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敌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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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光先回屋取出所有家当,又在附近雇了辆马车,急赶至镇西的春色堂。yousiwenxue镇西一隅鱼龙混杂,秦楼谢馆诸多,然此地荒野贫瘠,招待的都是过往行商之人。
甚至还与蛮族有些人口买卖。
春色堂是本镇最大的青楼,尚未走进,就远远可观见残旧栅栏外一群红裳碧影,妩媚风流的女子们莺歌燕语地招揽客人。
刘嫂心系女儿,也顾不上什么,直接就要往里冲:“我要赎出我的女儿,快放人!”
一位碧衫女子将其拦下,她笑道:“你的女儿是谁?我们这儿签的都是死契,可不是想赎就赎的。”
“怎么不可能赎?我们带了银子,快让我进去,我要带我女儿小珍珠离开这勾栏!”
碧衫女子蹙眉:“好好问你说话怎么不听呢。”说着转身就要叫打手。
瑶光见势不好,赶紧出声,陪着笑道:“好姐姐,先前贵店是不是买回一个小姑娘,五六岁。她是被她舅舅偷偷卖来的,她阿娘不知道的,所以这才赶来赎人了。”
那女子眸光流传,盯着瑶光瞧了一阵,不觉一笑:“那小郎君是那女娃的什么人哪?后爹?”
“……只是邻居,姐姐不要乱说。”瑶光干笑着,“姐姐,求您帮我们通传一下你们老板娘。”
似乎见瑶光真急了,碧衫女子也未为难,她对瑶光道:“但我们这儿女子不能进的,你随我来吧,我到你们去见见老板娘。”说着她挽住瑶光的胳膊,她身量略高些,不觉掩唇一笑,“小郎君你贵庚,好生矮小。”
“……我十七,自幼就是矮的。”瑶光硬着头皮说。她又回头朝急得脸色发白的刘嫂道,“刘嫂您在这等我。”
女子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脂粉香,她挽着瑶光轻车熟路地走到后院。里头乌泱泱,院子四边站了数名高壮男子,该是打手,中间跪了一群年轻女子,皆着红带绿。
她们跪在地上噤若寒蝉,有几名泪眼婆娑,却强憋着,不敢出声。
徐娘半老的中年妇人手持名册,这该是老鸨,也就是老妪提过的,带人买走小珍珠的女人。她似在清点人数,满脸不耐烦。
这场面压抑恐怖。瑶光双手抱怀停在角落里,那碧衫女子道:“你就站这,等我一会儿。”
“谢谢姐姐。”
碧衫女子腰肢扭动,走到那老鸨身侧,悄声说了些什么。那老鸨细眉一挑,顺着瞧来,冒出精光来。
瑶光瞬间觉得不妙,可已经太迟。
“捉住她!”老鸨一声令下,那些打手飞速跑来,其中一名黝黑壮汉仅用一手就捉住了欲跑走的瑶光,他双手钳住瑶光的肩膀,“哎呦,这小身子骨。嘿嘿,老板娘,捉这一男娃子做什么?”
他说话间,已经把瑶光提到了院子中央。瑶光肩膀都快被捏散,可她并不敢叫出声,这种情况若大叫根本无济于事。
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待被重新放在地上,她看着跟前浓妆艳抹的老鸨,茫然地问道:“老板娘,你这是做什么,我是来赎人的。”
老板娘却好似没听见,她抬起瑶光的下巴,凑近了瞧,笑得花枝乱颤:“姑娘儿生得真好啊,为什么要扮作男儿呢?你不知女儿家更金贵吗?”
……
落日寒烟,血色残阳。
马车轮吱呀吱呀地响着,极有节奏。瑶光喉咙干得厉害,又颠簸地难受……不对,我这是在哪里?
她缓缓地张开眼睛,入目的是数名妙龄女子,统统挤在这辆并不大的马车里,各个神色惶惶,大半都红肿着双眼。
“……”瑶光想起来了,昨晚她大约是被那个碧衫女子察觉是女子,被带到春色堂后院捉起来,又被灌下蒙汗药。
她暗骂一声。明明是去救小珍珠,怎么自己也被人卖了?
“我们要被送到哪儿?”瑶光嘶哑着声音问道。
半晌,无人应答。
正当瑶光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才有一消瘦女子说话:“大月王宫。”
“什么?”
大月族,是蛮族的原本族名。蛮族是大景的蔑称。大月王宫自然就是蛮族的王宫了。
“……”瑶光简直怀疑自己听错,她愣怔许久,才道,“我们被卖给了蛮族?”
消瘦女子垂着眼帘,闷声道:“嗯。摩笃新王极爱汉人女子,边域有燕小将军带兵镇守,难来掳掠妇女。所以最近常派人在边域找些丧德的玩意与他们做人口买卖……”
她刚说完,又有一女子哭出声来:“我听老鸨子说了,那个摩笃新王每日都要买好些汉人女子,他喜欢与自己部下一块折/磨……被卖给他的女子都活不过当晚的。我们是活不成了。”
“左右不过一死,不如现在死了留个干净。”又有人道。
“死?咱们身上木钗子都被鸨母收走了,死都死不得了!”
车上一时有些吵闹。嘈杂里,瑶光却完全听不见了,她几乎快不能思考。
若见到乌籍,只怕连死都是奢望!
瑶光骨寒毛竖,她不明白,自己与人为善。为什么会……遭此横祸?
……
荒原白如雪,一轮明月似玉盘。
银白的低矮行宫耸立于沙原之中,显得有些奇诡。大月族本为游牧,可近五十余年来,汲取大景中原文化,也会大兴土木了,只是这行宫于荒秃的大漠,颇为突兀。
一处殿堂内温溺池水,四面点满铜铸烛台。地面铺陈石板砖,石墙上镂刻着形态各异的瑶轮。
十余名绮年玉貌的汉女子皆立于那池温涟。池边立着几名面相极凶的蛮族仆妇。
“快洗干净!”一名管事模样的蛮族妇用不大顺口的中原语斥道,“当心打死。”
池中佳丽们皆恐慌万状,胡乱用布巾在身上擦拭着。一时水花四起,瑶光亦跟着擦洗身上,与此同时她四下环顾,徒劳地想要找方法逃脱。
可怎么可能会有?此地似牢狱般阴森,又有这么多人看守着,何以逃出生天?
待沐浴完毕,瑶光一行人又被那些仆妇套上殷红广袖袍衣,交领极大,内里春景若隐若现。
瑶光万念俱灰,只听一仆妇道:“摩笃大王宴请贵宾,伺候不周,直接祭神!”
……
在一处极高的祭祀高台上,百余火把俱燃,照得四下犹似白昼。
高台之上正筹光交错,主位上坐着一名异族青年,正是乌籍,他左半张脸蒙着狐狸脸面具,狐狸一只眼冒着荧荧光亮,如昼明焰里极为可怖。
今夜是满月,大月族的大祭之日。
乌籍提着酒坛仰面灌酒,大数酒顺着他脖子淌下,浸湿衣襟,他也浑然不顾,扯开衣领酒酣袒胸。
酒坛被他随意丢在地上,巨大的碎裂声打破夜宴的酣畅。
“今日有大景的商客,本王来敬你们。”乌籍用高举一坛酒,“敬你们敢与大月通商。”
座下一名矮胖中原男子举杯,他也入乡随俗地戴了狐狸面具,谄笑着:“摩笃王是吾衣食父母,大月国就是我的故土。”
接着又有一二商贾举盏同敬。
这些商贾常年往来边域一带,自是摸出其中门道。大月族长于漠土,以月为尊,擅种一种仙掌,名唤无垢天。此物加以暴晒、蒸煮等工序,可提炼出碧色粉末,此物食以少许,可令人醉生梦死,如登极乐之境。
然此物极易上瘾,沾之一次,此生难戒。故于大景,无垢天乃禁物。可这等致幻孽海的奇物,贩之其利必然惊人。
巨利之下,焉能无“勇夫”?
乌籍仰面痛饮半坛烈酒,一手搭在弯起的腿上,他笑道:“今日有诸位景人前来做客。韩老板还备下大景这等佳酿,我亦为你们备下了好物。”
“带上来。”他朝旁边的侍从吩咐。
侍从领命而退,不消半刻。一列汉美人被带了上来,皆着殷红广袖薄衫,烈烈漠风里,一个个都抖如糠筛。
美人们齐齐跪下,如待宰的羔羊般,听候发落。
“本王素爱你们中原女子,肤质细腻、温香软玉。”乌籍嗤笑着,他盯着台下瑟瑟发抖的美人们,似极为满意,“快去服侍!”
……
瑶光忍着冷风侵肌,顺着走到距离主座最远的位置。这矮几边跪坐着的,是一名高瘦的大景人,面上狐狸面具斜戴着,露出嘴来。
他原本似不在意瑶光的,瑶光只闷头给他斟酒,她又冷又惧,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忽然,那人似瞧清瑶光的容貌,发出一声惊喜的笑声:“小美人,你从何而来?竟生得这般绝色?”
“……”瑶光忍受着哆嗦,“我是边域目莲镇人士。求爷……帮忙。”她不知这宴席之上的景人都是什么人,但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好啊,不过小美人须先喝些酒。”那人咧嘴笑着,拿起几上酒壶,就往瑶光嘴里灌去。
酒水呛入口中、鼻中,辛烈得可怕。瑶光哪里受得了,慌乱地推开那人,伏地剧烈地咳起来。
诸位宾客尚在酒酣耳热之中,她感受到许多道目光。瑶光闭上眼睛,拼命遏制住咳嗽。
“你,在做什么?”台上的乌籍问道,他怀中搂着一美人正一响贪欢,座中的剧咳令他颇感不悦。
“……”瑶光几乎动也不敢动,大脑一片空白之际。
忽然,有什么覆盖下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顷刻间隔绝了所有寒凉。
是一件厚实华贵的银灰色鹤氅。
“摩笃王,这个女人能让给我吗?”
清冽的、淡漠的男声响起,于这荒漠中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