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雷霆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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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舟渡显然是不知此事之态,对赵熙政的话无以应答,只是自顾自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fangzexs安弘赟见他这般,便道:“顺王殿下啊,陛下遣你到顾侯身边,就是要你时时提点着些,顾侯无论听见什么风声,都不能在圣寿当日,一声不吭就策马离城。这事做出来,让百官怎么想?让此次蒙难的百姓怎么想?朝廷命官,又是边关大将,就是此等作风?”
林舟渡绞着双手站在御前,愣是说不出话来。安稹又道:“顺王殿下,老臣知道顾侯此次不懂事,也是难为了你了。可是眼下你也莫要再含混,顾侯一骑绝尘,东厂之人也未必能追上,趁着此事尚有转圜之地,你就如实说来,告诉陛下顾侯为何离城、往何处去。”
赵熙政瞧着他那样子,眼中带了几分厌烦,唤人道:“去叫齐王进宫。”
“陛下,臣确实不知顾侯为何出城,臣本以为顾侯只是旧伤发作……”
“顺王殿下,这里可是恭肃殿!”安弘赟声色肃然,“你与顾侯平日同吃同住,关系再好,到了陛下面前你也不可包庇维护。此事关乎重大,你不赶紧将知道的都说出来,反而替顾侯处处遮掩,到底是何居心!”
“陛下!”林舟渡躬身拱手,“臣确实不知,章煊与臣同在,您一问章煊便知臣所言是真是假。”
赵熙政就看向章煊,章煊站在林舟渡身后,此时就上前来,道:“陛下,顺王所言,确实无假。顺王最后与顾侯会面,正是在清和台殿后。”
安稹这就抬起目光,苍老下垂的眼皮也抬起,将视线放在林舟渡身后的年轻人身上。赵熙政听此,就不再让林舟渡说话,只等赵隶前来。
赵隶来时,身上还带着冷意,风尘仆仆,看来是帮着兵马司忙了不少。赵熙政许是真觉着困了,他手边还有安瑾瑜中午送来的参汤,现下已经凉透,他还是端起喝了一口,柳复光看到,赶忙招了人来将那参汤端下去热。
赵熙政往后一靠,对赵隶道:“齐王,顾长俞的令牌,为何会在你那?”
赵隶一向干脆,当即就道:“陛下,这令牌是臣从顺王身上找到的。臣眼见长宁街出事,却不见兵马司人影,又寻不到顾侯,正值发愁之际,顺王走路上绊了一跤,正好摔出个令牌来。那令牌正是顾侯的,臣惊讶之余询问顺王,顺王不肯答,臣也等不及,赶紧拿上到兵马司调人去。过后本想找顺王问清楚,谁想顺王进宫了。”
“顺王,这令牌你到底是从何而来?”赵隶这话一出,赵熙政就明显感觉此事更加复杂,他隐隐有些头痛,手再次抚上鬓角,“方才问你,你为何不实话实说?”
“这令牌……”林舟渡道,“是顾侯今早走在前面,掉在地上的,臣踩到了就弯腰捡起,顾侯走得急,臣来不及……”
“你把朕当傻子哄!”
赵熙政遽然起身,心头怒意勃发,抄起装着参汤的青花盖盅就朝他扔去,只不过他手上无力,那盅没能飞出老远,只过了书案就堪堪落下,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是喝酒把脑子喝浑了还是在朕面前装傻?顾长俞他旧伤复发,一路策马还不要了他的命!你们分明是串通一气,做戏给朕看!他早就打算好了今日出城,才把令牌给你,是不是?你不说,朕就让人审,顾长俞为何走、走去哪,还有令牌的事,你最好一五一十地交代…咳咳……”
赵熙政话音未落,就一阵捶胸猛咳,他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眼花缭乱不能视物,眼前似是滴上了墨汁,殿里的人和物都蒙上一层乌纱。柳复光与郑序赶忙上前扶着,周镇察也凝眉几步上前,安稹与安弘赟从座上起身,也是一阵心惊,“陛下!陛下……”
“御医!去传御医来!”柳复光冲着门口喊,一面给赵熙政抚胸顺气,一面与郑序扶着他坐下。
赵熙政头脑昏沉得厉害,饶是坐下,那眼冒金星的后劲也大,一时无法缓和,“你觉着朕好哄、好骗……你和顾长俞…你们都是……”
“陛下!”
赵熙政只觉眼前又是一黑,头上就似被人打了一记闷棍,上半身又不由自主向前倒去。他此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就算晕也不曾晕得这么厉害,安弘赟望着忙碌的众人,回头与安稹对视了一眼,后者眸中也是一片惊异。
林舟渡站在混乱之中,所有人都围着赵熙政,赵熙政也说不出话来。一众内侍进殿,倒水的倒水、扫地的扫地,直至太医院院使与院判两人提着药箱跑进殿里,嘴上还念叨着见礼,人就已经停在赵熙政身边了,手头又是一阵望闻问切。赵熙政瞧着实是不好,连话都无力说,由太医院二人与柳复光扶着到暖阁歇息了。
殿中剩下的人尚在原地,陡然间出了这么个事,一下午的烂摊子又不曾解决,众人一时无言。那院判许久才从暖阁里出来,说赵熙政是太过疲累,损耗太大,当即让人传了暖轿,载赵熙政去寝殿休养。柳复光与院使扶了赵熙政出来,远远就见他连嘴唇都失了颜色,腰都直不起。
院使叮嘱众人,暂且不要打扰赵熙政,至少要让他歇过今晚。安弘赟送了赵熙政出去,这才又回殿里,边抚额边叹道:“真是真是,陛下劳心太过了……”
“现在这般,诸位有何打算?这边有了着落,我还得回东厂去。”郑序道。
周镇察就走到林舟渡身边,望了他一瞬,遂转身对众人道:“顺王我就带走了,有何问题,便到锦衣卫衙署去。”
“周大人!”
安弘赟走上前,“陛下可不曾说,要把顺王交由锦衣卫。大人自作主张,只怕不合适。”
周镇察看向他,道:“若我锦衣卫办事,事事都要陛下点明指清,那陛下养的不是人,是会动的木头,俸禄奖赏也是填了木穴。”
安弘赟抚平自己的衣袖,站在他面前,“周大人这话不妥。人不是木头,可为朝廷办事,那就是朝廷的木桩子,桩子若随意移动了,那不说明地龙翻身了么。陛下只是召了大人过来,至于审不审、怎么审,尚未确定,顺王应该先在宫里住一晚,等陛下一觉醒来,再做决断。”
“哦,住一晚?”周镇察挑眉,“住在内阁里,还是回翟雀宫去?翟雀宫那么冷,若是第二天一早,顺王寒疾发作,冻毙于床,或是烧了炭夜间不曾开窗,闷逝于屋内,大人要我如何向陛下交代?”
安弘赟自是明白他话中含义,眸色稍暗,正要开口,却见殿门开了。一人裹着披风进来,正是何玹清。他一见何玹清来,就知他是听闻了殿中的事。何玹清走得甚缓,一步之间尚不过半块地砖的距离,走到隔断前就停下,望着他们众人。
“何阁老。”
一众小辈见礼,何玹清瞧了眼站在周镇察身后的林舟渡,这才开口:“陛下不在,老夫听闻殿里事情未决,就过来看看。”
安弘赟本站在前方,却闻身后有动静传来,回首方见安稹起身,忙去扶了父亲。安稹拄着拐,徐徐上前,“将决未决。何老既过来了,也好和我们一道商量,拿个主意。”
“老夫听闻,你们是在为顺王的去处烦忧。”
“非也,未有明旨,但周指挥使要将顺王带去锦衣卫,老夫觉着不妥。”
何玹清就道:“既说非也,那安阁老这是有什么想法?”
安稹握着杖上鸩头,微微躬着腰背,与何玹清一般高矮,“老夫是想着,陛下未有明旨,东厂办案尚不得归,我们也不必急于一时。陛下抱恙,今夜六宫不得安眠,顺王身为宗亲,既入了宫,便礼当侍奉在侧。哪怕是在民间,兄抱病于榻,弟也没有进了家门再踏出的道理。哪怕顺王多有不便,也当陪侍。”
林舟渡静立不语,他的眸被遮住,很难辨出面上神色。而周镇察是一贯冷然,听了这话,方道:“陛下生怒,就是因着顺王。安阁老这个时候让顺王过去,是让陛下一刻也不得清静。一觉醒来若因看见顺王,又怒火攻心,这个责,敢问是顺王担还是阁老担?”
这话犀利,又暗暗挑破安稹所想,安稹却不慌不忙,继续道:“老夫不敢拿陛下下注,故而此话也只是说个形式。顺王暂歇于偏殿,也是侍奉君侧。顾侯行踪不明,顺王有嫌疑在身,既不宜随便出宫,也不好入锦衣卫引起群议,以陪侍之名歇于宫内方为上策。”
何玹清道:“有陪侍之名,无陪侍之实,有逆礼法,传出则污皇家盛名。顺王乃宗亲,陛下不发话,朝中各部院、锦衣卫、东厂都无羁押之权。让其回侯府候旨,不得随意外出方是正理。”
“刑部、锦衣卫不得羁押看管,宫里也住不得,何老心疼顺王,也该看看今日无故遭殃的百姓。顾侯一去不返,顺王没看住,便有责在身,这一点无需多言。何老护着顺王,也该想想陛下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