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撬走帝花园
手握权的谢云和周浔之不受女帝宠,并不是如今才出现,而是,最开始就如此。
为了荣耀,牺牲了当时看来并不在意的东西,可随着日久的孤独侵入,偌大的府邸,无人陪,孤寂的夜,只觉得冷。
无人敢靠近他们两个,说得好听是皇夫,谁都忘了,没有妻的人,其实就是鳏夫,还是强制执行的那种。
温言那顿饭的心思,怎么会看不透。
三月春分,温言身穿一身黑色紧衣,显胸显腰臀,上脚黑色高筒马靴,腿拉得更长。
耳垂上缀了两颗大海珠,圆润白泽,脖间有根细闪的素金链子,挂在锁骨之上。
柔顺的短发,别到耳后,骑在马背上的女人,散发着冷艳的抚媚。
周浔之面上不动声色。
温言约周浔之踏青,然后谈谈她做工部尚书的可能。
半级之差,虽然工部现在事情是由她说了算,但对外的发言人,依旧是工部尚书。
温言和周浔之骑马来到一片林间的湖前,下马牵着并排走,感觉到胸口有视线,温言解开了最上的一颗扣子,她若无其事的撩头发,余光看到周浔之不自然的转移视线。
“周大人,你觉得我可以再上一步吗?”
既然是给他看的,周浔之的目光瞥过去,说出看法,
“难。”
工部尚书为什么不管事这么多年,就是女帝的平衡术,二把手管控工部,但也仅限于在内部,对外,无权。
“有什么办法吗?”
温言当然不想这辈子止步在工部侍郎,第二颗扣子解开,浑圆的饱满弧度可以看到。
“有是有,不过。”
男人戴扳指的修长手,把女人故意解开的两颗扣子给扣上,手背无意间划过柔软。
温言怂了,马背上的红色披风给自己穿好,曲线有致的好身形全部隐藏,周浔之扯出嘲讽嘴角,就这水平,还想迷恍他。
温言耳烫了起来,她到底没那种胆子。
三月的春风,吹在脸上暖洋洋,太阳正好的光,照在蓝色的湖面上,波光粼粼似星在跳跃。
湖边开满了嫩黄色的迎春花以及粉色的不知名野花,一朵粉花被摘下,手指撩开红色披风,插在黑衣的胸扣前,温言的脸爆红,看来,她还有的学,不管哪方面。
到底,她把占他便宜,想得太简单了。
约人出来,自然不能没谈成事就走,温言把马背上的东西拿下来,在一块平草地上铺上大桌布,马袋中,装了许多的小食盒。
温言把东西一一打开放整好,两人席地而坐,面朝湖面赏春光,有一丛丛的油菜花开得茂盛。
温言捻下一朵,舔了舔花蕊,有一丝丝的甜,周浔之抽出腰间的短笛,就这大好春光吹奏起来,他擅长音律,温言是知道了。
自然生命的力量,多看心旷神怡,身处其中,温言摘了两片大叶子,遮在眼睛上,躺倒在地打盹了,春阳把人照得懒洋洋。
笛声停了,周浔之在另一端也躺到了下来,一手枕在脑后,一手看着手里的油菜花。
天空蓝蓝,白云飘飘,是个睡觉的好天气。
中间隔着水果点心,两人斜形对躺,谁也不干扰谁,静静地享这春光。
微风徐徐吹来,带来一阵阵暖,周浔之也入睡了过去。
静谧的湖边,偶尔几只飞鸟经过,两匹马系在不远处的树干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
温言是被脸上痒醒的,睁开眼,发现叶子早已经掉落,眼光刺眼,她伸手去挡,然后瞧见周浔之的手里拿着根芦苇,想来,刚才就是这东西扫她脸。
她坐了起来,使劲瞧周浔之,他的眉,眼,鼻,唇,仿佛都是精心雕刻过。
温言扑了过去,处惊不变的周浔之突然睁大眼,双手什么动作也无,片刻后,他的眼闭上了,躺倒在充满春草味的地上,感受着这春律,长久的以来,他还以为自己的身体无法给人带来吸引,才会不被女帝喜。
温言回到傅宅,一言不发的坐在自己房内的书房间静思,周浔之提示她,是女帝不想她成为工部尚书,为什么。
前路无人可帮的温言,锁眉坐了许久。
她最大的倚仗就是女帝,可若是她不愿,冒风险得罪,不知值不值。
虽说景国是帝制,但是帝王的权利并不是绝对的,她是拥有至高指令没错,但是执行,并不是她能决定的。
执行部门的权臣,有时候能反制帝王。
温言思来想去好几天都没有想出个为什么来,这种问题又不好和傅明庭说,家族中无前辈无经验,想进一步,就会很难。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女帝为何不愿她成为工部尚书,她的忠心,应该日月可鉴。
清明节有五日假期,在傅明庭出发去给祖籍地扫墓后,温言坐船离开了大都,来到只要一日水路路程的东临城。
第二日的晚上,在一处隐蔽的庄园内,温言见到了周浔之,她需要一个在官场带她往前走的师座。
萧羽蓁作为武官,熟悉的东西并不适合她。
宽广的寝房内,亮着灯,温言身穿浅紫色的挂脖露肩裙,上衣遮到大腿根部,下身双腿全露。
手腕脚腕上戴着白色毛绒物,她模仿跳兔舞,胸前晃动的厉害。
周浔之就看着,好似无动于衷,冠玉精雕的脸,连眉都没动。
许久过去,温言有些挫败,这么难勾引,她来到屏风处,拿衣要穿上,一只手先一步拿了她的衣扔掉,然后,她被抱起扔在了软榻上。
温言想去把灯吹灭,却被制住,然后遮不住身的衣被扯断了带子扔在地上。
她的喉咙已经燥痒,身体想往后躲,被有力的双臂拖过去按住不得动弹,已经三回了,她疼的受不住了。
可空虚了许多年的男人,哪里会放过她。
就连结束后入睡,也紧紧抱住,假期的几天,她连大门都没能跨出去一步。
温言提想出门去逛逛,她已经很久没出大都了,餍足的男人,以前的阴郁眉舒展了,慵懒的身体不想动,嫌出门浪费时间。
温言要一个人去,可下床没走几步,又灰溜溜回来躺好,腿有点酸。
回大都的船舱内,温言眼横着若无其事在翻看书卷的周浔之,她的手指去碰嘴唇,肿红了。
给自己拜了个码头师座,温言开始经常外出去,傅明庭并不知她去了哪里,问就是去了宗人府或是沈耀那边。
果然,有人指点,就会发现以前自己走了一些错路,周浔之拿她以前南巡的事做案例,说她把得罪地方官的事帮谢知繁给揽了过去。
又给她点,那次她和冷阳的丑闻,恐怕是柳家和冷家原本联手,但冷家出尔反尔改算计她了。
如今冷家可是很安全,再荣三代没问题。
这就是宫中有人无人的区别,温言当初就是想查,也无法伸手查。
茶室内,温言手中的茶杯久久无法入口,她信周浔之的判断,当初是冷家,算计了她,害得她前功尽弃。
之前看似是二皇子得利,其实仔细想想,他们根本没必要这么做,是柳冷二家捣得鬼。
有时候,把事情从后往前推,就可以理清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得利方。
周浔之看到兵部要调柳云依过去,心里就明白了,柳云依原本被沈耀难堪退婚,前途灰暗,但冷家出手将她调进兵部库部司,这是兵部武官的集中地。
这一日,温言是沉着脸回到傅宅,她这般模样少见,书房里,傅明庭问她怎么了,温言犹豫片刻,把自己做的蠢事告知了他,冷凌是她和冷阳的私生子。
傅明庭的胸口差点堵住,他努力消化这消息带来的冲击,冷静问,
“你怎么突然又告诉我了?”
“因为,我今天知道了当初和冷阳丑闻的背后,全是冷家自导自演,柳家是帮凶。”
宫中掉包酒的宫侍,以及尖叫把人吸引过去的宫女,是柳家的人。
傅明庭不赞同温言现在报复回去,皱着眉问她,
“你要如何?”
温言那吃了暗亏的怒,使得她的眼眸深幽冷寒,
“冷阳想回来,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你想清楚了,你这可是直接和冷如柏撕破脸。”
傅明庭不得不提醒她,刚才还气势足的温言,即刻泄了气,
“还没想好。”
“忍忍,现在不是好时机。”
傅明庭劝她报仇时间不是问题,得在恰当时候出手。
对周浔之最关注的人,莫过于对头谢云,他发现了他的细微变化。
周浔之貌好,就是现在,看着比年轻时候更有魅力,他之前过分关注自己的仪容,整得十分精致。
但最近,谢云看到过几次,他无所谓发乱,并且还宽容下属犯错,整个人没以前绷紧,有种松弛。
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没什么,但在周浔之身上,那可就奇怪了,他的脾性可不像那张脸看起来那么好。
休沐日的前一晚,是天家人固定用晚膳的日子,谢云注意到,周浔之只是换了衣,并且用膳期间沉默到话不过三句,这太不对劲了,他以前是想方设法引起女帝注意。
谢云面上没有一丝怀疑异状,直到用膳结束,待女帝离开,周浔之连一刻都没等到,直接走了。
太不正常了。
如今沈枝意有了陈煜安,长进很大,不需要周浔之时时训诫,他的放手,使得和沈枝意的关系缓和了许多,父女之间比以前话要多。
就是陈煜安,最近觉得松快不少,周浔之找他次数少了。
周浔之离开后,陈煜安握住沈枝意的手,问她要不要出去逛夜市,沈枝意点头露出笑意,往常周浔之是要把他们叫过去问话的,想干点什么都不成。
天气已经热起来,不到戌时天不会黑,周浔之的马车停下,他独自下车,然后换人力车在闹街中穿行。
一个戴了夸张大面具的女子,抬高双手招周浔之过去,待他来到面前,拿出腰间另一个面具,踮起脚给他也戴上。
周浔之的手,拉在她的手中,被带着往前走,不需要他用力,被紧握住,他的目光,开始有闲心去看周遭,不用去分心手会被松开。
温言握着矜持的手,在人群中眼力极好的来到一处地方,她命早已准备好的人开始。
一片空地上,四名匠人分成两组,站在小熔炉前,手持工具,在大喝一声后,重重的往上打击热熔的铁水,两组轮流打铁花。
瞬间,夜幕之中出现了流光绚丽,火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
不止周浔之仰头欣赏着,其他的百姓们也全部涌过来驻足观看。
温言从怀里拿出一块银色圆表,这是东洋传过来的计时器,与这边的计时方式不大一样,更为详细。
她盯着时针,然后用力握紧身边人的手,开口,
“接下来的,是我送你的礼物。”
周浔之眼神飘看过去,并未出声,手依旧是垂落未用力。
随着歌谣大声唱起,另外几个匠人加入,一起来到搭建好的竹塔下,他们同时往上打出火花,铁水化作漫天华彩,遍地生金。
这还未完,竹塔被点亮,每个搭建的节点上都有一簇花火,一座光塔在一次又一次的流金碎火之中高高亮着,
“周大人,你在我眼中就像是这座光塔,我很仰慕你。”
人群之中还在发中阵阵惊叹,温言对着身边人轻生告白,他是她遇到的最让她从心底仰视的人。
带着面具的男人,看不到脸上神情,但侧面白玉的耳廓,变红了。
当晚,沐浴过的温言,贴在周浔之的后背上,手里拿着的河经放在他眼前,
“这看着也太悬了,完全是靠老天运气,治河没有有效的措施吗?”
周浔之给她出了个主意,若是能做好,有着极大可能升为工部尚书。
“要是有,能有你机会?”
水患,一直是个大问题,每年朝廷都要赈灾免税赋,这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并且,水患给当地造成的破坏很大。
若是温言能改善这个问题,提她升一步,女帝无法反对阻止。
温言把手中河经放到书桌上,双手抱在周浔之胸前,人挂在他后背,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浑河年年泛滥成灾,肯定是由什么原因导致的,否则十来年前,怎么就没这么频繁。”
被抱住的人,任由她紧贴,对于她的问题,早前也有人说过,但为何原因,至今没找到。
“那就要靠你自己去发现了,尚书的位置,可不容易坐,一步之差,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能跨过去。”
一旦成为了尚书,才有资格进入内阁,但也只是有资格。
目前,女帝精力旺盛,首辅位置空缺,
“你明年是不是要进内阁了。”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李大人跟我说的。”
温言卖同僚,毫无心理负担。
“他竟然告诉你这个,你们关系真不是一般好啊。”
“我教他如何让下属卖力干活换来的。”
“跟他少往来,李相夷哪天把你卖了,你都还在给他数钱。”
“那你进内阁,谁来顶你空缺,我看得争破头。”
“反正轮不到你,少操那个心。”
现在的内阁成员有五名,都已经垂垂老矣,加之女帝还年轻,他们的作用,很有限。
若是周浔之进入内阁,对其他人来说是个危险信号。
他接触到全国各地政事,能做的,恐怕远远超过现有的成员,若是以后成为首辅,那三公主的筹码,大大加重。
温言见他不否认要进内阁,这事十之八九已经定下了,就是周浔之,从尚书进内阁,也要花时间,那她这个工部侍郎成为尚书,估计没个几年,也无法服众。
女帝愿意见到周浔之进内阁分权吗,答案肯定是不愿意,可她无法阻挡他进,这就是他的本事。
女帝也不愿温言成为工部尚书,她想坐上去,也得凭自己的本事,周浔之已经指给她宝贵的可以走通的路,她必须得想出办法来。
温言私下里的时间,全部花在了周浔之身上,其他人,她在不留痕迹的推远。
傅明庭知道她要坐尚书位置的想法后,比她还积极奔走找河经,找治河方法,追问她怎么想出治河这个绝妙的法子。
温言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并不想透露她已经不再中立,而是有了立场。
她能感觉出来,傅明庭希望她保持中立。
处在官场中,越往上走才越发能感觉到,中立很难,君王的信任,其实很薄,薄到温言对女帝有了新的认识。
她看似受宠,但在工部,她单打独斗,女帝并不会给她多余支持。
反倒是苏沉,看似不被任何部门待见,但女帝对他的保护,是实实在在,独立的部门,权重并且不受管,只对女帝负责,是直达天意的存在。
在周浔之的指点下,温言感觉到自己在发生变化,她的目光之中,开始出现分界,哪些人该结交,哪些人该远离。
以前走路模模糊糊,现在开始,她要踏上清晰的脚印。
小满那日,温言正式和沈耀提分手,不管他同不同意,她态度坚决,并且私下不再见他。
墙头草是不会有好结局的,温言做出了选择,选择沈耀,对她本身来说,并不好,会妨碍她发展。
以前不够坚决,是因为她害怕被为难,但现在,既然想要成为工部尚书,问题肯定会接踵而至,索性全部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