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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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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四下都有人在寻您,快随微臣回去吧。yousiwenxue”卫潇立在几丈外,遥遥作揖。

    周祐樽神色霎变,转过身,“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卫潇垂首,谦卑道:“微臣跑了许多地方,才找来这里。”

    瑶光却是万分不信的,院外是有侍卫把手。倒是西面墙根有个狗洞,他们既然都没有惊动侍卫,应该都是从那狗洞爬进来的。

    卫潇是猜准了周祐樽在这里。

    “陛下,趁着他们还未找来,咱们快走吧。”

    周祐樽回头望了瑶光一眼,容姿绝尘的女子眉间颦颦,身形僵硬地站着。

    他知其畏惧,畏惧卫潇会将今夜之事告知段怀悯。思及至此,年轻的帝王又看向月下的青衫男子,“卫潇,今夜朕受药瘾折磨,神智迷乱才跑错地方。神女不过是听见异响,才来此查探。”

    “是,微臣什么也未看见。”卫潇维持着姿势,只微微抬眼,瞥向窗内的红裳女子,“请陛下、神女放心。”

    ……

    熬过数日酷暑,又迎来一场霶霈,金蛇百尺霹雳惊城。山中犹似浸在水中的囚笼,不过一日骤雨,四下便积水横流。

    瑶光回宫那日,正逢这场骤雨。马车刚启程,毫无征兆地晴天惊雷,继而大雨倾盆。

    一路泥泞坎坷,花了近两个时辰才至皇宫。

    待回到荧惑神宫时,已是傍晚。

    雨势太大,瑶光还是淋湿了衣裳,云鬓也溼漉漉。所幸宫里人早早备下热水,一回去就被人簇拥着去了寥天池,舒舒服服泡了药浴驱寒。

    宫内四下皆有九曲回廊相接,不必打伞也能衣不沾湿。

    主殿内,数盏六角琉璃宫灯荧荧火光,大殿俨然如白昼。

    瑶光堪堪用完膳,就待在贵妃榻上瞧着江面上银河倾斜的夜景,对面山间灯火寥寥,望着却令人安心。

    “神女,今夜宿在哪里?”晚衣端着一碗安神茶走来。

    瑶光在荧惑神宫时,就常在这贵妃榻上睡下。

    “就睡在这里吧。”瑶光接过安神茶,吮下一口,“大人今夜来吗?”

    “陈公公的干儿子来了,道是大人还在陪陛下批奏折,晚些大约会过来。”

    周祐樽和赵玲珑、赵灵犀在前两日已经归宫。

    “那备下笔墨纸砚,我练会儿字再睡,再等等他。”

    ……

    交趾黄梁间鸾凤和鸣,殿内琉璃灯盏尽数熄灭,途留一隅留下落地铜兽烛台。

    幽幽火光里,女子坐在书案后垂下臻首安静地书写,翰动若飞,纸落如云。

    外头电闪雷鸣风驰雨骤,好似与殿内无关。四周轩窗都紧合,跳珠长飙都隔绝在外,连落雨疾风之声都不再盈耳。

    据说,荧惑神宫近一个月里,有数位道人做法驱邪。如今这座宫宇四下都系着铜铃,若有邪祟,无处遁形。

    瑶光其实并不笃信自己先前噩梦缠身是因怪力乱神,她更相信是乌籍屠戮皇宫那夜,令她惧极受惊过度。

    她觉得,段怀悯也是不信的。

    段怀悯虽是国师,该是擅长八卦六爻等术术,可瑶光也并未见过他卜卦算象。除却拿回祈雨,见过其打坐入定。

    后来真的祈来及时雨。

    可瑶光想,段怀悯大约会观天象,才择那日祈雨。至于入定,或许只是他安神凝气的一个法子。

    所以道士做法,也不过是得个心安。

    殿内空荡荡的。

    只有殿门口,豆蔻带着一个小宫婢守夜。

    更漏不绝,转眼已至深夜,大雨瓢泼雷鸣电闪。

    烛台的蜡烛快要燃尽,灯火摇曳不定。女子趴在书案上,双目紧阖酣然睡去。

    砚台里尚余墨水,抄写完的数张竹纸整齐地摞着。忽而一阵带着寒凉的风窜入,竹纸乱飞纷纷。

    女子眉间若蹙,却未醒来。

    雷声轰鸣,灵晔闪耀。

    “米瑶光。”

    虚无飘渺的声音。

    瑶光好似身处混沌,似梦非梦。是谁在叫她?

    “你被献给景顺帝周冕,他对你做了什么?”

    景顺帝,周冕。即神狩帝,那个癫狂的帝王。

    “他……要打死我。”如梦呓般地回答。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又涌入耳畔。瑶光神思涣散,继续于梦中开口:“我用筷子扎入他的脖子里,他就死了。”

    “后来,是你放火烧了万朝殿?”

    “是。”

    “何人指使?”

    “无人指使。”

    “不是段怀悯指使你?”

    “段大人走……”话至此处,喉头似有一股气憋住,再也喘不上来。

    瑶光剧烈地喘息起来,猛地张开双眼,疾风带雨灌入,她捂住胸口,顺了半天才得以重新呼吸。

    她惶恐地望着半开的轩窗,跳珠不住溅入,一如她的心弦乱蹦。

    她记不清发生了什么,适才好似又被魇住。好像又梦见了神狩帝,梦见了他死前那一幕,血花四溅。

    忽然,殿门被推开。

    “谁?”瑶光惊道,她此刻仍觉脑袋沉沉,神思也似迷茫一片。

    “神女。”是豆蔻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掀开珠帘走进来,“奴婢适才去净手,您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瑶光闭上眼睛,她仍觉头晕目眩:“豆蔻,扶我去床上。”

    ……

    雨势渐小,长飙却猛烈起来。

    偌大的殿内,瑶光卧在榻上双眸阖着,呼吸略显急促,却也是睡去了。

    豆蔻带着小宫婢把吹得满地的竹纸拾起。她压低声音斥责着小宫婢:“我去净手前不是要你别睡,等我回来再说,怎么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你就睡了去?窗子怎么开了?冻着神女怎么办?”

    小宫婢也不过十三四岁,被训几句,几乎要哭了。她拾起最后一张纸委屈道:“今夜就是特别困顿,实在熬不住,许是晚膳吃了厨房的酸枣糕。”

    “你还怪到厨房去了不成?”豆蔻瞪着她,“今夜神女没事就罢了,若是染了伤寒,段大人若怪罪,你我都有的受了。”

    小宫婢一听“段大人”登时打了个寒颤,憋了半天的泪还是下来了:“那怎么办哪?”

    豆蔻见她哭出声,赶紧做出噤声的手势,“别吵醒神女。”

    她话音刚落,殿门就被打开,外头还守了两个太监的。

    “段大人。”有人唤道。/p>

    ……

    瑶光沉溺在冗长的梦境里,她在云端,有满天神佛、天宫神庙。

    可在仙气飘然之境,满目竟是不堪入目的廖妄春景。那是……曾经薛姨娘在她嫁到尹家前,给她瞧过的春/宫图。

    她茫然地彳亍而行,想要逃离,可心中却似篝火燎原,难以克制。

    “大人……”她唤道。

    ……

    “离离?”段怀悯坐在榻边,骨节分明的手触及女子的额头,热得厉害。

    女子躺在床上,香津满面,乌黑的发丝黏在额头,面容微微发红。

    “大人,大人……”她口中呢喃着。

    段怀悯攥住她汗涔涔的手,对屏风外吩咐道:“快去请陶御医!”

    那头领命急忙去了。

    “离离,我在。”

    “大人,热,好热。”女子忽而睁眼,然眸光迷离混沌,她气喘声急,“大人,帮我。”

    她猛然坐起来,攀附上男子的脖子,男子身上浸染了雨夜的凉意,令她舒服许多。

    段怀悯亦感受到她身上的燥热,俊美无俦的脸上似凝住,他拥住女子,可以听见她灵府乱跳。

    “离离,发生什么事了?”他问道。

    “大人,帮我,帮帮瑶光,瑶光热。”瑶光却似完全失了神智,扒在他的脖子上就啄,精准地触上他的喉结。

    “……”男子扼制住涌起的冲动,只任由她吻着,他缓慢地喘息一声,轻车熟路褪下女子仅有的绢衣,衣衫上濡了层薄汗,白璧无瑕的背上即刻又蒙上一层香津。

    段怀悯不觉蹙眉,不必请御医,也能确信他的离离遭人下药,只是尚不确信是何药。

    他猜,是无垢天。

    “离离,你在哪里?”

    “天上,到处都是云海仙气,好多……好多春宫图。”瑶光终于说出别的话来,她一手勾着段怀悯的脖子,另一手撕扯着他皓白的交领,“要,瑶光也要,大人……求大人了。”

    怀中女子兰桂馥郁,她一寸寸地吻着男子胸膛,那是被她扒开的。

    段怀悯既不躲也不迎合,只拥着她沉默地由她摆弄,他璀璨的星眸黑絮沉沉。

    “离离再忍忍,等御医来。”

    ……

    今夜陶御医不当值,被豆蔻请来的是其徒弟,姓张的年轻御医。

    张御医跟着豆蔻闷头在九曲回廊里疾步流星,他已经这样赶了一路。这是他第一回来这荧惑神宫,玉台彤阶琼楼玉宇。

    踏上三十三层台阶时,恢宏的殿宇廊下数盏琉璃灯盏荧荧火光,将飞檐映得金碧辉煌,当真如那天上宫阙。

    张御医不觉震惊,心中又升腾起些许紧张,“豆蔻姑娘,你说你们神女是梦魇住了?”

    “嗯,应该是的。她本是睡下的,段大人一来就唤她,可她也唤不醒。”豆蔻方才并不知具体情况,只在屏风外候着,段怀悯忽然吩咐请御医,她哪里敢多问。

    张御医对这位“神女”也不甚了解,只知她算是段大人的房里人。他尤为紧张地跟着豆蔻进了大殿。

    “大人,陶御医今夜不在宫里,奴婢请来了他的徒弟张御医。”豆蔻道。

    那云母屏风后,传开一个清冷的男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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