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9
方清极其自然地同他们谈笑风生，为了增强“喝茶过敏”的可信度，她还刻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装成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还好发现得早，又吃了治疗过敏的药，我这才没有留下疤痕来。chunmeiwx”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李岑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浅轻酌，“我这茶虽然是自己炒制的粗茶，口感比不上名茶，但喝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她没有从李岑的心声里听出什么异样，看来自己扯的幌子并没有被识破，而旁边坐着的周不拙也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算是度过了第一个小危机。
自他们进来后，周不拙就没有说一句话，方清担心这事拖久了容易生变，万一李岑真先下手为强，那明年的今日他们坟头都长满蓬草了。
“李掌门，您是江湖的老前辈了，关于往年的武林秘闻想必您也知道不少。不知二十年前江南富商孙家灭门案您可有印象？”
方清打了个直球，开门见山地问：“我们从长刀门回来，吴掌门可是指证说您有参与其中，也不知此事是否为真？”
她一边轻声细语，一边倾听着李岑的心声并观察他的微表情和动作，以防他突然暴起。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吗？！当年造下的孽债，今时今日孙家后人要找我报仇。】
原来他真的参与其中，杀害了孙家满门！
空气凝滞着，没有人说话，茶水沸腾的声音清晰入耳。
坐在李岑对面的周不拙面色阴沉，双目幽深地盯着李岑，虽然他面色不显，但实际已经咬牙切齿了。
师父熟悉他，他又何尝不熟悉师父！若真不是师父所为，在方清出口询问的时候，他就会大大方方地否定，并列举出一些列证据说明此事乃诬陷。
可现在没有，师父一句话都没有用，他默认了！
【我和不拙这孩子的师徒情分看来就只有二十年罢了。罢了，罢了——】
方清握紧手中的剑，屏息凝神，时刻戒备着，若是等下打起来，她好从旁襄助。
斜对面的李岑动了，他伸手攻向周不拙，两手撞击时发出肉|体对|撞的啪啪声。因他们都是武林高手，一招一式裹挟着内力，打在空中自带裂风声。
身下的茶几早已被他们踢翻，方清也极有眼色地闪到一边，以免成为周不拙的累赘。
“你这些年武功越发有进步了，我倒是小瞧你了。”李岑一脚朝周不拙的膝盖侧踢过去，腿风横扫像是一把长刀，速度极快，若是击中，周不拙必定倒地不起。
但还好，周不拙腾空一跳，避开了裂石碎金的一脚。
方清在一旁看得焦灼，他们已经过了几招，但是周不拙并不出剑，也不说话，只是闷头防守。她有些着急地喊道：“周不拙你倒是拔剑啊！纯靠肉搏你没有优势的啊！”
“他杀了孙家满门，是你的仇人！你若是不为死去的家人报仇，那他们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的！”
方清不想他有妇人之仁，犹豫会输，更会死，所以她努力激起周不拙的战意，“孙家满门被杀，全家财富被洗劫一空，死后还被纵火，尸骨无存！”
“今日若是你输了，你死了，孙家就真的断子绝孙了！”
“甚至就连我，都会被灭口的！”
她将自己能想到的，古人最重视的家仇、传宗接代、义气都浓缩在了话中。方清已做好最坏准备，若是他不忍下手，那她就加入战局，二打一！
李岑一边同周不拙对打，一边嘲笑道：“你为什么不动手？！你这个懦夫！”
“当年确实是我杀害了你父母，这些年你一直心境不稳，不就是为了当年之事吗？如今仇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反倒不忍下手了？”
他招式越来越凌厉，有种要把周不拙击毙于掌下的狠辣劲儿。
周不拙面容肃穆，浑身气势高涨，他朗声道：“你不用兵器，我也不用兵器。就靠肉搏，我也能打败你！”
站在旁边观战的方清都要无语了，你是报仇，又不是比武。她不想再劝，霜寒剑出鞘，飞身朝李岑攻去。
李岑一脚踢起地上的茶几，想要用茶几阻挡住方清的进攻。但霜寒剑削铁如泥，方清只是一个竖劈，茶几就被一分为二，散落在地面。
眼看着霜寒剑越来越近，他竟然将正在沸煮的茶壶扔了过来，下一瞬则是正在燃烧的火炉！
用心何其毒也！这沸水、火炭，不论是哪一样伤到了方清，她轻则留疤，重则毁容。
无奈方清只能就近飞身下楼，避开这水火之灾。
竹屋的二楼，周不拙和李岑还在激烈打斗中，因他们阵势颇大，所以竹楼开始晃动不稳。地上是碎裂的茶壶、四溅的茶水，火炉里的红炭也倒了出来，烧灼着泛黄的木制地板。
李岑变掌为拳，双手朝周不拙前胸攻取，神情晦涩，“不拙，你恨我吗？
“我恨你杀我家人，害我至亲！”周不拙越打越猛，他眼角含泪，“你是我师父，抚养教育我长大，所以我会同你公平决斗，不用兵器占你便宜。”
李岑是上阳宗的掌门，极善用剑，自他将上阳剑法练到第九重成为武林第一剑客后，他就再也没有用过剑。过去几年，就算是教导弟子们练剑，他也只用树枝为剑，为他们讲解示范。
“你这傻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固执。”李岑忽然笑出了声，他右拳打向周不拙腰间，虽被格挡住了，但被李岑抓住了机会，他右脚轻踢周不拙的佩剑。
这一脚带着内劲，很快就将剑踢飞到空中，眼看着就要落到他手中。
周不拙想要去抢，但被李岑拦住了，“傻孩子，为师再给你上最后一课。既是生死之敌，那就不要畏首畏尾，狭路相逢勇者胜！”
青锋宝剑落入李岑手中。
剑客手中有剑，气势陡然大增，如虎添翼般朝周不拙攻来。
李岑是成名多年的剑道宗师，无论是心境还是剑法，他都是武林首屈一指的大师级人物。周不拙虽然天生剑骨，对于剑道的领悟力绝佳，又自幼勤学苦练，但他们相差着几十年的内力，相差着生死争斗的对敌经验。
最重要的是周不拙手中无剑。
很快，李岑就占了上风，青锋宝剑在他手里如臂挥使，打得周不拙只有防守躲避的份。若是接着打，怕是周不拙今日就得殒命折损在此。
方清在竹楼下也发现了形势不好，于是她捡起地上的石头，裹挟着内力朝李岑打去。
石头虽然不大，方清的内力也不如他们深厚，但致命部位收到攻击，李岑不得不防守。他用剑将这些石子击飞，看着楼下的方清怒斥道：“小丫头片子，比武最忌讳暗中下黑手。”
“你如此行事，若是在江湖上，早就被人给宰了！”
暗箭伤人为人不耻，但她总不能看着周不拙去死吧。方清只能继续发射石子，专挑李岑的眼睛、太阳穴、胸口、下腹处等刁钻部位攻击，大喊道：“你可是他杀父仇人，为报家仇还讲究什么公平对决啊！”
武林人士崇尚的侠义精神，方清现在还不是很懂，她只知道，若是自己的全家被杀，自己一定会不折手段地为他们报仇。她不想做别人口中的大侠，不想成为那么高大上的人，她只想无愧于自己的至亲至爱。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周不拙报仇还要坚守什么道义？人都快要死了还讲什么公平？
方清只知道，自己杀的是坏人，是仇人，对付他们不用那么伟光正。
在她的帮助下，周不拙很快就调整好了节奏，开始试图抢夺李岑手中的青锋剑，招招都朝他的手腕攻去。不知什么时候，散落出来的木炭将竹屋给点燃了，慢慢燃烧了起来。
火势虽然不大，但空气中已经冒起了黑烟。
很快就会有弟子发现这边的不对劲，会赶来支援，到时候他们想走都难了！
方清想清楚这些，只得冲进竹屋的一楼开始翻找起来。她记得周不拙说过李常明收藏了许多宝剑，他又同李岑住在一起。李岑住在二楼，那一楼就是李常明的住所了，那这里一定有剑！
她快速地翻找过一个个箱子，一无所获。这竹屋就这么大，一眼就能望个清楚，剑能藏在哪里呢？
方清皱着眉头，她深呼吸，让自己不要着急。
她环顾屋内屈指可数的家具，最终将目光落到了竹床上！这是由整根整根竹子并排制成的竹床，同一般用竹片制成的竹床不同，它并没有剖开竹子。竹床所用的竹子都是成年老竹，孔洞极大，若是往里面藏些东西也不是不能。
方清用霜寒剑挥砍而去，竹床瞬间四分五裂，七把宝剑哐当落地。她来不及高兴，连忙抱起几把剑，噔噔噔地朝楼上跑去。
此时，周不拙因赤手空拳，已经被持剑的李岑划伤了好几处地方，鲜血将他洁白的衣衫染红，头上的白发发带也被削断了一截。
方清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周不拙，她大喊道：“周不拙！”
她将手中的剑尽数朝他们丢去，七把宝剑不论周不拙拿到哪一把，都能同李岑有一战之力。
可李岑会是束手就擒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