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这不是虚荣，是荣耀
赵蓓蓓肚疼。
疼得生不如死。
疼得想躺在地上打滚。
贴了两个暖宝宝也不够，赵蓓蓓坐在等候室里抱着胳膊，闭目养神。空调冷气开得很足，胳膊上寒毛竖起一波又一波。
中午吃完饭，掐着时间喝了片止疼药，现在看疗效甚微。
脸上看起来还算勉强镇定，苍白的唇色在口红的遮掩下看不出来，冷汗却已经打湿了整个后背。
她每次来大姨妈都疼得天昏地暗，这个月还提前了好几天，怎么也没料到竟然会和面试撞上。
偏偏第一天是最疼的，赵蓓蓓眼前发黑，坐都坐不稳。整个人被揉碎了一样，卷成一团废纸，蜷在一起。
进场前，李老师还很担心：“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赵蓓蓓勉强维持笑容：“还行，就是肚子有点疼。”
李老师跑去给她拿了两瓶热水，忧心地注视着她进了考场：“别强撑。”
赵蓓蓓实在受不了冷气，起身和志愿者协商，看可不可以稍微把温度调高一点。
志愿者跑去研究了半天，歉意地告诉她，空调有些年头了，只能开关不能调节温度，他们只能提供一个毯子。
赵蓓蓓道谢，拿着毯子回到座位上把自己裹起来。
椅子还没有椅背，只能笔挺地坐着。
赵蓓蓓欲哭无泪。
百年老校好是好，设施也挺老。
来的路上，有的楼年代久远，红漆都在剥落，工人们正在重刷。
和缓了没几分钟，更强烈的痛感袭来，赵蓓蓓腰都挺不直了。
别强撑，快放弃吧。
心底有个声音在喊。
不能放弃！
另一个声音在喊。
蓓蓓眉头紧紧皱起。
志愿者同学跑过来问她：“同学，还能坚持住吗？”
能不能坚持住？
赵蓓蓓问自己。
“十三号同学请准备！”远处有同学拿着小蜜蜂喊人。
终于到她了。
赵蓓蓓无比感激，幸好自己的号码还算靠前，替自己做出了选择。
希望这场历劫快点结束吧。
前面每个人差不多也就五到十分钟，熬过这一会，想怎么疼怎么疼。她给自己打气。
“我没问题。”蓓蓓朝志愿者笑。
拧开保温杯，小口小口啜热水，感觉暂时好多了。调整一下衣服和号码牌，慢慢走到等候室门口，安静等候。
前面的男生看起来和老师相谈甚欢，面试房间里不时传出笑声，蓓蓓今天穿着白衬衣黑裙子，站在门口，风吹得有些冷。
男生脸上带着笑意，意气风发，推门而出。
“十三号同学请进房间！”
蓓蓓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三位面试官，两男一女。
“请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第一个问题很常规，赵蓓蓓按着稿子背完一整段，一个冷战她突然回神。
问了几道数学基础知识和解题思路，面试官在桌面上敲了敲圆珠笔，话锋一转。
“你的英语水平怎么样？”
“还可以。”
“口语可以来一段吗？”
赵蓓蓓有点紧张，英语是她的短板，口语这几天尽力练了，但是临时抱佛脚，口音很重。
磕磕绊绊说了一段。
“好，停吧。”
赵蓓蓓的心沉入谷底。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分昼夜的准备，一路跌跌撞撞来到这里，几个问题就结束了吗？
不问一点和数学，竞赛，专业相关的吗？
她准备的资料全没用上。
中间的面试官抬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赵蓓蓓魂都被抽走了。
她的表现确实太普通了。
她鞠了一躬。
说了一句“老师再见”。
脸色惨白。
像个笑话。
手放到门把上的那一刻。
身后传来声音：
“等一下。”
“赵蓓蓓是吧，我还想加一个问题。今天到场的大多都是有突出长处的同学，我看到简历上说，你在高二的时候拿到了全国银牌，可以谈谈你在数竞路上最有趣的一件事吗？”
坐在边上的女老师，温和鼓励的眼神看向她。
赵蓓蓓无比庆幸自己在握上门把手的时候动作慢了一拍。
否则接不上这个机会。
接不上老师给她的善意。
她站回正中央。
三位老师放下手中的笔，都在看她。
他们要的是心里话。
“我……”蓓蓓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数学。”
“或者说，本来没那么喜欢。”
“从小学开始，我就在补习奥数。我根本搞不懂什么数列还是几何。我只是算得快，但我一点都不喜欢。
在我眼里，他们就是复杂的符号，冰冷没有一点感情，是压榨我和小伙伴玩耍时间的武器。”
赵蓓蓓顿了顿，直视老师们的眼睛。
“但是慢慢地，我从中获得了乐趣。我享受解出每一道题的愉悦感，喜欢和同学们一起讨论的氛围。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坐在国赛考场上的那天。我知道旁边的人都很强，但我也不差。落笔的那一刻我很满足，前所未有的满足。
虽然这么说有点矫情吧，但是我真的觉得我很幸运，能比别人早那么多找到一件毕生愿意为之投入的事情，当时我觉得这个奖能不能拿到都无所谓了。”
赵蓓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发现只要能把数学学好，这就是我所向披靡的利器。我能给大家讲题，老师会用欣赏的目光看我，生活中父母也格外宽容，我一开始以为这是虚荣，后来我发现不应该用贬义的形容词去形容它。”
“这不是虚荣，这是荣耀。”
“有自己擅长的一件事，我应该感到骄傲。”
赵蓓蓓很坚定。
这就是她想说的。
虽然可能面试官们已经听过很多类似的表达，毕竟每一个从大赛走过来，今天能站到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感悟。她的这番临时组织的表达，有点土也有点俗。
但她真心诚意。
没有选择说“从小就喜欢数学”，或者“我在数学上一直很有激情和热爱”。
这是准备稿子上的，是从小到大父母们说给亲戚朋友们听的，赵蓓蓓只负责站在一旁腼腆地微笑，耳朵都听起了茧子。
真实的情况是，赵蓓蓓虽然有无数个瞬间想过放弃，但从未后悔。
投入和付出可能不成正比，但她对得起自己的天赋，对得起自己的努力，克服了曾以为不可能的困难，适应了曾以为永远不会喜欢的一门学科。
“谢谢老师，这就是我想说的。”
中间的面试官挑了挑眉，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又问了两个专业性和有关未来发展设想问题。
这次是真的可以出门了。
赵蓓蓓深深鞠了一躬。
走出门的一瞬间，腿直接软了，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周围有同学走上来小声和她说：“你时间比别人长了好多，面试官问你什么了？”
赵蓓蓓说不出话，嗓子里堵了棉花。
摆摆手，瘫在椅子上喝水。
李老师在门口等得忧心忡忡。
看见赵蓓蓓走出来，赶紧迎上去。
“面的怎么样？顺利吗？”
赵蓓蓓嘴一撇就要哭。
“哎哎哎别哭啊！”李老师没见过这场面，家里只有儿子没有女鹅，手忙脚乱给她找纸巾。
“老师，我可太惨了呜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