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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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京郊沿岸的小河上飘着几只野鸭,魏明夷和饶阿菩下了小山,在路口搭了一辆正要回京城的牛板车。mqiweishuwu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大家多为便衣出行,只肖无垠等人骑了马,而魏明夷和饶阿菩来往都是顺着出城的人家走的。
两人运气不济,牛车上摞满枯草堆,坐在其上沾了满身出土,魏明夷不甚在意,两手交叉在颈后,格外悠闲地仰面躺在上面。
阳光略有刺眼,却照的人暖暖的,魏明夷偏了偏头,眯眼看向抱着双膝坐在角落里的饶阿菩。
来时他便注意到了,她似乎不怎么乐意与自己单独相处,而且话也不如之前说多的多了。他摸不到什么头脑,只盯着她反复地打量又打量。
今日她上着藕粉交领短衫,配上白莲蓉比甲,下着同色系的裳裙,换了新的发髻后,这一身打扮,将她衬得更加娇嫩可爱。
想来是受过高人指点了,魏明夷嘴角微微动了动,投向她的目光又柔软了不少。
饶阿菩本是因为不大自在,才低头抠指甲的,但她也不是什么迟钝大王,他频频看自己,她自然是能感受得到,只是不知如何面对,才缩着脖子装鹌鹑。
不过后面她实在忍不住了,转过头瞥了眼他清俊的脸,而后目光落在他手边的唐刀上;“怎……怎么了?”
魏明夷嘴边笑意愈深,轻声回她;“看我。”
阿菩闻言,磨磨蹭蹭的将自己视线挪到他脸上,心里头一直默念他未来会是弋良的夫君,所以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喜欢。
“好看。”他就那么躺着开口,任由树影在身上留下浓荫,同时也让她的心中莫名一滞,“那天见你,就想告诉你了。”
“不过你后来走得太快,我没来得及说。”他从颈下抽出一只手,遮了遮阳,随后坐起,往她身边靠了靠,笑着问道,“你总躲我做什么?”
“没有啊。”阿菩心中隐约生来紧张,确然心动这件事她很难去克制,但如果本能是错的,那就该及时醒悟。
于是她往后挪了挪,与他空出一段距离,有意提道;“弋良在北镇抚司过得还不错,近来只是与傅霁磨合不好,但没太大关系,因为镇抚使……”
“等一下。”魏明夷极微地蹙了下眉,一只手抵在阿菩身后的车板上,盯着她那双无辜又显迷茫的眼,“我不想听她的事……你,知道吧?”
不知道。
阿菩愣了愣,肢体僵硬地摇摇头,心想难不成他们吵架了。可再怎么吵架,也不该波及到自己身上,这不就成了殃及池鱼了嘛。
见她呆傻的神情,魏明夷便知道她没懂,说不准脑子里还在想些其他没用的东西,他叹了口气,伸手屈指弹了弹她的脑门,稍显无奈地开口道;“和我说说你吧。”
他这一弹,更加暧昧,饶阿菩腾一下窜起来,蹦跳着换到了另一边,嘴里含糊嘟囔了句;朋友夫不可欺。
“什么?”魏明夷被她举止惊了下,又没听清她后面说了什么,刚想扭身抓她腕子,便瞧见前头驾车的汉子极其不耐地回头,说了声老实点。
毕竟有求于人,两人相视一眼,后面倒也是消停了。
颠簸了一路,待饶阿菩第五次屁股发麻的时候,终于到达了城门,魏明夷从腰间摸出一小块碎银递给汉子,那汉子来回扫过两人,最后皱眉道;“以后小两口少些折腾,青天白日的,干什么呢。”
听罢饶阿菩还想解释,但被魏明夷拉住,他微微俯身致歉,说了声不好意思,便带着阿菩入了城。
魏明夷走在前面,步子放慢不少,似乎有意在等她,饶阿菩知道,但自己却还是挪蹭脚步,半晌他终于回头,停在原地直直看她。
阿菩抿唇,心知此时再不说些什么,也不好,她扯了扯唇角,手指往旁一指;“既然那件事解决了,我……就不回南镇抚司了。”
春风轻轻掠过二人衣角,携去彼此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唯一共同之处,便是又痛又伤。
魏明夷垂眸,轻轻点头;“回去做些什么?”
她攥起裙角,没敢看他眼睛;“什么都做,赚些银子,平平淡淡的,我很喜欢。”
每天没什么波澜,按部就班,完成老师任务、与弋良大牛吃中饭,聊些八卦、晚间教完小蓉,偶尔也会去乐仙儿那坐坐,看看他话本写得如何。
相比刚得预知书前,她的颓废,她的敏感和自哀,如今已然消失不在,更多的是有一份坦然,并非说没有雄心壮志与抱负,只是她现在更明白什么叫尽人事,顺天命。
魏明夷静静听完,向她身前迈了一步,微微弯下腰与她平视;“这些……在南镇抚司也可以做啊。”
“陪我,不好吗?”他伸手想要轻轻绾去她耳边碎发,可还没等指尖触到发丝,面前的小人却蓦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好。”阿菩咬住舌尖,忍耐着眼里欲显的滚烫,她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明明她已经尽力远离了,为何他还要凑上来;明明他已经名花有主了,为何还要反复撩拨她。
魏明夷的手顿在那处,接着便听到他自嘲般地嗤了一声,他直起身,负手逼近她;“为何?”
为何?他问为何?坏人,他是个坏人!
阿菩连退好几步,后来心头莫名有股火,盯着他使劲推了一把,推完也不看路,扭头就跑。
两人所停留的地方,是刚进城门不久的片路,没什么商贩,多的是来往进城的人。
也就那个时候,城门口突然窜进来一人,身上裹着黑色披风,弓着腰头都不抬地闷着往前跑。
如大黑耗子般的人险些撞倒阿菩,得亏魏明夷眼疾手快,顺手捞了一把她,搂着腰将她箍在自己胸前。
“臭傻子你给小爷站住,竟然敢坐死小爷的甜甜,小爷要了你的傻命。”黑耗子身后,跟了个气喘吁吁的少年,他一袭绀蓝雾纱袍,身上稀稀拉拉挂满许多银饰,随着他的运动,银饰不停作响。
离他不远还有个紫衣少女三步一歇,她和那少年衣服相似,但却少了许多装饰,只背了一个用竹子编的小篓,里头塞满了黄符纸。
她显然是比前头那俩懂些礼貌的,见黑耗子险些撞到人,她脏脏的小脸上透着不好意思,对着魏明夷和饶阿菩鞠了一大躬,用十分不流利的官话说了一句;对不起,随后便继续追了上去。
这一切不过须臾间发生,饶阿菩愣在魏明夷怀里,反应半天,才发觉这个姿势不雅,于是紧忙推开,对他说了声谢谢。
许是为了避免之前的窘迫,她看向几个要消失不见的身影,自言自语道;“他们是汉人吗?”
“看模样应该是。”魏明夷收回手,“但估计不是梁人。”
“不是梁人?”阿菩惊诧,后想了想他们衣着,发觉也对,又继续道;“我看那女孩儿小篓里有许多黄符纸。”
“嗯。那少年身上也有异香。”魏明夷看了眼她,宽慰道,“放心,南镇抚司会有人暗察他们的。”
饶阿菩知道,经过刚才一闹,两人也没怎么在僵持,只魏明夷有言,他向北镇抚司借调画师有月余,时候没到,她回去不大好。
所以阿菩没什么办法,跟着他重新回了南镇抚司,他什么都不用她干,她被逼无奈,自己跑去驯象所喂象。
临近黄昏时,斜阳勾勒天边云朵,又将南镇抚司前的人影拉的极长。
那是一名小太监,穿着破旧驼色长衫,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口,见魏明夷出来,他走上前,俯身一拜,对魏明夷道;“大公子,老爷唤你回府一趟。”
自任命南镇抚司镇抚使后,魏明夷很少回魏府,魏忠良此时找他,大约是今上收了他的权,暂留他在府中闭门思过。
他眸子一暗,冷冷看向小太监;“我不回去,他能如何?”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直接跪在地上,语气带了些颤巍的哭腔;“那……那小公子……会死。”
魏樽?
是了,险些忘了他。
魏明夷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刀,声音极淡;“忍忍吧,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
那小太监同魏明夷谈话时,好巧不巧阿菩正背着画箱打算回家,彼时她躲在门后的暗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听到他说的走吧,心里不禁一颤,身体的自然反应超过了她的思量,她闯了出去,拦在两人之间,仰头看向魏明夷,冲他摇头;“别去。”
不管之前她听老师所言的故事里,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但凭着她对魏忠良的第一印象,那人绝不是好人。
尽管她想不出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拦着他,可万一是羊入虎口,万一是一个深渊,她总该尽些绵薄之力。
魏明夷早知道里面有人,心里猜着也是她,不过他没想到她能出来拦着。
正巧司外一棵玉兰树上,被风吹乱了节奏,幽幽落下玉兰花瓣,他脸上的冷意化了几分,掺着眼底柔和看向她,没奈何地笑了出声;“你这样若即若离,是该让我怎么办才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让下本的主角客串了一下下,请热烈欢迎闻昭、虞衡、元小满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