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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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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开手机,陷入了沉思。我当时在心里咒骂这个贱人,真他妈的没有礼貌。她无意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惹怒了我。“幸好不是一个秃顶。”这句话无法掩饰她走进来时的无理傲慢。她坐下来的时候,我发现她还是一个别有风情的女人,我就选择原谅了她。女人的美确实会起到一种安抚负面情绪的作用。她身上穿着一件廉价的褐色风衣,落座在我的对面。我们中间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她礼貌的用包里的黑色发簪盘起了头发,她的头发可真长,这是少见的乌黑明亮优质的长发,若是有秀发选美的话,那可她真有可能会是第一名。

    来之前,我们一起商量选定了这个地方,位置很居中适合。这家火锅店在商场的四楼,那里属于这座城市最繁华的路段。当天我并没有开车,我讨厌在拥挤的路段行驶,那样会使我心烦易躁的。因为那是我人生中少有耐心的阶段,我被一系列不堪重负的问题困扰着。我事先比她早一步到了那里,我选了一个不起眼的安静角落来等着她的出现。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相亲。时间间隔的太久,很多细节我已经想不清楚了。不过,我清晰地记得她风衣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有颈纹的脖子上戴了一件灿灿发光的彩金细项链。还有,她未能保养好她的手指,它完全配不上她外在的气质。她双手发暗发黑且粗糙,很像是佣人的手。我们相谈了很长时间,后来不知怎么就谈到了彼此的父母。噢,我当时想到了我的爸爸。我的老父亲,我很少叫他爸爸,大多数情况我只称呼他,你。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应该去监狱的。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子我为什么会如此指责他?好了,好了,你们看看自己屁眼里的屎就知道了。想想圣经里面耶稣的话吧,“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假如你们没有读过,我替你们感到遗憾,而地球上读过它的人数量最多。她同我一样,不喜欢自己的父母,这点我们是相通的。就是这一点仅有的相通,使我们互相开始有了好感。我们接着聊了一点文化艺术,她在这方面显得很肤浅无知。从她精心组织的语言里我敢肯定她不喜欢国学,她可是在孔圣人出生的地方生长起来的,多么讽刺啊。整天研究儒学,周易,道德经的那些学究,对,还有钻研红学的专家,几千年了,几百年了,研究出什么了?只养了一群猪而已。我不记得是听哪位幽默的人说的了,猪是不会抬头看见天空的。诚然,我也从来没有去猪圈考证过。

    我们吃的都很少,剩下了一些蔬菜,豆腐。她偶尔听到我说什么俏皮话时,经常不自觉地翻着斜视的白眼,眼神里显露了她不自知的举止轻浮和浅薄。难道是我当时讲了什么胡话让她不舒服吗,我不记得了。有一点,吃饭期间她接了公司老总的电话,她用一种极其暧昧的口气叫他哥哥,后来,她也是这么称呼我的。这点让我很不舒服,我没有立马表现出来我的不适。但,我真的很喜欢她的长发,我一直在夸赞她能如此幸运的拥有这么美丽的长发。她爱抚着自己的头发,听着我赞誉的言语所展现的那种虚荣的满足感倒是十分庸俗。而且她还反问了我一句,是吗。那语调带有调情的色彩,让我很玩味儿的看着她。然而我很想用手指去触摸她的头发,我胳膊很长,一伸手就可以够得到,如果不是碍于脸面我差点就这么干了,一开始我当然不能这么混蛋。她涂抹的妆,让我很难看清楚她本来的样子。她脸红了,还是腮红涂重了,我真的分辨不了。相信她见我之前,在妆扮上花了一定的功夫。她个子不高,走出火锅店我才注意到她牛仔裤下是一双高跟鞋。我对她说要是时间允许的话可以一起去看场电影,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这倒让我很意外,因为她傲慢的做派,我以为她并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这座商场开业时,市里的领导来为它站台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是蜂拥而至的跟风人群。电影院在新建商场的五楼,我们一起乘坐扶梯往那走了。我按照我平时观影的习惯买了两张后排中间的位置,她坐在我的左边。我们的衣服首先有了接触,她美丽的秀发有不少落在我的左肩上。这么近的距离可以使我更好的观察她,她的眼睛如同杏仁一般大小,但总是放着奇异的光彩,我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还是我自己的一种主观盲目的错觉。当头顶的灯光全部熄灭的时候,电影开始了。起初,我们以为影厅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现在想起来那确实不是周末,时间也不早了,大概在晚上十点左右。期间进来一对情侣正好坐在我们的正前方,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插曲。我太喜欢调侃剧情,就悄悄地用嘴巴靠近她的耳朵说一些诙谐幽默的话,说到动情处声音往往控制不住,这似乎惹到了前面的男人。他是一个粗壮的男人,他毫不客气的回头说了一句,能不能小点声,他那气势似乎要和我决斗。我和她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很尴尬,我为了挽回一点男人的面子,慢慢地靠近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要是早几年我真会揍他。可我即使早几年也打不过那个粗壮又粗鲁的汉子。她可爱的用手指做了一个让我闭嘴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幕布,让我安静的观影。

    我安安静静的看完整场电影。电影散场了,我们快速的抢先一步离开了影厅,好像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我们一边走,她一边问我:“哥哥你是怎么来的。”我回答的很聪明,“我怕路上堵车又担心第一次见面让你等我太久,所以我提前打车来的。”她倒是很客气说送我,我先是委婉地拒绝了。“没关系的,你们家在哪。”我不好在拒绝她的热情,说出了我住的位置。“那倒是挺顺路的,一条直线。”我同意她送我,但我又要求她把我放在她家附近的公交站牌那里就可以了。我们一起下了地下车库,她辨别不了方向,在地下二层的车库里凭借她事先拍好的照片找到了她的白色小轿车。在车上,我继续夸赞她的美丽,以及她的气质是如何的出众。

    她三十岁了。在车里听到另一个三十多岁还有点文化的男人突然地说喜欢她,她很惊讶,接踵而来的是恐慌。她讲了一件令我吃惊到下巴都会掉下来的事情。在这次见面之前,我们通过社交软件聊了几天,知道她比较爱练瑜伽,爱喝美式咖啡,我还知道她丧偶,是一个带着女孩儿的可怜寡妇。可是接下来的话,让我这一生都很难再有这种震惊的场面。她的丈夫,此刻还躺在床上酣睡。我突然可怕的意识到他是不是快死了。我下意识地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还是说我给这个漂亮的女人特意找的借口。是的,他的丈夫随时有可能在睡梦中死去。她告诉我一种病,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疾病,神经性纤维瘤。从她的叙述中我得知她的丈夫一天之中只有一两个小时是清醒的,我姑且称呼他为司马先生。她首先对我说了对不起,她认为欺骗了我。我面对着她,注视着她脸上表情不易察觉的微小变化,我说了一句违背自己良心的话,我说没关系。她整个人的身影融在我的眼睛里,我想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多么可怕啊,或许我不该过早的审判她。于是,我说了一句颇有理解意味的谎话,“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难处。”我对她产生了极大的肉体之外的兴趣,我终于明白她眼睛里始终泛着的那种奇异的光是什么了,是一种对毫无希望的未来的恐惧,是一种渴望重新获得新生的期待。我无法想象她每天躺在她丈夫身边的感觉,她的身边是死亡本身,这是她说的原话。她每晚就像身边躺了一副尸体,一副尚有温度的尸体,而身下的床恐怕就是埋葬她心灵世界的棺材。

    很快,我们在车里就从阴郁的情绪中找到了出口。我在公交站牌下了车,看着她的白色小轿车左拐消失了。站牌空无一人,只有我站在那里。我身后是一家酒店,附近都是一些酒吧。许多年轻人聚集在那里,他们尚不了解人生的苦难。我在公交车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想我不应该是这个样子,难道我不应该思考她后背的秘密吗。我头脑似乎不受理智的控制,它一直在停顿。我在家门口下了车,月色很美,我想给她写点什么。

    “诗经有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迷雾一般的空气也没遮住今晚半圆月的放肆。这班公交车似乎是为了等我,等我从那位美丽女人的车下来而接住我的喜悦。我不知道用什么脱俗的修辞来彰显她,可能我更爱她的长发。”这段话情话我发给了她。她没有任何反应。她就在刚刚吃了安眠药,躺在正在酣睡的司马先生旁边给我道了声晚安。我无法体会她躺下时是怎么样的心情,但是我完完全全可以想象得出她躺在那张双人床的情景。

    后来慢慢的我了解到,她北漂了几年,也在上海呆过几年。直到遇到了司马先生,才落在了济南。从我知道的事情中,我得知了她起初人生的不易,只是还不足够体会她嫁给司马先生的目的。当年她固执的坚持了自己选择的婚姻,导致很久和父母关系的不和。背后的原因我很想继续探究,后来我始终不动声色的继续接近她。她一直反复的告诉我,她的事情,无论是怎么样,不要对她产生仇恨,她希望我不要恨她。这是她心里柔软的一面,她不想让别人窥视到她内心不可见的秘密。可我偏偏喜欢去揭开它,这是我人性的卑劣。我想让她内心丑恶的一面,赤裸裸的呈现在我的面前再去观赏她人性阴暗的剧幕。她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我,她说她需要喝酒之后才有可能说出长长的故事。她正在用无限压抑自己的办法去陪伴一个非常有限的生命。

    司马夫人,现在仍然可以这么称呼她。失眠抑郁滋扰着她,她去精神医院做过心理治疗。她是一个为了活着苦苦挣扎的人,这些是她对我讲过的原话。我不否定,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人在叙述自己苦难时会不自觉地夸大它以博取倾听者的同情。那段时间,我每天会和她聊到很晚,逗她发笑。我很善意的安慰她,聊一些日常的琐事。她有自己的社交圈,经常会和她的闺蜜一起带各自的孩子去看场儿童话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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