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少爷
秦川或许是短暂地晕了过去,又或者,秦川觉得,她只是大脑突然晕眩了那么片刻人就醒了过来。fangzexs
她醒来时,沐云已经恢复正常,虽然脸还白着,但情绪已经稳定,眼底那些不知名的情绪和诡异也都不见了。
沐云照例拿着帕子捂住口鼻,帕子也照旧有股子药味,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川总觉得那股子药味有了些微的不同。
而他眼前,九牢密笼的第八重已经开始运转。
先前,这一层几乎一动不动,此时,沐云立在那儿,九牢便开始运转,以至于刚醒来的秦川有种感觉,觉得这一层的开启很难不和沐云扯上点什么关系。
“你没事了?”秦川问,揉着胸腹,但很奇怪,先前那种让人窒息的疼痛没有了。
“嗯。”沐云言简意赅,似乎不愿意多提。
“刚才……”秦川于是点破,“你怎么了?”
沐云便从九牢面前侧过脸来,照旧地还是笑:“犯病了。”
言简意赅,而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儒雅温柔,甚至还想同秦川开点玩笑:“大概是忘了吃药。”
秦川便笑了:“你的药,以后我给。”
这当然也是一句玩笑话,但沐云却明显地怔愣了一下。
他侧过头,很细致地打量了一下秦川,带点不显山不露水的疑惑,倒教秦川有点看不懂了。
“怎么?”秦川问,“我脸上有东西?”
沐云下意识摇头,随即便又笑着点头,那点不显山不露水的疑惑便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底。
“那沐教授可多担待些吧,”秦川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洗过了。”
沐云便果然露出夸张的嫌弃,于是秦川才瞧出,虽然二人几乎淌过了九牢中差不多的地方,行过了差不多的路,但沐云依旧保持着干净整洁,同她那是字面意思的云泥之别。
“你有没有想过就这么结束算了?”沐云大抵觉得气氛不错,便这么半问不问地闲扯了一句。
“没。”秦川笑着,二皮脸模样,却想都没想就这么答了。
她没有退路了,她只能一路往前。
“哦。”沐云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那么,走吧。”
第八重幻境于是彻底打开。
不过,这层里,没有明显诡异的动物,在九牢运转那瞬,也只是有种烟,很轻,带着颜色,隐隐约约。
秦川定睛去瞧,瞧出一点粉,一点红。
随即,那些带着粉和红的烟便如雾一般盛大起来,内里,嚓然相撞,随即爆出小朵小朵的烟花。
秦川凝眸,想起,这是石木天刚在糖果迷局中纵情时出现过的景象。
那么,这一层,必然同巫门石木天刚有关了。
再联系巫门和蛊门有难的提醒,秦川觉得,八重、九重幻境,要解开的或许正是巫蛊两门的秘密……
随即,随着幻境的打开,眼前红雾之中的小朵烟火,顷刻变成了夜空中大朵的绚烂烟花。
地点不出意外的,还是人众制药的研究所。
盛大的烟火是为了庆祝,庆祝有人成婚。
而这成婚之人,却有点子意外,并不同巫门及石木天刚有关,而是,秦川瞧见,顾清澜和沈其昌。
她的母亲和父亲。
第一次,秦川在幻境中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意气风发的,年轻有为的,爽朗爱笑,笑起来让人感到温暖治愈的父亲。
同后来那个缀在顾清澜身边,总是一声不吭的,几乎没有多余表情,只在看到顾清澜时有种欢喜,但也带着敬重和疏离的父亲截然不同。
年少的秦川认定,她的父母亲之间似乎只是出于某种利益的结合,因此带着刻板的疏离,没有寻常烟火气的欢喜和热闹,但此时看到这样的父亲,她却又有种感觉,或许,他们也曾经有过浓烈的爱。
只是,后来不知被什么磨灭了所有。
然而,旋即,秦川突然发现这个幻境中的一个华点:为什么,他能一眼认出沈其昌?
同其他所有人所有事不同,沈其昌在她的眼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众人的欢呼声中,烟火继续。
一对新人相拥,被起哄送入洞房,声音喧嚣,带着热闹。
研究所外某处僻静,雨薇宁准备离开,她带不走雨欢,也无法说动他那些所谓的试验有多危险有多丧尽天良。
雨欢已经听不进去。
但那种听不进,还并非是单纯洗脑和愚蠢所致。
雨薇宁隐约觉得,她的儿子心中有种打算,但是她却不明白那是什么,雨欢也绝口不提,只是执着地坚持着他认定的路。
“走了,”雨薇宁道,“你照顾好自己。”
“嗯,”雨欢点头,“仁儿……”
“放心吧,”雨薇宁道,“孩子妈刚走,我会照顾好他。”
雨欢便一时低头,无话。
这个样子的雨欢,同年少时做了错事的样子几乎便是一致,虽然长高长壮了许多,但当他低下头,雨薇宁便还是想伸手,如同他小的时候一般摸摸他的头。
手于是抬起,不过,雨欢终究长得太高了,同记忆里的那个样子已经不一样。
雨薇宁试了试,也只是将手按在了雨欢的肩头:“孩儿啊,你既然认定了,去做就好,其他的不用牵挂。”
雨欢没有抬头,别离总是艰难,尤其,他比谁都清楚,这场别离意味着什么。
雨薇宁懂得。
于是,多说无益,雨薇宁便只是拍了拍雨欢的肩:“走了。”
就要迈步离开。
却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同雨欢道:“欢儿,那生门主顾清澜新生的孩子是我接生的……你明白吗?”
这句话不轻不重,恰恰点在雨欢的耳底心头。
雨欢于是抬头,微皱了眉:“娘?”
“嗯,”雨薇宁点点头,“必要的时候,那点符相做引,能救你的命。”
雨欢于是明白,那是雨薇宁化用了巫门和甲门的一点子手段施展的缚灵傀术,可固魂,可救命,必要的时候,也能拿来替死挡命。
被施术的人,在术被激活时,眼底会有符相滚动,识得那符的人,便能将对方的命拿来己用。
这种手段,雨欢一向不喜欢,尤其……
“可是,娘,”雨欢终究将一点眉头皱紧,“那样的孩子,有两个……或许,更多……”
轰然一声,秦川瞧向沐云,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可是,沐云已经将所有情绪都收束齐整,现在看去,只是无动于衷。
经过先前那一波之后,他重归稳重,不再有多余情绪外露。
照亮夜空的绚烂烟火也终于燃尽。
研究所内,仪器监护室里,新出生的婴孩已经长大,约莫有了三四个月的样子,身上已经没了那些惊悚的针和管,只脸色白得教人心疼。
他闭着眼,看样子是睡着了,只是,睡梦中或许也不安宁,他睡得并不安稳。
门轻轻被敲响。
顾清澜垂了下眸,随即按动某个开关,能看见婴孩房间的窗户便瞧不清,成了平平无奇的一层玻璃。
那是某种特殊的单向玻璃。
来人是沈其昌。
带着几分醉意,很有限,反倒衬得脸上的红晕分外动情。
沈其昌是大家财阀最受疼爱的小儿子,从长相到气质均无可挑剔。
因此,此时意气风发新婚燕尔的他,怎能不教人眼前一亮。
他靠近顾清澜,想要搂上对方的腰,但顾清澜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早点休息吧。”顾清澜这么说着,打了个合时宜的哈欠,眼底却一丝困倦也没有。
“我要同你一起,”这话便带着几分酒气壮着胆子被说了出来,随即,又觉不够,还补了一句,“我们,结婚了。”
声音不大,也不太有底气。
“沈其昌,”顾清澜便叫了他的全名,“沈小少爷,这婚是你求着我结的,别忘了,你说过什么。”
“嗯,嗯,”沈其昌便果然嗫嚅起来,“我记得,我说过,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么,”自始至终,顾清澜的脸都是冷的,“你听见我说什么了么?”
“听,听见了,”在顾清澜面前,沈其昌没有任何招架回手余地,“你说困了。”
“那么,”顾清澜下了逐客令,“早点回房休息吧。”
于是,新婚之夜,沈其昌便将三分酒意喝成了十二分,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醒。
而他醒来,被告知顾清澜已经离开。
在没有顾清澜的时候,其实很难瞧出沈其昌的那点子卑微,他从容洗漱穿衣,套上西装那瞬,便是金尊玉贵的精英少爷。
不过,人终究是没走。
舍不得。
他将一切工作接入研究所,研究所内在做什么他答应过顾清澜不涉足,但他有自己的家业和产业,也有就算身为少爷也无法拒绝的一些工作。
时间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台历翻过一个月后,研究所外突然就来了很多人,都要见顾清澜。
沈其昌将视线从工作中抬起那瞬,人就有了种期待和欢喜。
他自然想见顾清澜,可是,他发的信息很少能收到回复,他只知道顾清澜在忙,至于忙什么照样是问不出的。
沈其昌每日都会同顾清澜分享很多有趣的事情,但顾清澜的回复往往只是一个嗯。
回复的时机也很凑巧,于是,只是一个嗯,也便能让沈其昌高兴得像个傻子。
沈其昌于是便生出无限的信心,觉得自己家室、人才样样一顶一的好,人又温情专一,就算是座冰山,也有可以被他捂热的一日,况且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未来,何必急于一时。
更何况,他们二人,已经成婚,有了这层世俗的羁绊。
于是,在整个研究所陷入某种暗流涌动的恐怖平静之中时,沈其昌怀揣着美好,静静等待顾清澜的到来。
顾清澜是第二日傍晚随着晚霞一起到达的,由直升飞机直接送过来。
飞机还没停稳,顾清澜便推开机门。
她攀住飞机下来那瞬,沈其昌觉得她是有些疲惫的。
但他并没有多想,毕竟,顾清澜总是忙忙碌碌。
就算风卷起顾清澜的外套,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那刻,沈其昌也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以为,顾清澜大抵上微微长胖了点。
挺好,胖点好。
沈其昌笑得单纯而热烈,像个孩子。
果然,爱笑而单纯的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
当夜,顾清澜便同他同了房。
大抵是因着小别胜新婚的缘故,沈其昌分外热烈,觉得顾清澜也十分配合,一场云|雨分外圆满和谐。
只是,秦川和沐云瞧得清清楚楚,从顾清澜下了飞机之后,人就进入研究所会客厅,再也没有出来。
唯一和沈其昌有过的交集,只是在错身而过时,同他有了一点眼神的交汇。
不过,也很短暂。
自始至终,顾清澜从未单独出现在沈其昌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