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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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浓的血味钻入瑶光的鼻息,如藤蔓在五脏六腑蔓延。mqiweishuwu她躲至绣床角落,素色床幔浸透了赤色,乌籍的几名手下全数倒在血泊里,其状可怖。
追风举剑朝乌籍喉间劈去,剑影寒光。异族男子轻巧避开,他目眦欲裂,欲提刀而上,这时门忽然被踹开,数名银甲士兵涌入。
乌籍见势不好,猛地拖起缩在床角的少女,“你们让开!否则我杀了她!”
“乌籍,你走不了。”追风拧眉,你外面的兵马已经被我们伏击全灭。若你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你一命。”
乌籍冷笑,他长刀抵着少女的脖子,极快地朝窗边靠近。他观察着追风,见其果真不敢再靠近,便赶紧用臂膀将少女夹在腰间,翻窗跳了下去。
可堪堪落地,他便后脊生寒,抬首间,才发现他已经被银甲兵们团团围住,剑气凛人,统统指向他。
“我……我是大月族的王子,生而为王。我有天神庇佑,数次大难不死!”乌籍喃喃自语,他双目通红,忽而仰天大笑,“对,我不会死,不会死!”
“乌籍。”
忽然有人唤道,敲冰碎玉,似这大雪纷飞的天气。
楼上宽敞的窗内,一白衣公子拉弓满弦,漫天飞絮素影萦光,他周身似笼着一层泼天的寒意。
“放了她。”
乌籍冷哼一声:“是你,段怀悯!你这小人!你们大景不是最爱说礼义廉耻,可你竟用投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天生就是大月国的王,天神会保我性命!”他说着,又笑出声来,似已半癫,“即便活不了,我也要带着你的这个女人陪葬!”
说着,他狞笑着扼住起少女的脖子。瑶光一时呼吸不得,她拼命乱蹬,却被束得更紧。
“对她,连刀也不必,轻轻一拧,脖子就……啊!”
刺耳的、仿佛来地狱的尖叫。
温热的碧虚溅在少女脸上,她又可以呼吸了,乌籍呢?她慢慢回头,只见他剩下的独眼里深深扎着一只木羽箭,血如泉涌,他却仍未死透,痛苦地扭曲着。
“离离,离开那里。”段怀悯架箭对着这边,面上并无甚表情。
瑶光愣住,她尚未从惊恐中回过神。御林军中却走来一人,“神女,随属下过来一避!”
是魏杭。
她只点头,跟着魏杭往客栈正门走去,御林军为他们让开路。
身后又不断传来乌籍的悲嚎,似风鸣如鬼泣。瑶光忍不住回过头,银雪素辉间,雪白血红触目惊心。
异族人的一只手臂插着数只箭羽,忽而又一箭破风而来,狠狠穿入他另一手臂。
他发出不似人的呼声……
……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荧荧映月光。万籁俱寂,只听得极远的地方隐约传来风声。
客栈外白雪绵延无垠,望不到头。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瑶光卧在床上,乌籍的惨叫盘桓在耳际,教她难以入眠。身侧的男子却已睡下,与她十指紧扣。
乌籍身重数箭,每一箭都避开要害,失血而亡……
她并未见过段怀悯杀人,甚至不知道他会亲自杀人。
且手法那般狠戾。
瑶光说不上来心中是何感觉,乌籍死状极为可怖,想来虽骇人。可她仍觉得大快人心。
魏杭说:“国师大人素来弦无虚发,可百步穿杨。乌籍自投罗网,才得次下场。”
段怀悯明明连马都从未骑过,竟然箭法精准。
所以,去年祭月节时,他真的只是……想吓她?
瑶光微微侧目,玄度素影之下,男子形容甚俊,眉目深刻,其状若神。
对着这张熟悉的脸,她恍惚间有些陌生。
她早已与这个男子形同夫妻,无数次风花雪月床笫之欢。他似极爱自己,可瑶光却瞧不透他的心。
她并不了解他,也从未试图了解他。
对于段大人,她除了知道他是把持朝政的国师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只大约听说,段大人出身落魄名门,然其母却是簪缨世家的贵女。其父去世后,他便随母居于外祖家。
后来他外祖家不知犯了何事,全族获罪,满门抄斩。段怀悯为外姓,不在其中。
这些都是在宫里时,瑶光偶然听到的,宫里无人敢言国师的闲话,零零碎碎只知道这些。
也不知他是如何倚靠国师的身份手握大权,至如今境地。
瑶光正看着,面前的男子忽而睁眼,星眸静若幽潭。
“还未睡?”男子看过来。
“……害怕。”瑶光移开目光,看着里头的墙面。
男子侧身,将少女拥在怀里,“乌籍已死,再不会来了。”他身上温热,“离离不怕了。”
“嗯。”
夜深了,远处传来打更声。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什么也不留痕迹了。
……
那一场大雪融化后,便渐见春色。路上行程也快了许多。
两个月后,在一个春雨绵绵的傍晚,队伍抵达了黎州。
瑶光并未来过此地,却听闻此地依山傍水,景致娴雅人杰地灵。
这里有闻名遐迩的天下第一神观昭通观、还有历经千年风雨的祈雨台、前朝的万寿桥……
总而言之景观甚繁,无数文人墨客慕名而来,吟诗作词。
刚入城门,瑶光便掀开帘子朝外张望。较之帝都的繁华昌盛,此地八街九陌间多了几分文气,行经处书肆甚多,路边摆摊的,都常见卖字画者。
“此地黎绣最为出名,到时命人添置些。”段怀悯忽然开口。
“……哦。”瑶光才意识到这是要买给她,她放下帘子,犹豫了一下,才道,“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走?”
“你想住几日?”
“……”少女有些出乎意料,这段时日他虽待自己甚好,可路程却是极赶的。她知道他需要尽快回到帝都。
“不,也不必住几日。”瑶光从不会恃宠而骄,她又有些习惯和段大人待在一处了。
只是却也没有再刻意地讨好,不似曾经那般小心翼翼。
“待会允我出来,买些笔墨纸砚就好。”
虽然回宫里,绝不会缺这些,可自己亲自置买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明日我陪你。”
“……大人,我们要住几日?”瑶光疑惑。
“三五日。”男子倚靠着,忽而眉眼轻抬,“这几日我们要住在卫家。”
……
黎州卫氏,乃百年大族。祖上出过出过两任丞相,其余文臣无数,家中门客遍布朝野。
瑶光生父赵铉的嫡妻卫柔嘉便是其家主嫡出的女儿。
若论起关系,也勉强算瑶光的外祖家。不过她连生父赵铉也未放在心上,这所谓的外祖,她更未打算相认。
可下马车时,在卫家府邸门口相迎的,竟有赵羿。
瑶光刚下马车,跟着段怀悯行至正门前,就听见有人喊了声“神女”。她才瞧见一张有几分眼熟的少年人,称得上俊秀,与赵铉有七分相似,却少了其父那狼顾鹰视之相。
赵羿穿了身藤黄色的锦袍,玉质金相,也称得上是翩翩贵公子。
他有些殷勤地朝瑶光笑着:“神女我等您好些天了。”
“……”瑶光统共只与赵羿见过一回,当时他连一声“二姐”都唤得艰难,与今日之状可谓判若两人。
“是吗?”瑶光也不好不做理睬,只好回应道。
于外“赵麟芷”早已自戕,再无这个人了。如今她只是米瑶光。连赵羿也只敢喊她“神女”。
自住入住荧惑神宫,瑶光再未与赵家有过往来。他们也从未找过她。
她问过追风,段大人并未禁止旁人来探视她。
她想,必然是那些流言蜚语令家族蒙羞,所以赵铉只当其死了吧。
赵羿听其回应,笑容愈烈,又看向段怀悯,满脸谨慎:“段大人,这是我的祖父。”
顺着望去,是一名须白霜鬓的老者,年逾古稀,双目格外清明,他朝段怀悯作揖,不卑不亢,“国师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劳卫公相迎。”
……
许是不在寸金寸土的帝都,卫府颇大,最北边甚至有一座山丘,上头还有座庙宇。
段怀悯并未与瑶光一块儿至所居之处,而是去与那卫家家主相谈。
瑶光由喜儿陪着,赵羿相引,来到一处别致的院落,内里假山环绕葳蕤疏木。
“二姐,你若有什么缺的,尽管跟仆妇们说。”赵羿拍着胸脯,“当自己家就好,这也确实是你家,我的外祖便是你的外祖。”因无外人,他又改口唤“二姐”。
“暂时没什么需要。”瑶光甚至都不想开口撇清关系,除了赵玲珑和薛姨娘,她对赵家人并无好感。
“薛姨娘,她可还好?”
赵羿闻言,笑了笑,“父亲念她照顾你一番,待她愈发好了,常去她院里,母亲也器重她,分了不少家事予她。”
“那,玲珑呢?”瑶光又问道,赵玲珑在她入赵府那回好好陪过她,后来就没再找过自己。
她想大约是赵灵犀不允其与自己往来吧。
“玲珑姐姐啊。”赵羿似乎与有荣焉,“如今她是婕妤娘娘,身怀帝裔,即将临盆。”
“婕妤?”
“哦,二姐不在帝都自然不知。玲珑姐姐住在宫里陪着长姐,也常能见到陛下……入宫也是情理之中。”
“玲珑她是自愿的?”瑶光灼灼盯着赵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