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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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法微弱,无人在意。yywenxuan
蠢笨废物,不配师父。
祝秋心里跟着重复了一遍,黛眉轻皱一下,半晌后轻叹一口气,从石凳上站起来,一步一步朝青玉床上的少年靠近。
低着头的谢辞听见水声潋潋,颇为悦耳,他这才抬起头来,看见池水已经没过了女人的半身,流光溢彩的白色长衫浮在水面,纤细的腰在水之上,盈盈一握。
谢辞一怔,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朝自己走过来。
直到对方已经站定在他面前,谢辞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穿衣服!
“仙子——!”
饶是他也不由耳根一红,慌乱想要找点东西盖在身上。
而青玉床什么都没有,有哪有东西能让他遮掩?
谢辞后牙一咬,就差忍着痛跳到床另一边了,却听自己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师父先开了口。
“不必慌,”祝秋开口,声音还是那么静然,“为师修得无情道,你在为师眼前与池中一条鱼并无区别。”
我呸!
鱼还有鱼皮呢!
谢辞在心里暗骂,却见祝秋双眼自始至终只静静看着他,别说那难以言说的位置,就是脖子以下,她余光都落不到。
她那双眼,平淡、沉静、认真,竟真的毫无其他感情。
喜、怒、哀、惧、爱、欲、恶,此乃七情。
修无情道者,无七情。
无爱无欲,他在她眼里,的确与一条鱼并无区别。
羞愤难当的心情在这一刻被浇熄,谢辞慢慢冷静下来,他看着祝秋认真的模样,心里却忽然升起了另一个盘算。
《道法三千》中记载,修无情道者,无七情。若七情复生,则修为尽散。
谢辞不是不记得方才女人引天瀑的架势,如果他想报复她,让她也尝尝自己受得苦,便是届时自己比现在强千百倍,估计也免不了是一苦战。
但如果他能想办法让她复生七情……待她散尽修为,不就成了任他拿捏揉搓的面团?
呵。
谢辞心里冷笑一声,他仿佛找到了一个具体的、让他发泄这二十年来受尽苦楚的方向。
而也就是这时,他感觉自己的额间忽然被一柔软冰凉的东西触碰。
谢辞回过神,就见面前的女人伸出食指轻点在自己的额头上,霎时光芒万丈,他面前忽然浮现出二十年前的景象。
天渊之边,女人一手执剑,一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稚子,平静但笃定地朝那老不死的说:“师兄,我要带他回去。”
唰,光芒消退。
谢辞回过神,对上了祝秋认真的眼睛。
“这次可信了?我的确是你师父。”
“……”
谢辞敛眸,没吭声。
见面前的少年没说话,祝秋皱了皱眉。
难道还是不信?
再不信,她可只能带着他去见云清师尊……
“……信了。”
一道很轻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祝秋的猜测。
祝秋眉头立刻松开,想说“信了就好”,却听这声音从少年低着的脑袋下继续一点点飘出来。
“可师父,当初既然如此果断要带徒儿回来……又为什么要抛下徒儿不管呢?”
是冷硬的、微微颤抖的质问,却没有任何埋怨。
祝秋不语,只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她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目光却越过少年,悠远地落在天际。
“往后便不会了,”她说,“为师不会再抛下你了。”
-
祝秋身后跟着穿好新衣袍的少年。
他们站在一起后祝秋才发现,少年虽然瘦,但比她高出不少。此外他面容俊朗,神色淡然而乖巧,还带着点点悲伤,颇有点忧郁贵公子的感觉。
……竟然长成了这样的性子。
祝秋心里有些惊讶,不太明白既然是这种性子,又怎么会如师兄所说那般“简直魔头转世,视人命如草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祝秋当年在星辰峰的院落。院落破败,但她使法术轻轻一挥,院落便重归整洁。
祝秋转身抬头:“风——”
她顿了顿,改了问题:“风铭,你小字是什么?”
小字?
谢辞在心里冷笑,这山头哪里有人管他?而那大字不识几个,就知道练鞭练鞭的长铎老头又怎么可能会给他取小字?
自然是该可怜点说“徒儿愚钝,不受瞩目,不敢以如此小事叨扰各位尊上,所以徒儿没有小字”。
可话到嘴边,谢辞一顿,却道:“师父叫徒儿‘阿辞’吧。”
“阿辞?”
“嗯,”他垂了垂眼睑,“虽不是小字,但徒儿一直觉得这名字与徒儿很有缘。以前不敢给各位仙尊添麻烦,让仙尊因徒儿的任性而改称呼,但如今……如今徒儿有了师父,实在想让师父如此唤徒儿。”
谢辞说得还有点不好意思了,祝秋看在眼里,喃喃一句“以前的名字也不是这个啊”,但又很快点点头:“好。姓名而已,不过一个称谓。”
“阿辞,”她指了指旁边那间侧屋,带着谢辞进去,“以后你便住在这里。有些简陋,先凑合两日,过两日你同我下山,再重新购置……”
她说着,就见谢辞眼中已经带上些许满意,甚至是欣喜。
但下一瞬,他又将这些情绪隐藏,努力装作淡定。
谢辞:“修行之人不该在意外物,这便足够了,师父。”
祝秋:“……”
她看了看这老旧的床柱、被清理干净但棉絮颇薄的被子和不大的房间,再想到谢辞的反应,眼中再次升起复杂的感情。
这二十年他究竟过得什么日子?
祝秋在试剑场把他捡回来的时候,师兄说他品行不端毫无道德底线,说他为了一只兔子精差点杀了百姓,祝秋心里波澜不惊,算是早有预料,顺便觉得师兄那十鞭罚得对。
祝秋看他不认识自己时也觉得很正常,同样予以理解,耐心解释。
甚至如果谢辞对着这床旧被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她也信了“修行之人不该在意外物”这话——毕竟她便是如此。
但现在,他不是不在意,相反,他在意极了,还很开心。
少年眼眸半遮半掩地发亮,带着期待和渴望看着那床旧被,还努力在她面前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似乎是怕丢脸,或者怕她瞧不起他。
祝秋心里忽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过去从来没有过,但也应该吧?毕竟过去她也没见过谁对着这样一个小破屋子,这样一床破被露出看宝物似的满足眼神。
“阿辞。”
她忽然开口,少年回过神,把眼神从被子上挪回来,连忙淡然知礼地回应她。
“在。”
“走,下山。”
“下山?”
“嗯,”祝秋大手一挥,桌子上赫然多了一大包鼓鼓囊囊的钱袋,不容反驳道,“去给你购置新床褥。”
谢辞一愣:“师父?不、其实这样就很好了,而且不是说过两日……”
“就今日。”
祝秋淡淡开口,然后转过身朝院外山下走去,纤细的背影显然是在示意谢辞跟上去。
谢辞也的确抱着钱袋跟上去了。
他三两步就能追上女人的步子,但他一直慢着一步,走在她身后。
在祝秋看不见的地方,谢辞眯了眯眼,眼中早就没了那些乖巧听话可怜忧郁,反而是不屑,是轻佻,是打量和得意。
……原来这么好骗。
他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骗她七情复生……似乎也不是多大的难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尚不知以后会把自己也骗进局里的小谢正洋洋得意,本作者并不打算提醒他。