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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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纳伯德领位于大陆北部，三面环山面朝平原，有一条宽阔的河从远处淌过，将这片区域与其他地方隔开，是一个能够自给自足、易守难攻的地方。mqiweishuwu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国王将这样一块地留给了戴纳伯德，尽显自己的宽容与仁慈。
但安斯蒂尔却只看到了面黄肌瘦的平民，凌乱破旧的房屋，以及稀松生长的农作物。
这个时间点，无论是自由民还是奴隶都正在田地里劳作，他们表情麻木地提着水桶，从远处的河里打水，又光着脚走回来。面对有着戴纳伯德徽章的马车时，也只是用目光追逐了短短一阵，就重新低下头。
他们显然对于这位刚刚到来的领主大人不那么欢迎，当然，他们也没有不高兴。大概是因为无论是谁来，他们的生活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安斯蒂尔坐在行驶地马车中往窗外看了一会儿，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后才回过头。他看到管家赛欧利正在沏茶，升腾地热气和茶香在车厢里萦绕。
赛欧利稳稳地将一杯茶放在安斯蒂尔面前的小桌上，杯子里的茶水不多，似乎是为了防止颠簸太大洒出来。
路面平整度……极低。安斯蒂尔默默做出了评价，他低头看着杯中晃荡地茶水，哪怕车厢里做了十足的防震处理，也仍能感到明显的震动。
“这是米诺尔领地今年刚刚产出的伯爵红茶，听说您即将回到领地，我特意叫人去了米诺尔一趟，希望您能够喜欢。”管家先生含着微笑对少年介绍。
安斯蒂尔点头，然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管家先生：“……”
作为由金属构成的机械人，安斯蒂尔——十三号并不需要像人类一样吃饭睡觉，但为了模拟人类的形象以迷惑他人，十三号被安装了优秀的仿真系统。
食物虽然不能消化，但能被处理分解合成有用的能量，也算是在能源耗尽时的一种应急补充。
安斯蒂尔没有在意管家的欲言又止，他放下空杯看着面前这位已经不再年轻的男性。
他说：“需要杀掉刚刚那两名敌人吗？”
还在悲哀自己的小主人在国都没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居然连茶都不懂怎么喝的管家先生：“……？”
赛欧利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反问：“您说什么……？”
安斯蒂尔耐心地重复：“需要杀掉刚刚那两名敌人吗？”他顿了顿，像在强调什么似的说：“马匹的奔跑速度为25公里每小时，以我的速度现在出发足以在两秒内追上并将其击杀。”
此次任务仅投放了他一台机器，也就是说任务将由他独自完成，期间除创造者会定期查阅数据给予相应帮助之外，一切都由他自主解决。
但说实话，这件事实在是有些为难安斯蒂尔了。
身为战斗型号的机器人，他所擅长的永远都与暴力血腥相关。甚至为了使他的战斗功能更加完善，研究员、也就是他的创造者在制造他时剔除了大部分非必要功能。
这导致，无论是在指挥战场、单兵作战还是潜行暗杀方面都十分精通的安斯蒂尔，在其他方面上都并不擅长。他也没有安装服务型与陪伴型机器人的情感模块，无法理解人类的情绪并做出良好的应对。
因此安斯蒂尔只能根据以往的数据进行分析定位，将赛欧利管家的定性成自己在这场任务里“副手”一样的存在。
——因为机械的局限性，每一台在军中担任了重要职位的机械人都会被分配一名人类副手，以定期检查系统和机体的稳定，同时承担着引导者的角色。同样的，由于人类本身的脆弱，机械人也要负责保护和观测自己的副手，以确定这名人类始终保持生理及心理上的健康。
而将赛欧利定位成自己今后在此世界的副手后，安斯蒂尔理所当然的要执行相应指令……就在刚刚，他察觉到了赛欧利对于那两名人类的愤怒。
他判断那两名人类抱有恶意且并非己方人员，而他人的恶意会让人类感到痛苦。
所以他需要解决那两名敌人。
以上，就是安斯蒂尔说出这句话的理由。
理由充分，逻辑明确。
可赛欧利却被吓了一跳。在确定不是自己听错后，他望着少年没有丝毫情绪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但比起惊恐，他却更多的感到难过。
身为一名忠诚于家族的管家，他是不可能去质疑自己的主人的，尤其是面对尚未成长起来的小主人，他只会想，是不是有谁教他这么说的。所以他问：“安斯蒂尔大人，您为什么这么说？”
安斯蒂尔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因为你刚刚并不开心。”
虽然安斯蒂尔本身没有安装情绪功能，但他仍能通过肢体动作和微表情来分析出人类的情绪。而在这方面，没有人能够瞒得过机器。
但他并不知道这些话在赛欧利耳中却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看看吧，他的小主人从还没记事起就离开了家，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能看到他回来时失去了笑容，说出口的也是冷酷的语言。赛欧利知道，那些大贵族从来不像他们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光鲜亮丽，他们内里的暴戾和残忍足以做到在愤怒时随意打杀他人，反正也没有人能管。
也许小主人就是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才会说出这句话……可即便这样，他还是看出了一个仆人的情绪，并想用自己学到的方法为他人解决。
哪怕这方法是错的。
赛欧利深吸一口气，他对少年露出一个微笑，他说：“不，不需要您这样做。”
赛欧利认为，也许良好的教育是很重要，但自己的小主人现在欠缺的，是正常的行为方式。
这本该是由父亲对孩子进行引导的，可惜老领主已经离去……
赛欧利叹息一声，他对安斯蒂尔说：“这会使您陷入危险，比起那两个无礼的家伙，您的安危在我心中才是更重要的，而且这并不是不能忍耐的……当然，如果有人冒犯了您，让您感到愤怒的话，您完全可以对他施以惩罚，不需要原谅。
“不过，我现在很高兴。”
对面的少年歪了歪头，问：“为什么？”
赛欧利眼神温和的注视着他，说：“因为您对我的关心足以驱散那些阴霾。”
随后，他看到少年点点头，似乎是被他说服了，不再提这件事。这让赛欧利感到十分欣慰，他的小主人虽然年幼懵懂，但却十分乐意听取他人的劝诫。
在这方面，他和他的父亲真是不一样。不，我怎么能这样想，真是太失礼了，主人的仁慈不是仆从能够随意僭越的理由。赛欧利在心中责备了自己一句，但他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很高兴。
不仅是因为对方对他的关心，更是因为，他们也许会拥有一个好领主。
安斯蒂尔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也许就算知道了他也无法理解。
人类的情绪是复杂的，而战斗型机器人不需要理解这个。
所以安斯蒂尔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对方的情绪又变好了，但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再做什么，副手已经修复好了。
比起这个，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
他的任务是解析魔法的本质，在最开始选择降临身份时却并没有选择【法师】。这并不是因为他身为外来者无法直接拥有这个世界的力量，以他所在的文明发展程度，意识转移技术已经没有什么难度了。
而且研究所既然提供了这个选项，就证明哪怕他只是一台机器，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意识，他也仍能依靠其他方式进行身份转换。
但安斯蒂尔还是第一个排除了【法师】，因为它的自由度竟然是所有身份中最低的零级，甚至连奴隶的自由度都是“1”。
这并不正常，其中必然存在问题。况且对于以战斗见长的他来说，高度自由的意义更重要。
而领主的描述中有一句：【在你的领地内，你将是至高无上的王……】
这句话是安斯蒂尔最终做出选择的原因。
国王在自己的领土上拥有绝对的自由，无论国王要做什么，人们都只能服从。安斯蒂尔也完全可以操控自己的“王国”对其他“王国”发起战争，夺取他们的财富与权力。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也要履行自己身为领主的职责。
他一边整理着收集到的信息，一边望着窗外的景象。刚刚他已经对领地的大致情况做了一定的分析——虽然他并非建设型机器人，也不擅长这方面，但他优秀的智能系统足以对周围的一切进行基础分析了。
国王将这块看似优越的土地留给戴纳伯德，但没有人知道这块土地是怎样的贫瘠。它的土壤土质与肥力都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在这个种植技术低下的时代里，往往需要更多的土地才能满足人的需求。
而三面环山，高大的山体遮挡了从东边而来的气流，使得这片区域降水不多，往往下了雨也大多是暴雨，人们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奔跑于河流与田地之中。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时代，森林和大山意味着财富，城市的建设材料都是从深山中采来的，但安斯蒂尔刚刚远远地看了一眼，只觉得那山光秃秃的。
他垂下眼睑，又看了看马车行驶过的路面与周围的房屋。
路面凹凸不平，偶尔能看到一道细细的裂纹，房屋挨挨挤挤歪歪扭扭，像是喝醉的人随手用石子、泥土混合捏出的棺材，间或夹杂着一些稻草。
那裂纹一直向前延伸，直至没入一栋房屋脚下。
安斯蒂尔凝视了一瞬，忽然出声道：“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