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亡
司马先生死了。那一天的天气很好,因为五月的空气是最舒服的。早上的时候我还和司马夫人闲聊了几句,可到了中午她发消息告诉我,她的丈夫离开这个世界了。得知这个消息,我的心情没有什么太大的落差感,司马先生的死和今天死的任何人毫无差别,世界各地每天都在有人失去鲜活的生命。
他死在了城外郊区的别墅里。那是一座漂亮的小洋楼,在楼上属于他自己的房间里永远的沉睡了。他的母亲只是机械的想上楼叫他吃一口软糯的稀饭,但没能呼喊醒他。她肯定是用抖动的手指试了试他的呼吸,再也没有温暖的气体从他枯朽的身体里透出来。我猜想,他直直的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层柔软的被褥,眼睛安详的闭着,两片厚厚的嘴唇微微漏着缝隙,就像在熟睡中一样没有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司马夫人说他的确是在睡梦中死去,他究竟做没做梦我想没有任何人知道了,更不会有人在乎了。我希望他做了最后一个美梦。他的父母苦熬到了这个时刻,我想他母亲脸上的神情先是恐慌,她第一时间肯定是大叫着她的丈夫。有哪一个母亲会不理解失去儿子的痛苦呢。中午时分,司马夫人才收到自己丈夫去世的消息。她给我的消息也只是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我害怕,他去世了。”我可以理解当时她复杂的多重情感拧成一块的多变的心情,可我却体会不到她内心深处的那种石头落进幽深古井似的波动。我用基督徒式的语言告诉她,他荣归于上帝了。
她带着和她丈夫有一样命运的女儿去见了他最后一面。她先是帮在幼儿园里的女儿请了假,她开着自己的小轿车载着女儿一路向东驶向那座漂亮宽大的房子。短暂的一家人相聚在一起,仅仅是为了看到司马先生尸体被抬到救护车上。她恨的人真的就如她梦寐以求的那样让她自己解脱了吗,我想绝不会这么简单的。不到四十岁的人死了,可是他折磨了这家人多少年,耗费了多少精力和财力?我沉默地扫视着我房间摆在书架的书籍,像那些伟大的作者一样思考着上帝创造我们的意义。我认真的看着它们,别人的人生和故事都在这里,浓缩在微小的字里行间里,它们深刻无比的影响着我的思想,我的心灵。就在他死去的前几天,司马夫人告诉我她的丈夫已经不认识她了,或许那就是他迈向死亡的预兆。
然而司马夫人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别人无法到达的理解。同情和理解是冲突的。面对命运的不公,我们自问不需要虚伪的同情,我们仅需要理解,其实理解中渴望的更多是尊重和尊严。我们自满的心理,一方面是拜自尊心所赐,另一方面是我们相信自己有勇气有能力面对人生的灾祸。这类人太多了,共同的地方是有一种反抗精神。反抗的是什么呢?虚无缥缈的命运罢了,或者说是一种坚强忍耐的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