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昔日今时
陆阿娩深深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fangzexs
今夜对于他而言，应该很难吧。真切地认识到了他的父亲，也就是陆老爷子的真面目。
陆阿娩突然伸手，给了父亲一个拥抱。
没关系，看透了陆老爷子，也不必心凉，还有自己和西屋的一家人呢。
“爹！你刚才站出来为我说话的模样，真是太棒了，就像是说书先生口中的英雄一样。”
陆阿娩扬起笑脸，看向自己父亲。
这温暖的笑容，顿时化开了陆仲孝那颗寒凉的心。
陆仲孝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面上露出温和笑容：“什么英雄，爹只是做了爹觉得应该做的事。在爹心里，儿子女儿都一样，只要是我和你娘的孩子，只要没有做啥坏事，那都是好孩子，别人说你们，那爹娘肯定要护着。”
“嗯！”陆阿娩重重地点了下头。
她想起了自己刚穿越过来时，差点被卖掉，那时候的陆仲孝，还只是一个愚孝的人。
被老太太吴氏和东屋的陆季明忽悠着，就要卖掉自己。
在自己装病时，都还说被卖掉的那份福气给自己留着。
陆阿娩记得当时自己都要气炸了，恨不能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当场消失。
而现在的陆仲孝，已然成为了一个能挡在儿女面前，为他们撑起一片天来的老爹了。
这一切，不容易啊！
在回西屋前，陆阿娩朝着西屋旁边自家搭的简易厨房望了一眼。
心下不由生出几分奇怪来。
娘肯定不是那种偷懒的人，即便娘累了不想动，那姐也一定会去做饭。
可为什么，那边灶里没有半点火星。
烧的是木块这些硬柴，而且还要给炕取暖，那火不应该这么快就熄灭了才对。
想到这里，陆阿娩加快了脚步朝西屋走去。
陆仲孝也跟着她，随之加快脚步。
一进门，陆阿娩就蹙起了眉头。
房间里，杨氏同两个孩子坐在一起。
但是他们面前，并没有摆放着吃饭的碗。就连西屋的温度，也很他们离开时一样冰凉，都快跟外面的温度差不多了。
“娘，这是咋回事？”
陆阿娩赶紧上前，开口就问。
她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家里不做饭，一定是遇到了啥阻碍。
下意识地，陆阿娩朝着自家炕旁边放粮食的地方看去。
嗯……还好，自己有将房门锁上，这屋子里面的东西没人动，粮食那些也都在。
想到这里，陆阿娩突然面色一变。
“是我们的柴火被人拿了？”
他们西屋的柴火，是当初厨房建好后，从上房那边分了一部分，陆仲孝又抽时间上山砍了一些，慢慢积累而成的。
其实整个陆家的柴火，又有哪一块不是出自于他们西屋的手笔呢。
以前大冬天的时候，陆阿娩都还要和姐姐陆阿苗被迫去山上捡柴，有时候看到那种干牛屎，都还要用个篓子捡回来当柴烧。
结果分家的时候呢，他们柴火分得非常少。
只有陆家柴火总数的零头那么点。
要是只靠那么点柴火，他们这个冬估计都难过完。
而这些柴火，都还是在那些村民和里正的威压下，上房那边不得不给出的。
如果没有里正，没有这些站在他们这边的村民，只怕当初分家，他们啥也得不到。
每次想到这些，陆阿娩都觉得恶心。
陆老爷子还爱面子呢，这么不要脸的事都做了，还要那个面子做什么。
陆阿娩这边话音刚落，陆知行就站了起来。
“二姐，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二姐，我跟你说，刚才你和爹爹去上房那边后，大姐和娘就准备去做饭。我想着外面那么冷，我也去帮忙吧，这样就能做得快些，让娘亲和大姐早些进来。”
“结果呢！我们刚到那边，就发现我们堆的那一大堆柴火愣是一根也没了。别说做饭，连引火的柴都找不到。”
“知行，你这孩子……”杨氏开口，看似在呵斥陆知行，其实余光一直在注意自己丈夫的脸色。
杨氏并不是怕陆仲孝，她有自己的考量。
今天陆老爷子叫陆仲孝过去上房，去干啥她不知道，但想也晓得没啥好事。
自己丈夫在上房那边，肯定是受了气的。
这也是她发现柴火没了后，就带着孩子们回西屋，没有闹到上房去的原因。
丈夫心情本来就很糟糕了，再让他参与到这些麻烦事来，肯定更难受。
反正他们中午吃过了，晚上这顿，其实不吃也成的。
以前还没分家的时候，他们经常干了一天的活回来，老太太吴氏都还不给他们饭吃，只让他们喝汤看着别人吃。
饥饿的感觉，他们西屋一家人都体会过无数次，早已经习惯。
哪怕饿上一两天，也还是能接受，更何况一顿。
杨氏收拾了一下床铺，让大家准备睡觉。
“先别睡，这屋这么冷，又没吃晚饭，这样睡怎么成。我们还能坚持，孩子们不行，明天都还要在铺子里忙呢。柴火肯定不能突然就没了，你等等，我出去看看。”
杨氏闻言诧异地扭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丈夫。
她再三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刚才那无比熟悉的嗓音，就是出自于自己的丈夫。
并且这家里除了丈夫，就只有陆知行这个五岁的孩子是男子，陆知行年纪太小，明显发不出成年男人的声音。
唯一能发出这嗓音的，就是自己的丈夫。
杨氏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丈夫转身，出了房门。
直到此时，她都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她不想将家里没柴火的事闹出来，就是不希望丈夫夹在两边受罪。
可眼下他们谁都还没开口，丈夫就亲自揽下了这件事。
杨氏眼中的陆仲孝，突然整个变得高大起来，真正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挡在他们一家面前，为他们遮风挡雨、扫平阻碍。
“阿娩。”杨氏好不容易才收回望向房门的目光，朝着陆阿娩开口问道，“你们刚才在上房，是不是发生了啥事！”
要不然，自己丈夫怎么会突然就变了个人。
突然。
杨氏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想法来。
或许是越亲近的人，就越是担心他，也就越容易将事情往坏处想。
杨氏眼下特别怕自己丈夫在上房那边受到了啥刺激，所以突然变了个人。
她眼神急切地看向女儿，脚步已经准备往前，去追上自己的丈夫了。
“娘！”
陆阿娩看出了杨氏眼底的担忧，出声安慰道：“您别想那么多，我跟您说吧，爹虽然有受到那么一点刺激，但他想着清醒着呢。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加不会气到失去理智。”
“我还跟您说啊，刚才在上房，爹也特别厉害，就好像是一下子看穿了他们的那些所谓的伪装，再也不顾念那些虚伪的亲情了。他们现在再想用亲情啊孝道啊什么的捆绑爹，那肯定是不能了。”
捆绑。
杨氏听到这两个字，突然觉得女儿的形容十分贴切。
这些年，他们西屋可谓是一直都被那所谓的亲情和孝道捆绑，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推着为陆家当牛做马。
要不是那些人做得太过，又要他们像驴一样拼命干活，又要买卖他们的儿女，他们病了不管，任由他们自身自灭，还要把锅甩到他们头上，更是兄弟情义和半分世俗礼仪都不顾，还想对她做出那种事……
可能，他们直到现在都难以醒悟。
杨氏之前其实是知道的，哪怕陆仲孝醒悟了，但因为陆仲孝这些年始终被老爷子耳提面命，受老爷子各种话术教导，导致虽然看透了，但内心里对老爷子还是有所期待的。
所以，才会老爷子一叫他就去了上房。
所以，自家柴火不见后，猜到了缘由的杨氏，也不敢闹起来。
可如今陆仲孝的反应，还有女儿的这些话，都在告诉她，陆仲孝对陆老爷子在内心深处的那点好印象，似乎也没了。
而且，自己丈夫还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大打击。
“阿娩，刚才到底发生了啥？”
陆阿娩笑了笑后道：“还不是爷和大伯说我是个女娃，不应该掺和家里的事情，说女娃生出来就是为家里人服务的，哪怕女娃赚钱开了铺子，那也不能随便插手那个铺子的事。女娃就应该随便养几年，然后找个给得出钱的人卖掉，为家里换些银钱，这才是正当的。”
“娘你不知道，爹在听到这话后，直接就站了起来，大声怒斥大伯，对爷也没了好脸色，还特别义正言辞地说在他眼里，儿子女儿都一样，他绝对不会亏待女儿！”
“说完这些，爹就直接带着我走了出来。”
杨氏听后略微愣住。
随即想到了什么般，目光动了动。
她好像知道了，为什么丈夫会突然这样。
丈夫最恨的就是别人卖女儿，自己是被卖的，丈夫一直都心疼自己。除了这点，还有另一个人。
她的被卖，也给丈夫内心埋下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这道阴影平时不会出现，但今晚被陆老爷子和陆伯建的那些话给激出来了。
“这样也好，看清了好。以后，咱就更不用怕会受他们那些人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