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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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妙仪吓了一跳，顿住了脚步，却迟迟未转过身。chuoyuexs
她不知晓裴少暄这会儿为什么叫她停下。难不成，他当真……
“你叫什么名字？”
“奴，京妙仪。”妙仪回过身道。
“妙仪，是个好名字。”裴少暄摩挲着腰间的佩玉开口道。
“谢公子夸赞。”妙仪一时慌了神，匆匆地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了。
终于走远了，妙仪有些后怕地回头看了一眼。裴少暄已经上了马车。
回到画舫口，瑶光楼的人已经在等着了。
“你这是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跑了呢！差点让人把画舫翻过来！”看见她，领头猛地松了一口气，“行前千叮万嘱不可乱跑，你没长耳朵吗！”
外行途中，若是有姑娘跑了，他可就算是完了。
“第一次见这样繁华的江景，便想着沿渡口走一走，未曾想，你们下来得这样快，实在是对不住。”妙仪忙出声道。
“快些上马车吧。”领头听见妙仪说的理由，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回若是这样，我非回去让叶嬷嬷好好罚你，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是，是。”妙仪自知理亏，一边应声，一边快步朝着马车过去。
上了马车，才松了一口气。边上的女子便开口道：“妙仪，你去哪儿了啊？怎么第一个下的船，却不见你，莫不是，去寻哪位公子攀高枝了吧？”
妙仪笑了笑，应声道：“不过是去渡口转了转，若真能这么容易就攀上高枝就好了。”
妙仪应声完，马车内安静下来，倒是没人再说话了。妙仪摸着断弦，想着待会回去如何同芸娘说。
现下夜已深，街市上不同方才。马车轮毂的声音格外清晰。有几个姑娘累得抱着琴具睡着了。马车摇摇晃晃，过了好一会儿才到。
“到了到了！快下来！”到了瑶光楼后门，领头的一个个敲着马车车辕。妙仪跟着那些个姑娘们一块下马车。
回到房内洗漱沐浴完，还未等到芸娘过来便睡下了。她原以为芸娘至少会过来问问情况如何。没想到，第二日都未见到她。
“京妙仪，你过来一下。”才从里间弹完琵琶，便被叶嬷嬷叫住了。
妙仪应声，跟在叶嬷嬷身后，“嬷嬷可有什么事吗？”
“随我来就是了。”叶嬷嬷应声，不再多言。
妙仪跟着，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到了一间房前，叶嬷嬷推门进去，就见里头候着几个人，有一个小厮手上抱着一个略大些的木盒子。为首的男子年岁稍大些，穿着也比小厮要好些，看着像是管家。
见叶嬷嬷和妙仪一同进门，倒是躬身一礼。妙仪站定，躬身回礼。
“这位，是裴府的管事，卢管事。”
听见裴府两个字，妙仪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她昨日，明明只同裴少暄说了几句话，为何会如此！
“卢管事。”虽心里惊诧，面上还是故作镇静地打了声招呼。
“二公子说昨日画舫上京姑娘的琵琶弦断了，正巧府里有一把好琵琶，赠予姑娘。”卢管事说着客套话，朝身后的小厮招了招手，小厮上前，将手上的木盒子打开给她看。
妙仪看见琵琶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是什么好琵琶，分明就是极好的琵琶。那是紫檀螺钿五弦琵琶，刚开始学的时候，教习嬷嬷同她提起过。琵琶身华丽绚烂，工艺繁复，上头镶嵌着数不清的玳瑁夜光贝壳，千金难求。就连叶嬷嬷见了，都不禁有些讶异。
妙仪怔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虽是钱庄的公子，但也不至于一开始就出手这么阔绰。难不成，那裴少暄真的看上她了！
妙仪出声道：“多谢二公子好意，只是，这琵琶过于贵重，妙仪不敢收，卢管事还是拿回去吧。”
卢管事听见这话，似乎很是为难：“姑娘便收了吧，若是不收，我们回去，怕是难交差。”
这话，让妙仪想到了春桃同她说的，性情阴郁暴虐，是位不好惹的主。真是进退两难，现下是在瑶光楼，发生了什么芸娘自然知道，若是不收，怕惹芸娘疑心。
妙仪想了想，最终还是应道：“那便有劳卢管事回去同二公子道一声谢。”
听见这话，卢管事露出一个笑脸来：“诶，那是自然。”
午后妙仪休息，屋里放了冰，但暑气盛，窗外的知了叫个不停。妙仪看着摆着的琵琶便觉得说不出的烦躁。
“妙仪！”春桃有些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妙仪忙起身去开门。
春桃进门神色便不大对劲，一眼就瞧见了那紫檀螺钿五弦琵琶。见春桃的目光落在那琵琶上，妙仪便反应过来了。
“春桃姐姐，事情不是……”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不是她想的那样，那是怎么样？芸娘让她接近裴少暄是事实，她没办法拒绝，也是事实。
“怪不得你之前同我打听裴少暄的事，原是一早就有的打算。”春桃无奈又有些愤愤道，“可即便是为了银子，瑶光楼有钱人家的公子这样多，为何偏偏是他？我早同你说过，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连我也不信吗？”
“方才在外头听见她们说起这个事的时候我还不信，虽同你相处的时间算不得长，可在我心里，你并不是为了银钱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人。可看见这琵琶，我便明白了。”春桃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妙仪一时情急，伸手拉住了春桃的小臂，大抵是心虚，说话的声音都放低了不少：“春桃姐姐，我……”
“也有苦衷。”妙仪顿了顿才说出了后半句。
春桃站着好一会儿，拂开了妙仪的手：“我当你是妹妹，什么事都同你说，可你心里有自己的计较。有什么苦衷，若是不想说，也不必说了。”
妙仪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掐住一般，有些呼吸不过来。明明是盛夏午后，天热得厉害，却觉得手脚冰凉。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应该想到春桃的。是她的错，她没有思虑周全，才导致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不过这样倒是点醒了她，她如今身份复杂，又在干不要命的事。春桃远离她也好，免得到时候有什么事牵连她。
只是想通了又如何，心里依旧难受得厉害。像是被谁按进水里，憋闷得喘不上气。眼睛也酸涩得很，眼泪蓄积在眼眶中，微微一眨就掉下来了。
妙仪直愣愣地站在那儿站了许久，直到将入夜时叶嬷嬷过来。
叶嬷嬷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妙仪哭红的眼睛，开口道：“裴府那边派人传了消息过来，让你今夜过府弹琵琶。带着那把紫檀螺钿琵琶去。”
“过府？”妙仪皱眉应声道，“瑶光楼还有这样的的规矩？我怎从未听说过？”
叶嬷嬷睨了妙仪一眼，轻淡应道：“是有的，只要银钱出得够多就行了。也是外行的一种，你来的时日短，不知晓也在情理之中。”
“裴府那边还差人送了钗裙过来，让你入夜穿着一同过去。过一会儿我便让人送过来。”
妙仪未应声，叶嬷嬷又唤了她一声。妙仪才有些失神地应道：“好。”
还没平复好心情，送钗裙的人已经过来了。妙仪看了一眼。
淡藤萝紫藤萝绣花云锦齐胸大袖衫，藤紫色的披帛，重重叠叠的纱，繁复漂亮。钗簪步摇，多且精美。看着应当要不少银子。
“那我便替姑娘梳洗吧。”丫头出声道。
妙仪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梳洗打扮完，已经入夜了。妙仪连同随行的丫头一起穿过廊道，朝着后门去。后门早就停好了裴府的马车。
妙仪坐上马车，裴府的马车，同他们外行的简陋马车不同。马车内置着软垫，还有小几。马车内除了妙仪之外，只有一个随行的丫头。摇摇晃晃地往前行驶，钗同步摇交错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马车内格外清晰。
“到了。”车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妙仪抱着琵琶在轿厢内坐了一会儿才起身。
裴府气派，朱漆门，门口坐着俩石貔貅，廊下挂了许多灯笼，很亮。
卢管事带了一些人一早就候着了，见妙仪下来，上前招呼道：“京姑娘请随我来。”
进门便是山水玉石屏风，即便光线昏暗，依旧能看出来雕工精巧。往里走，假山流水，绿植葳蕤。大抵是防蚊虫，湖心亭落了纱帐。隐隐还能闻到檀香的味道。
“二公子就在那儿，姑娘自个儿过去吧。”走到一半，卢管事停了脚步，抬手指了指前面的湖心亭。
“好。”妙仪应声，手紧紧扣着琵琶过去。
走近纱帐，就看见裴少暄模糊的身影。她腾手掀开纱帐进去，就看见裴少暄抬眼看向她，毫不掩饰。但他的眼神感觉有些奇怪，像是在看她，又好像不是。眼眶微微有些红了。
“裴二公子。”妙仪微微躬身行礼。
裴少暄今日一身素服，长发也是用一支玉簪挽着，整个人看着慵懒柔和不少：“随意弹吧，你想弹什么便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