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鼠目寸光
从书局出来后,陆阿娩又带着陆知行去小摊铺上买了两个大肉包。chunmeiwx
用陆阿娩的话来说就是:“咱这个点回来,上房那边肯定没给留饭。咱买些吃的,也不至于饿肚子。”
回到陆家,果不其然,饭都吃光了,连一粒粮都没留给他们。
陆伯建倒是与他们不同,老爷子刻意给他留了两张饼,还是大白面的。
陆阿娩他们回来时,陆伯建坐在上房门口,吃得正欢。
“你们手里的是啥!”
吴氏瞧见了陆阿娩怀中抱着的一堆东西,拔高了嗓音喊道。
人已经冲到近前来,大有一种要强抢搜身的感觉。
“奶,这都是我姨父听说我弟弟知行正在学认字,专门买给他的,您不会想都拿了去吧!”
陆阿娩刻意加重了“专门买给他”这几个字,同时还学着吴氏,将嗓音扯得很高。
上房里,陆老爷子走了出来。
老爷子是个要脸的人,听到那是赵家专门买给孩子的,当即就喝住了吴氏。
“那些纸你没见过啊,伯建屋里一大堆,你想看去伯建屋里看去。”
吴氏被老爷子呵斥后,没再取走陆阿娩怀里的东西,但嘴里却不停嘀咕。
那边,吃完两张白面大饼的陆伯建也开口了:
“还说没钱,这又是哪来的银子给买东西。哼!鼠目寸光的东西,总有他后悔的一天!”
陆阿娩没理会吴氏和陆伯建,视线落在陆老爷子身上。
陆老爷子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子才道:“三丫头,你刚才说啥知行,你这是啥意思?”
老爷子自认为自己是陆家家主,那家里发生的大事,尤其是给家里男丁取名这种大事,那肯定是要他亲自来的。
刚才听陆阿娩说什么弟弟知行,这不就是背着他,私底下把名字给取好了吗。
他看向陆阿娩的眼神里,含着不悦。
这个三丫头,现在是一点也不把他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啊!
陆阿娩不怕老爷子注意到这一点,怕的是老爷子不注意。
她之所以说出口,就是为了让陆老爷子晓得,她弟弟现在有了名字,不需要再取个什么复兴、定兴、能兴之类的名儿了。
“哦!爷您说这事啊!”陆阿娩立刻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来。
“爷,这次我带弟弟去县城,那卓公子见了我弟弟还挺喜欢,听说他在读书,就送了他两本书籍的注解。”
“卓公子还问了我弟弟名儿,听说他没有名字后,就说君子知行合一,可用知行二字来做名。”
“不过卓公子又说,这取名之事本不该他来,他只是觉得这两个字好,让我回来问问爷你这两个字成不?我听卓公子那样说,心里头高兴,就私底下叫我弟弟知行了。”
说完,陆阿娩一脸期待地看向老爷子。
“爷,您觉得这两个字成不?”
陆老爷子一听是卓恒给取的名,而且卓恒还那般有礼,只言这二字不错,并未直接给用上,这让老爷子心里头也更能接受一些。
他想了想,家里几个孙子都用在了兴上面。
这二房仲孝的儿子,自己也不期待他能兴家啥的。
“既然卓公子给取的名,那就用上吧。陆知行,这名儿也算不错。”
老爷子开口,定下了此事。
陆阿娩嘴角牵起笑意来,她这次之所以执意要带上陆知行,也正是为了将他这名字过了老爷子这边的明路。
眼下事情与她所想一般,她自然高兴。
“那就谢谢爷和卓公子给我弟弟赐的名了!”
向老爷子道谢后,陆阿娩连忙抱着手里那一堆东西回了西屋。
“阿娩,你可真聪明。”
刚到门口,陆阿苗就打开了房门,给了陆阿娩一句称赞。
那名字旁人不知道是咋来的,她可是知道得很。
这名字分明不是卓公子给取的,而是之前小江郎中给的字。现在被陆阿娩这么一说,弟弟的名字就算是彻底定下了。
陆阿娩笑笑不语,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这两个字都是她给取的。
“呀!怎么买了这么多。”
这时陆阿苗才注意到陆阿娩手里的一大堆东西。
“都是练字用的白麻纸,不算多。”陆阿娩说话间,想起东晋时期,王献之每次练字后在家门口池子里洗毛笔,后来竟将一池水洗成墨色,最终成就一代书法大家,那池子也被后人称之为“墨池”。
想要练就一手好的书法,别说这些白麻纸了,就是再有百倍千倍,那也算不上多。
将怀中那堆东西整理着放好之后,陆阿娩将两支毛笔取了出来。
其中一支与上次买的一样,都是最普通羊毛毛笔,做工简陋不堪,下笔时常有墨团凝结,还常有脱毛情况出现,但胜在价格便宜,仅仅两文钱一支。
这是陆阿娩买了自己和陆阿苗用的。
至于另一支,则是陆阿娩花了大价钱买的。
虽然也是羊毫笔,但做工比之前的那支精细不少,笔尖不存在羊毛长短错乱、经常脱毛等状况,写出来的字也更具风骨与劲力。
这支笔,花去了陆阿娩近两百个铜板。
在镇上书局里,也算是较为昂贵的。
加上那几卷白麻纸,陆阿娩险些将怀中的那三百多枚铜钱花得一文不剩。
将一卷白麻纸取出,这一卷就和之前买的十张差不多,很是耐用。
陆阿娩仔仔细细地裁剪出两份小的纸张来,将剩下那份多的留给了陆知行。
磨好墨后,姐弟三人就着新买的纸与笔,继续学起了《三字经》来。
西屋的读书声传出,坐在上房门口的陆伯建不屑地冷笑一声。
老二两个种地的,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生出的孩子居然还妄想读书考取功名。
还有老二家那两个丫头更是可笑,女娃读书有啥用,浪费时间浪费银钱!
老爷子也听到了读书声,从上房走出。
他朝着西屋瞥了一眼,虽然觉得二房家的孩子读书也没啥大用,但好歹这精神可嘉,也不用家里出啥钱。
他看向旁边的陆伯建,口中道:
“达楚啊,你这归家也两三天了,你侄子侄女们都在读书,你也回去多温习温习书籍吧。”
陆伯建闻言,神色间划过一抹烦躁,脱口而出道:
“我此次乡试必定中举,都做举人了,我还温习什么书。有这时间,不如结交些权贵,早点给自己谋个一官半职的。”
“我听说,那河阴县如今的县令,就是在举人时被提拔的主簿,一路都做到了县令,说不定将来还能进府衙呢。”
陆伯建眼中明显露出羡慕,期待着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
陆老爷子闻言虽然不太赞同,但他也知道考取进士有多难。
天下举子无数,可进士三年只录取几十名。
最少的一届,据说只有十七位中了进士。
陆伯建想要中榜,几乎是不可能的。却也是如他所言,还不如早点谋个官职。
便问道:“达楚,你这次去卓家,可与卓家化解了误会?”
卓家是他们陆家目前唯一能扯得上关系的大家族,陆伯建想要谋个官职,尤其是在这禹洲府,定然要从卓家入手。
与卓家之间的关系,可万万不能弄僵了。
只要能靠着卓家弄个官职,那他们陆家就算是重入士族了,自己也算对得住列祖列宗,以及含恨而亡的父亲。
陆伯建闻言,想起他这次去卓家,在卓家后院闲逛时所遇之人,与所发生之事,脸上笑意更浓。
“爹你就放心吧,卓家那边没什么了。而且现在,我还很受贵人的重视。”
老爷子夸了陆伯建两句后,便不再多说什么。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
西屋里。
陆阿娩终于按照前世自己所临摹的那般,将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写好。
她拿起看了一眼,嗯……还算不错。
虽然与王羲之本人的书法相比,差距甚远,但也逐渐有了其形。
陆阿娩将这篇字收起,打算等陆知行学完了手边这两本《三字经》与《千字文》,就让他照着自己临摹的书圣字迹练习写字。
“阿娩。”
屋外,陆阿苗轻盈的嗓音传来,陆阿娩将字随意夹在《论语》中,连忙应了声:“这就来!”
和陆阿苗一同端着木盆,挎着竹篮,二人一道往村里后河边走去。
木盆里装着的,是全家人的换洗衣物。
可不只他们二房的,整个陆家的脏衣服全都在这里。
陆阿娩看着两大盆的脏衣服,嘴翘得老高。
“姐,你就不该同意来洗这衣服。”
凭啥一家人的脏衣服全都让她们洗,陆家那么多人,就他们二房长手了吗?
陆阿苗却道:“没事的,反正都要洗。给他们洗,咱们还能拿到皂荚,要不然这衣服只能过一下清水了。你上次不还说,皂荚的味道很好闻吗。”
村里种有皂荚树,每年皂荚成熟的时候,里正就会让人将皂荚打落下来,然后分给全村人。
上月的时候,恰好皂荚成熟,陆家也被分到不少,可惜全都在上房那边被吴氏管着。
只有帮上房和三房洗衣服时,吴氏才会将皂荚给拿出来。
到了河边,刚好瞧见村口的禾苗也端着木盆过来洗衣服。
禾苗和她们年纪差不多,经常同她们一起割草,洗衣。
“阿苗姐,阿娩。”禾苗笑着招呼道,“刚才我过来时,瞧见你们大伯娘带着你们大堂哥回来了,他们好像挺高兴的,逢人都在说,镇上来了报喜的人,你们大伯中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