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被偏心的人从来都是最明白的
“我的妈啊！”
厨房里，很快传来吴氏炸裂的嗓门。yywenxuan
“你个黑心肝的东西，这茄子都被你烧焦完了，你是存心的是不是……”
陆阿娩看着盆里那黑漆漆的荞麦馒头，好奇地拿起一个。
一掰开，里面的面团还是稀的，外面焦黑得又在掉渣，吓得她直接一把扔了。
旁边的陆阿苗被她这模样给逗乐了。
陆阿娩抬头望向她：“姐，你刚才其实也想笑的吧？”
她目光下移，落到了陆阿苗裙子下摆皱起的地方。
那是刚刚陆阿苗忍住笑意时，手指紧紧捏住的地方。
陆阿苗也低头看了去，再次看向陆阿娩时，她轻声道：“阿棉，我发现你这次受伤之后，好像变了一些。”
陆阿娩目光动了动。
“姐，那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好，还是以前那样好？”
“都好。”陆阿苗开口，“不过姐更喜欢你现在这样。”
陆阿娩心中略有放松，下意识解释：
“姐，我也是因为受伤后，又经历差点被卖掉，突然就顿悟了，觉得我们一家不能再这样任人操纵，必须得立起来。”
“另外，姐，我不想叫阿棉。棉花听起来就很软，很好欺负，我想叫阿娩。婉娩之意，代表着春光明媚，也象征着我拥有美好的前程。姐，你觉得怎么样？”
“婉娩，春光明媚。”陆阿苗重复一遍后，眼神亮了亮，又好奇道，“这字不错，意思很好。阿棉，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糟了！
忘记陆阿棉本身是个大字不识，从没见过诗书的农家女娃了。
“呃……我，我是听云流哥哥说的。”
情急之下，陆阿娩直接将江云流给搬了出来。
陆阿苗没有怀疑，点点头道：“原来是小江郎中，听说他熟读诗书，知道这些就不奇怪了。阿，阿娩，小江郎中替你想了这个名，你回头可得好好地向人家道个歉。”
“嗯。”陆阿娩点头。
心想，总算是将名字这关给糊弄过去了。
以后，陆阿娩就还是陆阿娩。
至于陆阿棉，自己借了她的身体，她在乎的那些人，自己也一定会护好。
咕~~~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打断她和陆阿苗之间的谈话。
陆阿苗的目光随即下移，落到了陆阿娩肚子上。
陆阿娩颇有几分尴尬，她今天又是从山下下来，又是和一家人斗智斗勇，又是装昏迷，又是被抓取镇上的。
到现在，胃里都还是空的。
陆阿苗当即道：“姐换件衣服就去烧火，要等三婶，不知道得等多久，别回头把你给饿坏了。”
陆阿苗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前年他们大伯考中秀才后，老爷子高兴，大手一挥，给了三房各一匹料子。
在老太太吴氏的偏心下，他们二房拿到的，自然是最差的那匹。
但也比平日里所穿的麻布料子要好得多。
杨氏舍不得穿，就着那点料子，给陆阿苗和陆阿娩一人做了一件蓝花布裙，让她们也有可以穿出门的衣服。
蓝花布裙之前还显得大，今年穿着正好合适。
这次陆阿苗去大姨家，穿的就是这件。
陆阿苗回到房间，飞快换上日常的麻布衣服，朝着厨房那边去了。
陆阿娩也跟着过去，陆家厨房就在上房的东侧，是一间从土墙砌起来的茅屋，面积只上房主屋的一半大小，和上房侧屋差不多大。
一踏进厨房门，两个大灶台就映入眼帘。灶台对面，是一块巨大的青石案板。
此时吴氏正在青石案板旁忙碌，荞麦面团在她手中不断翻转，变换着各种形状，表面越发光滑。
灶台旁边是两个大大的水缸，里面的水都是陆仲孝一早从村口水井挑来的。
在厨房最里面，是一个上了锁的大木柜子。
柜子里，装的是陆家吃的米面粮油。
在米面旁边又有一个小米缸。
吴氏每晚都会从柜子里拿出第二天要吃的米面来，放进米缸里，煮饭的人就直接从米缸里拿米面用。
吴氏对米面的量向来都定得极为苛刻，原来的陆阿棉在这个家里就经常吃不饱。
导致十一岁的她，和人家九岁孩子体型相差不大。
听到动静，正在揉面的吴氏扭头瞥了她们一眼，正欲发作，就看到陆阿苗主动去灶前烧火，那张阴沉的脸也跟着缓和了几分。
“把火点着，烧小火，今天吃膜。”
梁氏见陆阿苗一过来，赶忙就让了位置。
她这一让，吴氏那边又骂出声来：“我们陆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咋就娶了你这么个祸害，干啥啥不行，火都不会烧，连个孩子都不如，就知道打人！”
梁氏一句话都不敢说，她知道吴氏又是在怪她白天打了陆季明，故意拿她做饭烧火这事发作。
梁氏只当是没听到这些话，转身就要走出厨房。
“你干啥去！”
吴氏眼睛一瞪：“回来，把这些萝卜洗了。”
指的是水缸旁那一大箩筐带泥的白萝卜。
梁氏一看那萝卜，面色就变了。
“娘，这么多萝卜，哪里吃得完，要不我就洗几根吧？”
吴氏大手在青石案板上一拍：“要你洗你就洗，哪来的那么多话，你管我吃不吃得完！”
“可，可没水了啊？”
“没水你不会去挑？我告诉你，你今晚不洗完，就别想睡觉！”
滋啦——
荞麦面团放进热油中，发出令人馋嘴的声响，饼的香味随之散发出来，引得陆阿娩吸了吸鼻子。
梁氏也舔了舔嘴角，看向锅里荞面饼的眼神，明显带着渴望。
就在这时，吴氏再次瞪向她：
“你还不去！”
看着梁氏不情不愿地收回目光，提起水桶，朝着院外走去，陆阿娩怀疑吴氏是不是故意的。
饼这种东西陆家很少吃，更不用说一次用这么多油了。
很明显，吴氏是被气昏了头，故意针对梁氏，不给她吃饭还专门做好的。
这倒让自己跟着受益。
陆阿苗烧火很有技巧，一直往灶里喂茅草，始终保持着做饼需要的小火，保证不会把饼外层烤焦的同时，又不让火熄灭。
吴氏则不断地翻转着锅里的饼，随着一张张饼的出炉，香味很快充满了整间厨房，朝着院子里飘去。
“今天吃饼啊？”
陆季明走了过来，站在厨房门口望向里面。
在厨房没看到梁氏后，他也没问什么，反而舔了舔嘴角。
“娘，之前不是都说开饭了吗，咋现在还没弄好。”陆季明说话间，径直走过去，从碗里拿起一张饼吃了起来。
吴氏瞪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让陆阿娩忍不住在想，如果用掉家里六钱银子的人是陆仲孝，吴氏还会这样纵容他吗？
肯定恨不得弄死他们一家，哪里还会允许他来偷嘴。
陆季明正是清楚就算他乱用了钱，吴氏知道后也不会怎么他，所以才敢乱来。
被偏心的人从来都是最明白的，只是他们绝不会说出来。
他们占着好处的同时，还不愿接受别人的指责。
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了，陆仲孝才终于从地里扛着锄头回来。
此时，饼正好也刚端上桌。
“娘，我今天去看了，咱家麦苗就该用得肥了。等明天，我就去二春家借牛车和粪桶。”陆仲孝一边说着，一边朝上房走来，看到陆季明后又道。
“季明，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吧，咱家几十亩地，孩她娘又有些不好，我一个人弄不过来。”
陆季明一听脸色就变了，语气不悦道：
“二哥！你也不看看这是啥时候，大家都在吃饭，你说啥粪不粪的！”
陆仲孝此时才看到桌上的荞麦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道：“真是，你看我，就只顾着地里的事……我不说了，就是季明，明天你……”
陆仲孝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季明不满地打断。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万一明天二婶人就好了呢。”
言下之意，他明天并不想和陆仲孝一起去拉粪施肥。
吴氏也在这时开口：“老二，都要吃饭了，你赶紧去洗手来吃。”
陆仲孝应了一声后，转身出了上房。
陆阿娩下意识撇了撇嘴，吴氏的偏心还真是不一般啊。
“好香啊！”陆阿蕊从外面跑来，激动道，“这是我娘做的吗？感觉比其他人做得都要香好多啊！”
说完这话，陆阿蕊还抬了抬下巴，高傲地看着陆阿娩。
似乎在说，我娘就是比你娘强。
陆阿娩没说话，目光随即看向了吴氏，果然看到一张阴沉无比的脸。
梁氏今天得罪了吴氏，陆阿蕊身为梁氏女儿，不提梁氏还好，提出来不是自己在讨罚么。
她话音刚落，就被吴氏那双冰冷又浑浊的眼盯住。
“你穿的这是什么！一家人都穿得正常，就你穿得乱七八糟。咋地，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啊！”
陆阿蕊一直都是这样穿的，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被吴氏这一呵斥，委屈得泪珠一滚就出来了。
“奶你还不是这样穿的，干啥要说我啊。”
这脑子——陆阿娩心中正吐槽。
吴氏那边就彻底怒了，桌子拍得“砰砰”响。
“咋地！你翅膀硬了，要爬到我头上来了是不是！你和你那个黑心鬼娘一样，都觉得自己能耐了，不得了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有我在一天，你们就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