们吃得香，孟初雪也高兴，食客的满足和笑容是厨师的终极追求。
孟初雪笑眯眯喝一口汤，清甜且鲜，若是再放几根榨菜，一把虾米，滋味更好。
肉丸汤倒入面碗中，汤泡饭的姐妹版汤泡面便做好了。孟初雪吃着面，忽然有些想念白米饭了，从前她最爱肉丸汤泡米饭，再加一点辣椒油，简直绝了。
可惜的是，这个朝代还没有出现辣椒，辣味靠野茱萸调制。
没有辣椒，将会错过多少美食啊！孟初雪在心中哀嚎，她的水煮肉片、辣子鸡丁、干煸肥肠还有香辣鸡爪……
冬日寒夜，一口羊肉一口汤，胃变得暖烘烘的，一整日的疲乏荡然无存。
何姑姑惬意抬头，看见孟初雪正在一口一口往嘴里送东西，吃得欢快。她嘴角轻扬，倏尔拉平，嘴唇抿成直线，眸色暗了暗，下一刻又恢复如常。
这一微小的举动转瞬即逝，无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