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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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晖浅映几人身影落在白芒雪上,饶阿菩将缚在缰绳上的手,放到嘴前,轻轻哈了哈,试图缓解它的僵硬。msanguwu
青安山前不远有一个官驿,陈大牛眼里冒出点点光亮,问了好几遍魏明夷是否前去休息,毕竟天快要黑了。
期间见魏大哥一直沉默,饶阿菩吸了吸鼻子,瓮声开口;“我想,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陈大牛不解,看向弋良,似乎是想听听她的说法。
弋良顿顿,道;“翻过青安山便是鄞州,魏大人让我们便衣行事,想必是担心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
“是。”
沉默许久的魏明夷终于开口,他驾马停在距官驿不远的坡上,冷冷往下看,“此间官驿住不得,等下我们从官道旁并路,上青安山,走山路。”
虽说青安山不算太高,但山中寥寥无物,路滑难走,加之不久后天又将黑,骑马行上更险几分,萧铎皱眉,答道;“山路恐不好走。”
饶阿菩稳住马,垂头思忖,之前魏大哥说鄞州一事非天灾,乃人为,那他如今这样谨慎,或许是察觉到什么。他未知山匪存在,不去官驿,防的应是鄞州一事中官官相护的主犯和帮凶。
只是她在书中已经意识到青安山存在山匪,况且他们几人人生地不熟,贸然上山不是明智之选。
临行前她看过这一带地图,隐约记着青安山下有一村落,名叫御村,于是轻咬舌尖,抬头看向魏明夷,道;“青安山下应该有村落,不然我们先去那里打听打听消息,再行动也不迟。”
言罢,魏明夷冲她看过来,唇角含笑地点了点头,想来也有此意。
目的地落定,五人驾马飞驰,一路沉默,似各有心事。
御村不大,但凭所处地位倚山傍水,村中各户过得倒算富足。冬日天黑的早,五人按照地图行路,却因四周皑皑一片失了方向。
“不应该啊?地图所指方向是这儿啊,怎么前面一丝光亮都没有。”陈大牛双手冻得僵红,一面借着火折的光亮,一面细细辨认地图。
这时弋良的马不停打响鼻,看着情绪十分不安,这匹马原是匹战马,在止战后才迁入北镇抚司,现此它这般行径,像是发现了什么。
“弋良,安抚好它。”魏明夷翻身下马,往前走了两步,随即蹲下,将手指没入雪中。
他们一路赶来,路上零星又飘起雪花,薄薄的覆盖在地上,遮去一路的马蹄印。
这样虽可隐去行踪,但雪不实,伸手一探,必然能摸出雪下,被冻硬的蹄痕形状。那么对于村民来讲,亦然是这个道理。
他们方向没错,昨夜大雪,今日有暖阳,必然雪融,而这村民也定会出门,只是这手下的雪,却是一戳到底,摸不出任何脚印痕迹。
若要上下山,此路应是唯一,不该一个脚印都没有,魏明夷蹙起眉,换了几处,皆是无果。
“先继续往前走。”魏明夷站在不远,右手濡湿,迎着尖冷的风,冻得通红。
饶阿菩脑中忽地闪过十分可怕的念头,她咬唇从马背上下来,从怀中拿出个帕子递给魏明夷,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前方黑漆漆的一片。
“魏大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魏明夷侧首接过帕子,浅浅绕在右手上,而后目视前方,“别怕。”
天色漆黑如墨,阴风穿过光秃的树杈,发出呜咽沙沙的悲声,原本零星的雪也越下越大,衬得五人牵马而行格外萧瑟。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茫茫中略见模糊物象,几人又往前走不远,便听陈大牛道;“到了。”
眼前是一个半人高的石墩,魏明夷持火折,用袖子拂去浮雪,‘御村’两字跃然其上。
“村里人呢?”陈大牛将手中缰绳塞进弋良手中,自己朝村中跑了两步,喊道;“有没有人啊!”
“别喊了,牛兄。”萧铎跟在他身后,扫眼看过近处几个房屋,对他开口,“这屋里头都没火光。”
远处大小不一的房屋均是黑暗,极具荒凉,周遭寒鹊声音难闻,宛若死寂。
换句话说,御村,不像有活人。
弋良的马响鼻不断,魏明夷见状,走上前替它捋顺好鬃毛,遂将五匹马拴在村口的几棵大树上,转身对弋良和饶阿菩道;“跟上。”
三人步伐稍快,没多久便要赶上前头两人,只是这时忽闻前面陈大牛惊叫一声,随后就见他跌坐在地上,其旁的萧铎也一脸惊惧,猛地退开好几步。
阿菩不明,想上前一探究竟,脚步不禁加快,没料脚下有硬物,一时不察,险些摔倒,幸亏弋良发现的及时,两手撑在她的腋下,稳稳将她托住。
她冲弋良道了声谢,回头看向绊倒自己的硬物,昏夜白雪似如昼,饶阿菩借着一份亮色,勉强看清这个长状物。
似乎是布料包着的什么东西。
饶阿菩从怀中掏出火折,支在唇前吹了吹,一丝暗弱的光在眼前亮起,随后她扯了扯那块被冻得发硬的布料,见难以拽出,便屈身用手将布料周边的沉雪拍散干净。
猝尔,她扫雪的手停下,随着火折一抖,光亮瞬间湮灭于黑暗,饶阿菩身形不稳跌坐在雪中,似喘不上气般大口呼吸,眼睛死死盯在地上那只不大,却早已僵硬的小手。
“阿菩?怎么了?”弋良闻声赶来,看向自己双手撑地缓缓站起来的阿菩。
“是人……”饶阿菩眼中滚烫,转身看向一周各处大大小小的雪包,声线颤抖道;“这里的村民……都死了。”
五人各寻了把扫帚,将雪包上的雪依次扫开,共见尸体一百一十八个,死状惨烈,应多有挣扎,仅少数伤口一刀毙命。
魏明夷蹲在一旁,观其伤口,良久道;“是衙差的腰刀。”
“衙差?官府干的啊?”萧铎满脸震惊。
魏明夷摇头,“衙差多有训练,伤口不会如此杂乱无章。”
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饶阿菩突然站出来,看向尸体,肯定道;“是虐杀。但行凶者,并不完全排除衙差。”
萧铎上下打量她一眼,反问,“为何?”
“村民死相均不瞑目,面露惊恐,身上伤口多见腰腹、肺脾胃肠等处,这些地方不足致命,但会大量出血、疼痛难耐,若救治及时,不一定会死。”
阿菩说完,弋良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是说他们是血枯而亡。”
“不止,还有疼死、冻死、眼生生地看自己被耗死。”饶阿菩别开脸,有些不忍,但话却没停。
“正如魏大哥所言,衙差所致伤口,均为一刀毙命,但这里有人也伤口干净整齐,似训练有素的人下手。其次,这种虐杀的手段,部分衙差甚为熟悉。”
此话不假,魏明夷心知她的意思,一城之中自有官府衙门,其中不泛有审理用刑之人,像这种叫人疼的要死,却能让人不死的手法,这帮人再清楚不过了。
可这些虐杀的伤口比不上他们手段干脆,所以饶阿菩的意思是,行凶者身旁必有衙差跟随指导。
杀人指导,倒是可笑。
萧铎听罢,垂眸扫过四处可见的尸体,略有动容,他心下了然此事何人所为,但仍旧开口,“依饶娘子所言,这些村民是何人所杀。”
魏明夷起身,斜睨向他,不满中又透着一股警告的意味。
“冰天雪地,尸体僵硬,我学得不精,很难判断具体时间,但照冻伤程度和尸斑来看,大约在两日前后。”饶阿菩稍思,结合预知书,她亦然能判断是山匪所为,不过她该如何将此事告诉其他人呢。
她眼神一闪,瞥见魏明夷腰间别着的她的手帕,暗自想到,两日前后,均有雪下,上山路仅此一条,不过来时魏大哥检查过,不曾见过脚印,若说继续向上走,探查其脚印能否说得通?
不可不可,她如果判断死亡时间出错,山匪杀人原是在雪前杀人,又该如何是好。
况且雪夜上山,实为下下策。
饶阿菩唇咬的狠了些,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安全为重,随即转身遥望山脉,下定决心道;“此山……”
“有匪。”
她蓦地回头看向魏明夷,他冲她柔和一笑,接着对众人道;“今夜我们暂歇于此,弋良大牛去村外将马匹牵进来。萧铎。去,拿些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饶阿菩的错觉,她隐约觉着魏大哥对萧铎的语气重了许多,好像生气了一样。
不仅如此,反观萧铎,她还硬生生地受了他一个白眼。
什么鬼?饶阿菩对着萧铎背影,无语地呵了一声。
这面魏明夷分配好了任务,缓缓向她走来,温声道;“走吧,我们沿村落周边走走,看是否还有幸存者。”
阿菩点头,跟在他身边,心中感谢他无意间的解围,又好奇问道;“魏大哥怎么知道山中有匪的啊。”
魏明夷垂眼看她,似笑非笑,“阿菩怎么知道的,我就怎么知道的。”
这话中歧义重的让饶阿菩不得不多想,可她还没怔多久,便听他又说。
“今日多谢阿菩提点,我才能猜到山中有匪。”
听罢,阿菩心稍安,她随魏明夷在周边绕了许久,也不曾寻到幸存者。
两人冻得瑟缩,正要打道回府,这时,饶阿菩脚步却一顿,双手一抬,紧紧抓住魏明夷小臂,一脸慌张,害怕道;“魏大哥,你、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