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忽起忽落
睡一整天是病人的福利。
克襄躺在床上，他想──睡再多也不够。
吃完药就是这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体重也因食欲不振的关系，掉了三公斤之多。
可是，他有更多藉口可以窝在自家里，足不出户，阅读成堆的新书旧书。
我和刘丽菁，一到他家时，就听他劈哩啪啦讲个没完──说哪本书好看；哪本书烂到不行──他简直可以当评论家了。
那些书名，我连听都没听过，有些还是原文书呢。
他真是博学多闻。
一天当好几天用，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阅读“已经是他与世界保持连系的唯一办法了。
“没想到你们会来，不好意思，这里很乱……我去帮你们倒茶水，坐一下。”
“不用了──”
刘丽菁始终在闪躲，不敢与他面对面，但又好奇这样的人。
他拿了两瓶矿水泉，递给我们，在我们坐位的附近挪开几本书，充当位子，盘腿而坐。
我们三个人对看了一下，他才笑着问：“你们今天来，不会只想当个哑巴一直跟我对看吧。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嘛。我的心脏强壮得很。”
会说这种的人，肯定是不愿接受命运的安排，再住进医院的。我没多说话，倒是刘丽菁将有关于信仰的事，一股脑的全搬出来，非问到答案不可。
“克襄，你真的相信世上有鬼神之说吗？”
“这个嘛……别人我是不知道啦。可是我真的相信噢。因为啊，自从我知道自己不长命之后，就会觉得如果再这么自以为是，早晚要面对死亡。我不希望死后上不了天堂──地狱真的不适合我住。”
“就因为怕死，所以相信，是吗？”
“难道……你不怕死吗？”
“──我不怕“
“真的？”
“真的！我还有很多事都还没做，怎么可以轻易就死。就算不能避开，也要尽力在活着的时候，把对死的感觉先放在一边，把该做的事先做完再说。”
“这么理性啊。不容易啊。”
“当然。”
“像你这样的人，连死都不曾经历过，才会说大话。”
“──你以为只有“基督徒”才能上天堂，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吗？
“我可没这样说。不过你能肯定的告诉我：“不信的人，如何进得去“？”
“本来我还想每个礼拜天都到教会去的──现在看来不必了。这么霸道的上帝，不信也罢。”说完，她马上推了我一下，要我一起走。
“刘小姐，要走之前，我再送你一句话：“基督徒是基督徒。神是神。而我就快死了，你说，我该去哪里？等你也像我一样必须面对死亡时，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神才不会在你一切都好的时候现身，因为你根本就不想见它，而我就不同了。
病情突然又发作的他，抱着身子，蹲在地上，看起来真的很痛苦。
我赶紧扶他上床，而刘丽菁帮他喂食药物。
克襄向我们道谢，并说要我们不要为此道歉，这病就喜欢闹他，跟我们无关。
辩论会就在两人停火之后，结束了。
很不好的感觉。
像影子一样跟在我们的后面，离开克襄的住家后，走廊上的黄色灯光，就照在我们两人的头上。
在玄关处换穿鞋子的时候，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祈恩，你说我们现在走好吗？要不要留下来陪陪他啊？……”
“他都说不用了，你就别担心了。他也吃了药，需要好好睡一觉。安啦。”
“我刚刚那个样子，是不是很过份？”
“是有一点……不过──不知者无罪嘛。──走吧。”
照理说，天堂里没有活人，而我这个活人也在想：要是天堂只能住死人的话，那么像那种地方有活人存在，也是多余──活人不需要知道自己何时会死，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灵魂脱离人体后，住的地方就只有两种选择；好处是不必付钱。
“肉体”算不算是天堂的前身呢。
应该不是。
因为会经历死亡，这个家不宜久住──住越久，麻烦就越多。
顺其自然比较好。
刘丽菁可不这么想。
她的大嗓门，已不复见，拖着高跟鞋的她，步往热闹的街区，那里才是活人聚集的地方。
下午三点，行人比车子还多。
在另外一个镜头
容易受伤的女人，姜裘瑜就属这一类。
她说的每句话，都很有深度。
不愿引起误会，所以一开口就像针一样，扎到人心坎里去。
然而，她一下了班，面对自己的男友时，可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最近，她和男有吵得很凶，因为男友主动提出分手──她不答应。
死赖在男友的住处不走，还定期帮他处理家务；若是有逾期的帐单未缴，她也会先帮忙到临近的便利商店代垫。
男友已经有三个礼拜没回家了，没消没息的，只知道他出公差，到外地去了。
可是当她发现有别的女人的耳环，掉在男友家的浴室里时，她气得把耳环丢入马桶，冲掉。
发狂似的，乱踢乱叫，跌坐在马桶上，披头散发的，眼角的泪已经把妆给哭花了。
男友此时带着另一个女人进屋，才发现门没锁──想闪──但已来不及。
两个女人就在他面前，相互谩骂叫嚣。
劈腿男最大的本事，就是让两个女人同时为他争风吃醋。
“好哇！你居然还带野女人回家？！我们都还没正式分手，你就移情别恋──你当我是什么？──是什么？──”
女人大摇大摆的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安抚他的心，对姜裘瑜放话说：“男未娶，女未嫁──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现在是他的”现任女友“，你已经gameover。我劝你快点走吧。别再赖着他了。”
“好，我走！你千万别后悔！然后，把钥匙圈狠狠地丢在男友的的额头上，他痛得大叫。”她夺门而出。
曾经放在这里衣物，她全不要了。
为了他，她打扮成他喜欢的样子。
终于，不用再像“av”那样角色扮演了。
在另外一个镜头
雪静候先生下班回家。
佟世熙将车开进车库后，先与在大厅的母亲寒喧几句，才回房更衣，准备开饭。
他知道雪不喜欢他抱她，所以不太敢靠近她，语气也比之前温柔许多，鼓励她的作用非常明显。
“我回来啦。”
“嗯。把西装脱下来。”
他看着她，继续动作，她没注意。
拿着衣物就往房门外走去。
他对雪说：“你等等！你快过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停下脚步，站在门口不动，也不退。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很忙。”
这几秒内，沉默已经说完了话。
新婚夫妻这样的相处模式，的确很怪。
佟世熙再也不能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