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芳娘(下)
两人相望的时候都怔愣了一瞬。zicuixuan
方清紧张地看着女子,若是她准备惊呼,那自己就马上逃出去。
女子莞尔一笑,朝方清勾了勾手指,娇声道:“你可算是来了,我刚想把你引荐给吴大人呢。来,咱们姐妹两个一起陪大人同乐。”
姐妹?还同乐?
方清确信自己不认识她,而自己身上穿的还是这花娘的衣服。她不知这花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既然没有叫破自己,那自己就姑且信她一信。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眼看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了。
她快步走到床榻边,离他们近了后,她能听见床上两人的心声,知道这女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也就稍微宽了宽心。
【这姑娘不知是如何得罪了江逸峰,但与他作对那就是我的朋友。】
不等方清上榻,中年男人就极为不满地从罗帐里钻出来,“怎么了,怡红楼是以后不打算开门做生意了吗?吵吵吵,打扰大爷我的雅性。”
“大爷,您别生气了,等会儿让妾身和姐妹好好伺候您。”女子轻抚上男人宽阔的胸膛,语调婉转,狐狸眼微勾向方清使了个眼色让她上榻。
【这江逸峰真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他就是个草民,我可是扬州的地方官,竟敢民与官斗。若不是姐夫说他背后有靠山,让我不要得罪他,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门外进来一队人,他们简单行了个礼告罪,就开始仔细搜查房间,翻箱倒柜好不热闹。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方清硬着头皮坐到床榻上,被男人拦在怀里的她整个人都僵直了,但想想目前的境遇,只能勉力放松自己。
她脸上婉转浅笑,眼眸低垂的同时偷偷观察着这些侍卫。
“吴大人,告退。”为首的侍卫行了一礼就撤走了。
等侍卫走了后,房里又静了下来,方清趁着吴大人不注意,一下子就点中了他的睡穴。
沉重肥腻的身子轰得倒在床上。
“放心,我只是点了他的昏睡穴,不会牵连到你的。”方清向旁边的花娘简单解释了句,见她面色平静,根本不像是受惊的样子。
方清奇怪于她的镇定,试探地问:“姑娘,你刚刚帮了我,可有我能帮得上你的?这也算是相抵了。”
“姑娘,你呆在此地终究不好,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全看这位姑娘如何应答。
花娘却不愿多说,只对她说:“你不用知晓我的事,你多半也帮不上我,也不指望你真能杀了江逸峰,能给他添些堵,也就不枉费我救你一场了。”
【我孙家十几口都命丧他手,如此血海深仇,自当不死不灭。为了报仇,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眼前的花娘本是如花一般的年纪,但她的心声却浸透了仇恨与血气。
方清觉得她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于是说:“几日前,我在荒庙露宿,遇上两名蒙面大汉,他们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竟然想杀害我。”
“多亏我当时应变及时,侥幸胜过了他们,在我的逼问下得知江逸峰竟然暗中抢夺壮阳药。我本是江湖人士,多听江盟主高义,所以想来探查一下,是不是这两人存心构陷。”
花娘听了江逸峰作恶的消息并不惊讶,她冷哼一声,“江逸峰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我刚刚就是探听到了一些隐秘,所以才被他派人追杀。”方清知道花娘同江逸峰有仇,所以也透露了些关于自己的信息。
方清隐隐透露出自己的目的,希望能从花娘这里获得些帮助,“像他这般沽名钓誉之辈,若是我能找到证据揭穿他的真面目,那才真是大快人心。”
花娘将躺倒的吴大人往床里推了推,她眼波流转,红唇轻启,“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不过我还是想要江逸峰的命,血债还是要有血债来偿还。”
后院马厩。
在花娘孙氏的帮助下,方清打扮成了粗使丫鬟的模样,她低眉顺眼地走到马厩旁,准备解开自己的马往外走。
她牵着马来到后院的小门,遇上了正在盘查的侍卫,当即就被拦住,“你是哪里的人?”
方清低垂着头,一副怯懦的样子,“我是吴公子的侍女,奉公子的命令回去报信,他今晚就歇在怡红楼了。”
“你一个侍女会骑马?”侍卫盘问道。
方清摇了摇头,笑着说:“奴婢哪里会骑马,这马原本是公子骑过来的,明日他乘坐马车回去,所以让我顺道牵回去。”
这话说得极为暧昧,侍卫听出了其中深意,露出了个明白的猥琐笑意。
就这样,方清连人带马出了怡红楼。
夜色已深,皎皎明月高悬,将扬州城的繁华笼罩在朦胧月光里。
方清挑了条少人的路,月光将她和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回首朝身后的男人看去,“你就这么跟在后面不累吗?”
自她从怡红楼出来后,就发现周不拙跟着自己了。他同自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报剑走在她身后。
方清停下脚步,等周不拙走到她身边来,“你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无人应答,只有马蹄哒哒的声音。
方清状若随意地说:“我刚刚不小心中蛊了——”
“什么蛊?”周不拙焦急地打断,拉过来方清的手给她把脉,“中蛊后你有什么反应?”
“据说是忘忧蛊。”方清点了点头,见他给自己把脉一脸认真,忍不住逗弄道,“大概大拇指那么大的小黑虫,爬得太快了,我都来不及把它甩出去就钻进了我的血肉。”
“也就是你当时不在,不然肯定把你吓一跳。”
周不拙皱着眉头说:“你不必笑得这么勉强,既然害怕就说害怕。这蛊虫应该不致命,但还是尽快取出来为好。”
方清收敛了脸上勉强的笑,面无表情地看着周不拙,“哎,我倒是想弄出来,但我不会解蛊毒啊。这个蛊是怡红楼那个叫芳娘的下给我的,我悄悄和你说,他居然是个苗疆男子哦……”
她将刚刚在怡红楼的所见所闻都说给周不拙听,为了增强趣味性,还专门说了江逸峰的一些小癖好来逗乐。
夜色里,他们身怀内力,脚步轻快,没多久就回到了金峰客栈。
方清和周不拙早就从悦来客栈搬了出来,同他们一道搬出来的还有诸多江湖客。
在方清的有意引导下,悦来客栈的袁老板恶行被广为人知,许多客人都退宿了,毕竟谁也不想住在一个腌臜的地方,说不定哪天就被害了。
烛光下。
周不拙拿出一把匕首,用烈酒擦洗了翻,就要往方清的手上招呼。
“等下。”方清缩回了手,她倒了杯烈酒往自己手腕上浇下去,“刀子再用火烧一下吧。”
她的手腕展露在周不拙面前,微微有些颤动,很是紧张。
周不拙握住她的胳膊,同闭着眼的她说话,“江湖里刀光剑影的,你还怕匕首吗?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方清不敢睁眼,只能絮絮叨叨地辩白:“人在江湖虽然容易受伤,但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让我有所预料。就是那种,知道自己会被割一刀,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刀才会落下来。让人紧张的不是这刀,而是未知的恐惧——”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这刀落下了,很快就拉出了个口子。
方清睁开了眼,发现从伤口处,钻出来一只黑色的虫子,像是觅食般爬进那碗鸡血,溅起一朵血花。
这鸡血也不知加了些什么东西,竟然勾得这只蛊虫爬了出来,等下她得问问周不拙配方,说不定还能赚点功德值。
周不拙用匕首将蛊虫杀死,动作干净利落,连滴血花都没有从碗里溅出。
“你这法子可真灵,我这下总算是能安心睡觉了。”她的手腕正由周不拙包扎着,药粉被均匀地洒在伤口上,然后缠绕上一圈圈的白色绷带。
方清看着灯下的周不拙,越看越入迷,轻声问:“你这包扎的手艺真不错,如果做大夫估计也会是一代名医,是专门拜师学的吧?”
“经常受伤的人就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这样才能活下去。”周不拙手指翻飞,最后扎了个活结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
方清读不了周不拙的心,所以她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也不知他又怎样的过往。
她想了想说:“江逸峰是个道貌岸然的人,他所做恶事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但他在武林成名多年,众人都以为他是仁义无双的盟主,我们想要揭发他并不容易。”
“今天我无意中听到,他胸口也有一团黑气,和上次追杀你的人有一样的外貌特征。我怀疑他可能就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之一,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还要多多调查。”
周不拙看着跳跃的烛火,那带着鲜血与仇恨的记忆突然又在脑海里重演,仿佛鼻尖还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