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断绝父子关系
陆伯建这双手一摊的无赖式做法，完全超出了陆老爷子的预料。fanghuaxs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
陆伯建这是知道自己疼他，故意把责任甩给自己啊！
陆老爷子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真恨不能开口吼一句滚。
但最终，陆老爷子还是冷静了下来，将震惊后的所有怒气都收敛。
“伯建啊，你就别跟爹开这种玩笑了。村里的人都说咱们那几十亩地的虫已经没了，这要不是你的法子，那还能是谁……”
陆老爷子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他想到了前两天，看到自家二儿子陆仲孝带着二儿媳妇杨氏和他们西屋的几个孩子，在傍晚时候才灰尘扑扑、一脸艰辛地从地里回来。
难道，自家地里的虫子，是老二他们除掉的？
老爷子心中先是一喜，觉得这关可以平安度过了。
但紧接着，他就又皱起了眉头来，心中有几分不悦。
老二既然都已经将地里的虫除了，那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他们！今天村民们来闹也是，老二都不知道主动站出来，把责任承担下来。
老二那孩子，变得不孝了啊！
老爷子痛心疾首。
他亲自培养的最听话孝顺的儿子，居然变了！
这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我去找老二！”
陆老爷子带着怒气，冲出了上房。
但还没等他去西屋，就立刻被等候在外面的村民们给围住。
里正也站出来道：
“陆老叔，清理也清理够了，您应该给大家伙一个交代了吧。”
陆老爷子现在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了，直接指着陆仲孝所在的西屋，带着几分怒意道：
“你们去那里，找老二去！让他给你们交代！”
村民们听得皱起了眉头来。
这陆家老大陆伯建收了他们银钱，说他有法子驱除他们地里的虫。
现在虫没除掉，反而更多了，过来陆家找陆伯建算账，可陆老爷子却把陆伯建藏起来，让他们去找老实的陆仲孝算账。
这陆家老大和陆家老三平日里就惯会欺负老实的陆仲孝，现在连他们觉得为人还算不错的陆老爷子，居然也把事情推到他最孝顺的儿子陆仲孝头上。
平日里就算了，现在陆老爷子还牵扯上了他们，想让他们帮着他和陆伯建一起欺负陆仲孝，他们自然不乐意。
“陆叔，我今天是看在我爹面子上这样叫您的！您老活了几十年，累积点名声不容易，可别一下子全被败坏了！”
有个四十出头满脸胡子的汉子站了出来。
“那仲孝兄弟又没收我们的钱，那钱哪怕是他收了，我想也肯定到不了他手里面吧！他一没得钱，二没给我们承诺，我们凭啥要去找他！”
“谁拿了我们的银钱，谁给了我们保证，我们就找定他不放手了！”
“陆叔，你还是把陆伯建叫出来吧，他若是不自己出来，那我们也只好亲自到里面去请他了！”
村民们顿时附和起来。
还有村里念过书的年轻人开口道：“他骗了咱大家伙的钱，若是咱告到县里去，铁定让他那秀才的功名保不住！”
“就是，咱闹到县里去，让县老爷来主持公道！”
村民们举起手里工具，激动地大声喊道，还有部分人已经朝着院外走去，有种现在就要去县城里面闹的架势。
“不行！”
上房里的陆伯建听到这话，哪里还坐得住，连忙冲了出来。
他这一出来，那些激动的村民们顿时举着手里各种工具，将他团团围住，陆老爷子只感觉自己被大手突然一拽，身子忍不住往旁边而去。
等他站定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挤出了人群。
而他的旁边，里正摇头一脸无奈道：“唉！你说这，这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都不知道能闹成啥样。”
陆老爷子自然还想挤进去保护长子，但村民们围得太死，他根本就找不到缝隙。
无奈之下，老爷子只得将目光锁定了西屋。
在所有村民都围住了陆伯建时，陆老爷子猛地冲进了陆阿娩他们所在的西屋。
“老二！地里那虫是不是你弄的！”
陆老爷子面上没有丝毫对陆仲孝挽救了家里几十亩地粮食的肯定和赞赏，气得满脸通红，仿佛陆仲孝除掉家里几十亩小麦地的虫，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陆仲孝坐在炕上，怔怔地看着陆老爷子。
看着他冲进来满脸怒气地冲着自己的一顿呵斥。
又回想起方才他对大哥陆伯建的百般庇护，以及咒骂自己不忠不孝的那些话。
陆仲孝心中苦涩的同时，又充满了酸楚，似五味杂陈。
然后，他缓缓地张开了口，问道：
“爹，给地里除虫，我做错了吗？”
这语气飘忽又压抑，仿若一个毫无生机，形如枯木的人发出的。
陆老爷子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似有所察地观察起了这个一向被自己忽略的次子来。
从陆仲孝的身上，他看到了灰败，看到了沮丧，看到了失望。
陆老爷子突然又想起，之前陆仲孝抱着女儿大步离开的萧瑟背影。
那种强烈的，陆仲孝要挣脱掉他们的情绪，再次喷涌而出。
就在陆老爷子想着略作安抚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
“滚开，都滚开啊！！”
那声音是陆伯建的。
作为最疼爱陆伯建的陆老爷子，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声音哪有不熟悉的。陆伯建生命中的每个时刻，他几乎都有参与进来，一步步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成长。
因此在听到这嗓音的瞬间，陆老爷子整个人顿时一颤，脑子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救儿子！
安抚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陆老爷子更为气氛地怒吼：
“你还敢说你没错！要不是你除了地里的虫，能让这些暴民这么快就来找你大哥的麻烦吗！”
“你大哥在外面受罪，你居然还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孝的逆子！你赶紧给我滚出去，把你大哥换回来，我不许你大哥受到一点伤！”
“那我爹呢。”
面对怒吼，陆阿娩只是平静地出声，冷静的眼眸就那样直直地看着陆老爷子。
没有用疑问句，因为整个西屋的人都知道答案。
陆仲孝的安危是可以不被考虑的，在陆老爷子看来，只要陆伯建没事就好。哪怕这需要用陆仲孝的命去换，陆老爷子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哎呦！别打，别打啊！！”
屋外又一次传来陆伯建的尖叫声，这让因陆阿娩询问有片刻清醒的陆老爷子，再一次失去了理智。
“老二，出去，你没听到我让你出去吗！你就算是死了，那也得保你大哥平安无恙，你给我快点去！”
你就算是死了，那也得保你大哥平安无恙——这话反复地在陆仲孝耳边回荡。
爹疼爱大哥他能理解。
但，他也是人啊。
哪怕爹再疼大哥，难道不能给他这个儿子多一点关怀么。
他从小到大，可是没有一次违逆过爹啊。‘
他不懂，难道爹心里完全就不拿他当儿子，不拿他当个人吗？
女儿阿娩说，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拿他们西屋当干活的工具。他不信，可现在，这事实似乎摆在了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大哥一直花费家里的银钱，这些年也不知惹出了多少事来，要家里人给他擦屁股，但爹对大哥没有丝毫的嫌弃，始终无比关爱。
而自己一向都听从爹娘的话，不断地给这个家做事，这些年来，几乎什么都没得到过。包括家里的三个孩子，也常常吃不饱饭，头发枯黄，身材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小很多。
大哥的儿子呢，能每年用几十两银子在镇上住，去学堂上学。
自己的儿子想看书，就连借都问爹借不到，还只能去外面找别人求借。
对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难道在这家里，真的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一直顺从乖巧干实事的孩子，就注定被忽视？
如果是这样，那他也不想像之前那般孝顺，将什么事都扛在自己肩上了。
想清楚这一切的陆仲孝重新抬起了头来，认真又坚定地望向陆老爷子，第一次，第一次没有顺从陆老爷子，而是开口拒绝。
“爹，我不能出去。这是大哥自己犯的错，需要他自己来承担。而我，也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是他们的顶梁柱，我不能出事，还请爹你谅解。”
陆老爷子自然是不能谅解的。
这个家里还有人比他儿伯建更重要的吗。
陆仲孝就算是死了，那又如何！比得了他的伯建？
他伯建怎么就犯了错了，就算是犯了错，那伯建也是陆家的希望，陆家应该倾全家之力去护住陆伯建。
他本来以为陆仲孝这个儿子最为懂事、孝顺，可如今陆仲孝确实最忤逆的那个。
果真是没念过书的泥腿子啊！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他们这个陆家，最不能没有的就是伯建啊！
次子陆仲孝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简直是枉顾了他这么多年的辛苦教育！
陆老爷子气得发抖，又记挂着屋外的长子，动用了最后手段！
“陆仲孝，你今天到底给我去不去！你如果不去的话，我今天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以后，你再也不是我们老陆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