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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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胥原先以为这个贺大娘子只是粗略通晓,没想到她行棋颇精,两局下来被杀得片甲不留,看得旁边几个侍婢面面相觑,都扭着腰肢上前奉茶,温言软语地宽慰。chuoyuexs
娴枝让他几着,他这才险胜一局。
满胥赢了棋,心下也知道是对方让过来的赢头。他望去棋盘那边一眼,却跌进一双碧波微澜的美眸,眼尾飞挑,樱唇绽笑,直叫人魂飞天外,飘飘然不知所以。
周围那几个,原先看着花儿也似的侍婢,都被她衬得没了滋味儿。
其中一个名唤笑霜的丫头性子泼辣些,见他眼都直了,摔了手上帕子,酸溜溜道:“这长房的大娘子真是天人下凡,三公子看得这般入神,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喂到嘴边的葡萄都不吃了。”
满胥不耐烦地瞪她一眼,“这是我大嫂子,你瞎说什么呢!”
笑霜原就是被宠惯了的,这下更不忿了,“好好好,是我这做奴才的不会说话败了主子的兴儿。我去前院领罚做粗活去好了。”
这话自然是赌气,权是说给三公子听的,她自打进府就没踏足过前院,更别说领罚了。但满胥此时哪顾得上哄她,打发周围剩下的几个追上去,便笑嘻嘻地收了盘上错落的棋子,“来来来,我们再来一局。”
娴枝颔首,替他沏了茶倒上。
衣袖微动,香风阵阵,直撩拨得人心底发痒。
满胥早已将方才的不满丢到九霄云外,心中暗叹真是天生的尤物,这样的美人在满珩那真是暴殄天物,若是他娘能想到自个儿,把她收进来,他也不用大把银子供着那几个成天叫来嚷去吵得人头疼的了。
娴枝別过一绺发丝在耳后,再望向他时,眉眼笼了一层哀愁的薄雾,似是有话想说。
满胥流连花丛这么些年也不是白过的,何等精明,只想着手上多占些便宜先,借着接茶盏的功夫覆上那纤纤柔荑,“何必劳烦大嫂,看你这手都冻得发红发紫,也不暖暖……”
她却似一缕轻烟般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将手炉拢在怀中,浅笑着向他道:“三公子这么关心我,娴枝不胜感激。只是这受冻手冰是微末小事,有一件要紧的,却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三公子肯不肯。”
满胥一亲芳泽的意图落空,有些悻悻。本来听她这话心中已经起了警惕,可她娇声软语地将话说出来,不管心中怎么想,嘴上已经不受控制地拿出了往常哄女人的那一套:“大嫂你说,只要能办到,我无不尽心的。”
“你大哥这两天走后,我夜里总是睡得不踏实。”娴枝假情假意地举起帕子擦了擦眼侧,“想着也该是,他走得不安心,我这心里总也七上八下的。可我那院子里全是女侍,若你能拨几个肯值夜的男丁来,到我院子里守着,镇一镇阴气,那便再好不过了。”
“我还道什么事呢!”满胥爽快地摆摆手,“我今儿回去就派几个身强力壮的过去守着,保准个顶个的管用。”
他说着,心中有石头落了地。往常有女子求到他跟前来,不是求财就是求权,或者明里暗里想要个名分。他的确是出了名的爱美色,但又不是个痴的傻的,哪儿能个个都满足了去。
派几个家丁这等小事,挥挥手就能成,还能在美人面前挣个好儿,他何乐而不为?
这边一派祥和,那边笑霜赌着气去了前院,几个侍女追上来,都被她一一骂了回去,一路上见花扯花见草踩草,恨不得都拿来泄愤才好。
谁知曲曲拐拐的路不知走了多久,一抬头,竟看见那位孙家小姐和自家二公子迎面走来。
她心知这是个不好惹的,赶忙提起裙角匆匆掉头,没成想已经叫对面看着了,一句话叫停了她,“等等,那个穿红衣裳的,你别走。”
笑霜心里骂了句娘,硬是扯出个笑脸来转头行礼,“是孙家的小姐来了。见过孙小姐,见过二公子。”
红白不宜冲撞,孙逢兰被自家长辈瞒着,一直到今日才听说满家长公子的死讯,不顾自家老祖宗寿宴将至,匆匆地出了门直奔满府。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寒暄几句便拜别长辈,径直来找满彧。
本想着他大哥刚过身,一定伤心得紧,暗中排练了好几套话术来安慰,谁知他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待她不逾矩也从不亲近。
孙逢兰心宽,想也许是大哥刚刚病逝,他心情不佳又性情内敛,能比平时多出几句话来?便耐着性子不计较,一路跟在他身后。
即便如此,心中也是不忿的。孙逢兰一见笑霜便皱眉:“满老爷治下甚严,你一个做奴才的,方才走路摔摔打打的就算了,怎的穿这一身衣裳比主子还鲜艳?玉堰哥哥这才走了没几日,你便赶着花枝招展,是什么居心?!”
笑霜哪经得住她这一番喝问,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是,是奴才的错,奴才这就去换!”
“换?”孙逢兰冷笑一声,“要我说,你们这些狐媚的早该找人牙子发卖出去,省得乱了主子的心。我这就去禀报满大人,他一向对你们这些人是从不姑息的。”
笑霜忙道:“我……我是三公子的人!……二公子,您看看我,您是见过我的,我是笑霜呀!”
她说着,膝行几步要去拽满彧的袍角,却有句话淡淡自头顶传来:“我不曾见过你。”
孙逢兰本来也是顽劣心性,犯不上为此大张旗鼓去找满大人告状。可若是满彧护着这个下人,她肯定是要迁怒到底治个罪的。
当下听他说不记得,顿时心情舒畅不少,看了一阵笑霜哭得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的狼狈模样,更是解了气。便转了话头:“你方才一路拉着脸,到底是怎么了?挨主子训了?”
笑霜已经吓得泪水涟涟,说话也有些磕巴,却不敢隐瞒,“是……奴才方才伺候主子下棋,长……长房的贺大娘子来了,爷一心陪她,叫奴才出去,奴才这才……”
“越说越不像话!”孙逢兰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头又蹙起,“一个是玉堰哥哥的大娘子,一个是三公子,怎么还能叫你吃着这飞醋了?可别把这话挂嘴边,满家的脸都要丢尽了。还不快滚!”
笑霜忙不迭连滚带爬地走了。
孙逢兰嫌晦气,甩了甩方才她碰过的衣袖,气冲冲道:“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明舒哥哥,你先去忙吧,我去棋室看着。”
她早就把满府当做自己未来的地盘,这下后院着火,自然是要去管一管的。
满彧却没有走。他顿了片刻,问道:“你要做什么?”
孙逢兰有些愕然,放软了语气,“明舒哥哥,你没听见么?方才那个小丫鬟说了,贺大娘子和满胥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等丑事……我要去查探一下是不是属实,再向江夫人禀报呀。”
她知道,江夫人与赵姨娘素来不睦,抓住她儿子这等把柄,自然是不能放过。
毕竟是后院之事,满彧不便插手这些,就由她这个未来的满家大娘子来。
没想到他却道:“我同你去。”
两人一同来到棋室,外面寒风刺骨,室内却架起好几个碳炉,烤得暖意融融。
孙逢兰本着捉奸捉双的心态,本想在门外贴耳一阵再进去,无奈满彧同行,不便做出这等有些难看之事,便免了下人通传,径直走进去。
茶室内果然只有他们两人。
只不过倒没她想得那般龌龊,两人隔着棋盘规规矩矩地坐着,那妇人一身素白背对门帷,正拿着茶壶给满胥倒茶。
见有人来,正心猿意马的满胥明显有些慌乱,慌里慌张地站起身行礼,不想却打翻了面前茶盏,滚烫茶水泼在自己手上,给烫得惊叫一声。
那块皮肤眼见着迅速红了,满胥来不及顾上眼前人,破锣嗓子高喊着叫人舀冰水来给他镇痛。
孙逢兰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朝向娴枝:“好你个贺娴枝!那日在我们孙府,我就撞见你向守门小厮暗送秋波,逗引得他好几日当值时魂不守舍,找人发卖了出去,这下你又来祸害满家的好郎君!”
娴枝遭她劈头盖脸一顿指摘,面色不变,反倒笑起来:“孙家小姐好大的气性,一来就给我扣如此大的罪名,这我可担待不起呀。不知是哪里开罪了您,这么大阵仗跑来找我出气。”
“你还装!”孙逢兰一着急,将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消息也抖搂出来,“你肚子里还揣着玉堰哥哥的遗腹子,这就急着找下家了,你——你好不知羞耻的货色!”
这话一出,旁边的满胥都瞪大了眼,“大、大嫂,你有身孕了?!”
罪过罪过!他方才还在图谋不轨着呢,不知这女人怀的什么心思,万一不小心弄掉了大哥的遗腹子,真查出来,他还不得被父亲活活打死!
他面上明摆着,今后会对自己敬而远之。
孙逢兰说完这话,神色更是耀武扬威,如同指挥着大军压境的首领,只等她摇旗投降,从今往后安分守己,再不招惹男人。
一瞬静寂。
好事落空,娴枝却没就此羞愤难当地束手待毙。
她硬生生给自己换了张画皮——
柳眉若蹙,凤眸低垂,眨眼间便起了一阵薄雾蒙蒙,烟波渺渺。
娴枝举起帕子擦拭眼侧,嗓音哽咽:“孙家妹妹犯不着拿这话折辱我。我是个卑贱的,却污了妹妹的玉口。我与三公子的清白苍天可鉴,知道妹妹只是看我心烦。我这就躲回院里,再不见人了。”
一个是飞扬跋扈衣冠鲜彩的小姐,一个是孤苦伶仃素衣含泪的寡妇,任谁看都不会判是后者的错。
这招果然起效,孙逢兰气得不轻,还要指着她继续骂,满胥却拦下了。
“行了行了,孙小姐,你一个外人手怎的伸这么长!你和二哥方才进来,我和大嫂可都衣冠楚楚行不逾矩,若这样也能闹出丑事,怕不是你存心想嚼舌根吧。”
“你!”孙逢兰气得柳眉倒竖,狠狠瞪他,“你这登徒子能做出什么事来,满鹊城的人可无不知晓的!她装模作样抹两下眼泪,你就怜惜起来了?”
“登徒子?”满胥哼了声,“我怎么你了?你一没贺大娘子的美貌,二没名门闺秀的温婉动人,我便是那色中饿鬼,也犯不着铤而走险招惹你啊。”
孙逢兰噎住了。眼下可是在满府,不是她能说一不二作天作地的孙家,再跟这个地痞无赖般的满三斗嘴下去,也得不了便宜。
她实在气不过,扯扯一旁始终沉默的满彧,向他求助:“明舒哥哥,你看他!他还小我一岁,口中说话没大没小的贬低我,实在过分!”
几人目光转到了满彧身上。
不知为何,娴枝有些心虚。这感觉,就仿佛她是个道行尚浅的妖精,在凡人面前尚能卖弄,到了他这个得道高僧面前,那点伎俩便无所遁形,被收与否全凭他一念之差。
他没有说话,静默地站着,只动了眼神,若有所思地看了满胥一眼。
不管他这一眼意思何在,满胥权当自己收到了鼓动,大声道:“哟,还没过门呢,这就当自己是我们满家人,开始拿乔了?便是开封府断案也要证据全了才算,你空口白牙一张嘴就想污人清白,谁给你封的青天大老爷?”
自己手上烫伤还疼着,这会子带着气,当然要不遗余力地讥讽她。
孙逢兰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你,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