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上元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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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南镇抚司灯火通明,魏明夷执着手中的书,百无聊赖地翻看,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他抬眼一瞥,道了声进。yywenxuan
来人风尘仆仆,面色土灰,瘪个嘴,一进门就瘫在桌子上,眼睛半闭不睁地摸茶壶倒水喝。
不知咕嘟咕嘟了几大杯,润好了嗓子,那人才喟叹一声,看向魏明夷,道;“我盯了好几日,李渡舟还没什么动作,他不会耽误我们吧。”
魏明夷把书放在桌上;“军政考在惊蛰前后,他最迟也会趁着上元节那日来找我的,放心吧。”
萧铎点头,将脖子上的黑巾子拽下,扔到一旁,凑到他眼前,摩挲着下巴道;“我这两日在北镇抚司,看饶娘子好像每日都好忙啊。”
“都忙些什么?”魏明夷没抬头看他,在桌上摸出个笔来,放手里摆弄着,他动作大了点,左手袖子抻上去些,露出绑着红绳的腕子,在烛火的映照下,玉扣散着温润的光,柔软地扑进他的眼里。
“好像选什么铺子,还有给春华坊的姑娘画像。”萧铎挠了挠头,“我感觉饶娘子这人,挺好的。”
魏明夷将笔放在笔挂上,拉下左手袖子,缓缓起身,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嗯,她对谁都挺好。”
所以,没有谁会是她的偏爱。
萧铎扒了个橘子,清香袭人,他塞进口,含糊不清道;“也不知道弋良要是知道那天她和傅霁喝酒,会不会生气。”
魏明夷未语,勾着唇嗤了一声。
上元灯会,如期而至。
天地间,上有孔明,下有河灯,街市人潮汹涌,汴京一城,片片盛世之景。
这样的日子里,琼鼎楼自然不甘落后。花灯繁华,入口处粘着幅祈福消灾的对联,上联写着吉庆有余,下联有道天官赐福。
楼内天字一号房,有两人相对而坐,虽脸上都挂着笑,但房内的气氛却是冷的可怕。
小二哥的妹妹何小蓉是前日晚上来的汴京,她年有十二三岁,不算太小,恰着琼鼎楼这几日忙的很,掌柜的便聘了她几日,留在楼内打杂。
是那日早晨阿菩找来喝豆乳时,才发现等在门口的换了个人。小姑娘绑了个麻花辫,皮肤黝黑,一双大眼睛跟小鹿似的透着机灵,阿菩一瞧她她就笑,有些扭捏地递上碗来,叫了声姐姐老师。
姐姐老师?!阿菩愣了半晌,也笑了,摸着她头,说是叫姐姐就够了。
春华坊里头的姑娘小倌儿不少,阿菩基本每日晚间前去画上两三幅,如今去了十来天,却还是有人没排上号,估计还得再有小半个月才能完事。
她不大想耽搁小蓉,于是每天提早来些,给她布置好任务,午间或晚间如果有时候,便过来看上一二,指点一下,这期间里阿菩也没收小二哥的钱,只道待正式教了再说。
北镇抚司里,按着老师所说,大家多忙于军政考,阿菩事也不多,除了完成老师的任务,便是拿这本书教大牛认字。
上元节,休沐一天,但是陈大牛怕在镇抚司留不住,央着阿菩教他背书。
辛符羸的小院,读书声阵阵,可一天下来,一人背的发昏,一人听的发麻,满脑子都是谁谁曰。
后是大牛觉得过意不去,说要请客,于是拉着阿菩去南镇抚司找了弋良,三人结伴去琼鼎楼胡吃海喝一顿。
琼鼎楼人多的很,伙计们忙得不可开交,三人挤在犄角旮旯围了一个小桌坐下,相互对视一眼,十分无奈的笑了好久。
小蓉寻到阿菩的时候,脸色已经完全说不上好了。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端着盘菜,可怜巴巴的跟阿菩道;“姐姐,我想去茅厕。”
阿菩见状,知道她是实在找不到人了,才来拜托自己,于是接过菜,问了哪个房间,又和在酒柜前选酒弋良大牛说了声,便奔着天字一号房走了上去。
房内,李渡舟替对面的人斟了杯酒,笑着试探;“你既不用弋良,为何不交给我,我北镇抚司可是缺人的紧啊。”
魏明夷瞄了眼杯子,复而抬眼看他;“我的人,给你干嘛?”
李渡舟以杯子做掩,无声挑起唇角,饮尽杯中酒后,轻声道;“驯象所,大材小用了吧。”
“李镇抚使,未免太爱管闲事了吧。”
“哪能有魏镇抚使爱管闲事。”
他知道李渡舟有意拿之前的事刺他,却也不恼,只幽幽道;“弋良我就算不用,也怎么着都轮不到你。”
李渡舟暗暗攥了攥手,看着有些愠怒,闷闷地喝了好几杯酒,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他盯了魏明夷一眼,应了声进。
进门来的阿菩,头是垂的,这样的习惯是她在春华坊里养成的,不瞧见别人的脸,也不让别人瞧见自己的脸,总归是能少些麻烦的。
正当她要将那盘花生米放在桌上时,旁边忽有一声惊诧。
“阿菩?”
她随声而看,正见一身便服的李渡舟坐在那儿,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帮忙看顾大牛背书,故而和他亲近不少,称呼也没有那么疏离。
阿菩笑了一下,放下盘子,退了步,眼无意一扫,便看清了坐在李渡舟对面的人。
他面色平平,眼看着她,可等她目光一追上,他便错开眼,冷冷端起酒,偏开头饮下。
阿菩抿抿唇,略有尴尬,那声魏大哥也同这份不自在一起压了下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渡舟打破寂静,开口问她。
“啊,我朋友不舒服,我帮她递一下菜。”
“大牛呢?不是该和你一起么,他今早跟我说和你在辛符羸那儿学习啊。”他端正坐好,打算和她好好聊聊,毕竟他和魏明夷没什么共同话题,坐在一起吃饭实在难受。
饶阿菩将托盘捧着怀里;“在楼下,我们过来吃饭来着。”
李渡舟一乐,瞥了眼魏明夷,忙声道;“上来上来,咱们一起。”
他话刚落,便见魏明夷起身,似想要走。饶阿菩见状,眸光淡了淡,又笑着补了句,弋良也在。
闻言魏明夷步子果然停下,重新返回位子前坐下。阿菩苦笑,目光浅浅在他脸上掠过,转身跑走。
后来小二哥在房间添了三把椅子,大家围成圈坐,分别是魏明夷、弋良、饶阿菩、李渡舟、陈大牛。
弋良和陈大牛依旧还爱拌嘴,争着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李渡舟乐呵呵的在旁边听,见两人过火了,才出声劝劝,不然便是吃着东西有滋有味地看两人吵。
阿菩脸上撑着笑,不时往魏明夷那处瞥了眼,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不是吃饭,就是盯着弋良喝酒。
在他伸手时,她注意到他左腕空空,而自己的眼睛也似被扎了般,心里不禁泛着酸。她拿过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不料喝完放下的动静稍微大了些,正好引得李渡舟侧目。
“你少喝些,不然我得听辛符羸唠叨了。”
阿菩笑着点头,继续握上酒壶,魏明夷虽看着弋良,但饶阿菩那面的景儿,他也没落下,只是他耳边全是弋良和陈大牛的吵嚷,以至他听不清李饶二人在说些什么,就能看着两人靠得极近。
他舌尖划过左腮,故意将手边的杯子撞到地上,“砰”瓷杯碎落一地,纷纷惹来众人的目光。
这时他起身,抚了抚衣服,乜向弋良道;“吃饱了就回去。”
说完,眸光一闪,盯向李渡舟;“你付钱。”
他走后,弋良自然没法在待下去,匆匆和大家道了别,便回了南镇抚司,转眼这天字一号房里就剩下三人。
陈大牛还在愣神儿,他吸了吸鼻子,问李渡舟;“表哥,我怎么感觉魏千户像是变了个人啊。”
他挠挠脸,歪着头想了想,又道;“他之前……不爱笑吗?我记得挺温和来着啊,怎么今天冷冷的,还不爱说话啊。”
李渡舟看了眼剩下的菜,唤着小二打包,手忙脚乱中插空回他;“他这个人啊,一惯会伪装。平时让你瞧着温良无害,可指不定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呢。”
说罢,他敛眸看向还坐在那儿的饶阿菩,笑道;“我还记得阿菩刚来北镇抚司,还给他打抱不平来着呢。”
他这话说的细品有好些个意思,若是阿菩知趣,当下最应该顺着他说上一句,是我看错了人,或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阿菩说不出来的,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灯会依旧,虽裹着晚风冷些,但来往人还是络绎不绝,阿菩酒喝的不多,吹了风,昏昏的脑子便清醒了不少。
汴河上的山月桥上,才子佳人结伴而行,她透着盏盏孔明,望向空中最显孤寂的月,眼中泛起涟漪。
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身影埋在灯火未及的稀疏暗里,他拿出怀中玉扣,垂眸端看,良久抬起眼,寻着她的视线,看向一轮清月,缓缓启唇;“饶阿菩,你哄哄我啊。”
“这样……我就不会在意你的偏爱了。”
四处人山人海,阿菩被挤了一下,渐渐回了些神智,她隐隐感觉有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可蓦然回首,却只见了灯火阑珊处,而从无那心念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1这章有个小细节,阿菩敲门进天字一号房的时候,李渡舟看了我们明夷一眼,为啥看他呢,因为这顿饭是他请明夷的,他小抠门,怕明夷点了贵贵的菜。2明夷一开始要走的原因,是他发现了,他和李同时在场会让人觉得不自在。后来留下,是怕李渡舟把弋良拐去,影响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